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盧布危機”？

危機籠罩——近日俄羅斯的經濟狀況

從1999年到2008年金融危機前的十年時間中，俄羅斯保持了年均7%的經濟增長率，居民的稅后收入增長了一倍多，居于貧困線以下人口則下降了一半以上，俄羅斯從一個衰弱的巨人搖身變為世界上增長最快的經濟體之一。2008年金融危機后，俄羅斯經濟增速雖然有所下降，但依然超過世界平均水平。“給我二十年，還你一個強大的俄羅斯”，普京豪邁的壯語讓俄羅斯民眾看到了重回世界一流國家的希望。

到了2014年，風云突變。從9月開始，盧布大幅貶值，美元對盧布的匯率在四個月的時間里從1：35下跌到1：67，幾乎跌去一半。以美元計，俄羅斯的GDP收縮近一半，從世界第八大經濟體收縮到中等規模，體量大致和韓國相當。俄羅斯經濟總量在2014年衰退了4%，通貨膨脹率卻達到11.4%。盧布貶值、經濟衰退和通脹高企還造成大量資本外逃。

為應對盧布劇烈貶值對經濟的影響，俄羅斯動用外匯儲備先后多次回購本國貨幣，但依然無法減緩盧布快速貶值的趨勢。隨后，俄羅斯央行決定將關鍵利率從10.5%大幅上調至17%，希望這劑“猛藥”能穩定盧布幣值并控制通脹。這次1998年以來最大幅度的加息一度使美元對盧布的匯率反彈至1：52。但好景不長，僅僅半個月以后，匯率又跌回到加息前的水平。

不少經濟學家警告，俄羅斯可能重蹈1998年經濟危機的覆轍。

1998年，俄羅斯央行曾動用外匯儲備穩定盧布幣值，在十個月的時間內用盡了27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今天，俄羅斯央行的“救市”措施致使俄外匯儲備量驟減。2014年初，俄羅斯政府有47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到年底已跌至3400億美元，一年時間減少近三成。俄財政部長西盧安諾夫慨嘆：“如果政府不調整預算結構，俄羅斯將在三年內花光儲備基金。”

在外部環境方面，1997年的亞洲金融危機使亞洲各國對俄原油需求驟減——這與今日歐盟經濟不景氣影響俄羅斯能源出口的狀況有幾分相似。

當年，俄羅斯在與車臣的戰爭中消耗巨大，而今天的俄羅斯則陷入烏克蘭紛爭的泥潭。

如此看來，新一輪“盧布危機”似乎在俄羅斯上空若隱若現。

俄經濟緣何陷窘境？

對于“盧布危機”爆發的原因，大部分人將之歸結為烏克蘭危機后西方國家對俄的制裁以及美國頁巖革命后全球油價的劇烈下跌。這種說法自然不錯。西方國家對俄的制裁掐住了俄羅斯銀行、金融等領域的咽喉，導致俄企業遭遇“融資難”的窘境。而油價下跌對于俄羅斯經濟的打擊更為致命。摩根士丹利預計，原油價格每下跌10美元，俄國出口就將遭受324億美元的損失，這大約占到該國GDP的1.6%。如果按這一比例計算，2014年俄羅斯GDP因為油價下跌而抹去了7%。

然而，危機背后深層次的原因，還在于俄羅斯單一的經濟結構和缺乏活力的金融體系。

自蘇聯解體以來，俄羅斯經濟愈發依賴于石油、天然氣等能源。以2012年為例，當年石油和天然氣行業占到俄羅斯GDP總量的16%、出口總額的70%以上、聯邦政府財政利潤的52%。

莫斯科多次提出要轉變經濟結構，降低能源在經濟中的比重，發展具有創新性的企業，但效果一直不理想。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陸南泉指出，“俄羅斯在實行由資源型向創新型轉變時，面臨著難以解決的矛盾：一方面反復強調要從出口原料為主導的發展經濟模式過渡到創新導向型經濟發展模式;另一方面，發展能源等原材料部門對俄羅斯有著極大的誘惑力與現實需要。”

據俄羅斯高等經濟學院盧列耶夫提供的材料顯示：從1995年到2011年，俄礦產原料出口從占俄出口總額的42.5%上升到72.2%，而機械與設備出口份額相應從10.2%下降到4.6%，高新技術產品的出口在全世界同類產品出口總額中占比不足0.2%。這顯示，近年來俄羅斯對于能源的依賴度非但沒有下降，反而上升了。

融資環境改革也無疾而終。低儲蓄率與俄羅斯糟糕的銀行體系使中小企業面臨融資困境。而高企的油價和隨之走強的盧布傷害了俄國非能源企業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

俄經濟的前景：也許沒有那么糟

對于俄羅斯的經濟前景，西方的經濟學家、評估機構和評論人士普遍持負面看法。澳大利亞《商業內刊》的Fitch指出，俄羅斯的債務狀況令人擔憂。2015年，俄羅斯企業（其中大部分是構成俄國經濟命脈的國有大型企業）將有7600億美元的債務到期，由于遭到西方制裁，這些企業缺乏有效的融資渠道。俄雖仍有3000多億的外匯儲備，但它遠沒有看上去的那樣充足。為了平抑盧布幣值的驟降，俄在短時間內消耗了外匯儲備的1/3，剩余的外匯儲備規模已遠遠無法覆蓋其外債。

國際評級機構也輪番下調俄羅斯的評級。近日，穆迪將俄羅斯的評級下調至Baa3，距垃圾級僅一級之遙。標準普爾和惠譽也先后下調俄羅斯金融機構評級。

不過，俄羅斯總統普京卻依然對俄羅斯經濟充滿信心。他表示，今天的俄羅斯政治穩定，國家外匯儲備已具規模，與1998年時的狀況已有很大的不同。他認為，盧布的大幅貶值更多是由于“市場心理”和“投機因素”，盧布的幣值已經“嚴重被低估”。而在新年發表的國情咨文中，普京看好俄國經濟前景，表示3-4年后俄羅斯的經濟增長要超過世界平均水平。

雖然普京的講話有“打腫臉充胖子”之嫌，但分析下來也并非全無道理。和1998年危機爆發前相較，今天俄羅斯的經濟狀況并沒有那么糟糕。

相比于1998年，今天俄羅斯經濟增長雖然陷入停滯但沒有經歷大幅衰退，外匯儲備雖然消耗甚巨但仍保有較多，通貨膨脹率雖然高企但遠沒有到當年80%的程度。自2004年起，俄羅斯政府創立“俄羅斯聯邦穩定基金”。這一相當于GDP總量10%的儲備基金，列入聯邦預算，在油價下跌時能夠起到平抑作用。與此同時，先前“高油價時代”的石油出口為俄羅斯積累了大量的外匯儲備。1999年初，俄羅斯的外匯儲備只有70億美元，到2008年7月最高點時已達5800多億美元。

在政治上，普京依然有很高的支持率，俄羅斯政府運轉流暢。俄社會基本保持穩定，沒有發生大規模騷亂。

中國的力挺也為俄羅斯提供了重要的經濟保障。中俄之間建立了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中國官方曾多次表示對俄羅斯的支持。習近平主席訪俄時稱“一個繁榮強大的俄羅斯符合中國利益”。外交部長王毅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如果俄國有需要，中國會提供必要協助。”

中俄兩國簽署了高達4000億美元的天然氣供應訂單。在當下國際油價跌破每桶60美元之時，中國以每桶90美元的價格從俄羅斯進口原油，以實際行動表達了對俄的幫助。此外，中俄兩國央行在盧布暴跌前夕簽署了規模為1500億人民幣/8151億盧布的雙邊本幣互換協議，這對于美元/歐元融資渠道受限的俄羅斯來講無異于“雪中送炭”。

如此看來，俄羅斯很有可能從這次“盧布危機”中“劫后余生”，但這也給俄羅斯經濟敲響了警鐘。如果不加緊調整產業結構、理順融資環境，國際油價將像是懸在俄羅斯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說不定哪天就會傷害到俄經濟的筋骨。

孫易恒根據鳳凰財經、《商業內刊》、世界銀行網站、俄羅斯聯邦中央銀行網站等綜合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