心未盲

王新禧

這天萬里無云，一位作家在曼琪亞塔樓售票處排隊時，注意到售票員剛剛把票賣給了一個身材瘦長、戴墨鏡的盲人。作家小聲問售票員：“剛才買票的是個盲人，你沒發現嗎？”售票員不解地望著作家。

“盲人登上塔樓肯定不是看風景。”作家繼續說，“很可能是想自殺！曼琪亞塔樓可是‘自殺圣地！”售票員面無表情地說了句：“但愿他別想不開。”就不再理睬作家。

作家趕緊買了票，尾隨盲人，來到塔樓的露臺。曼琪亞塔樓高102米，不少厭世者都從這兒跳下去了卻殘生。作家接近了盲人，打算等他跳時，就將他攔腰抱住。但盲人笑容恬靜，完全看不出要自殺的跡象。作家上前，禮貌地問道：“您能告訴我來這兒的目的嗎？”

盲人笑道：“你一定以為我是來自殺的，其實你錯了，我的眼睛雖然盲了，但心未盲。因為你不是盲人，可能注意不到，塔樓露臺的陽光層次分明。那是因為墻頭是波浪狀的，站在墻頭凸出的地方，能感覺到陰影;而站在墻頭缺口處，可以感覺到太陽的光輝。城里只有這個地方光與影的界限如此分明。所以，我經常來這里玩游戲。”

“玩游戲？”作家好奇地問。

“是的，”盲人說著，向著圍墻凸出處跨出一步，“在影里。”接著又跨出一步來到缺口處，嘴里繼續念道，“在光里。”他就這樣不停地跨步，在光影間自得其樂。

作家被他的快樂深深感染，笑了笑，又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盲人忽然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其實是來自殺的，對嗎？”

作家吃了一驚：“你怎么知道？”盲人微笑道：“你用眼睛看到的都是幻象，要用心去看，才能真正看懂，我的心就看懂了你的心。”

作家若有所悟，很快加入了盲人的游戲，他們像無憂無慮的孩子一樣，在露臺的光影中跳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