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一闋，與誰同

王伊人

四月，風雨琳瑯

四月，我追隨林徽音《人間四月天》留下的余香，伏案耕耘，連接著往事的日月，無需與人周旋，一個人在安靜的燈影下，默默書寫，度人度己，讓我經由的時日，不至泛泛而虛空。閉上眼，聞春天和愛情的味道，冥想那年杏花微雨，究竟遺落在誰的墻垣下，蒼老青磚，打濕黛瓦。于是，四月，理應成為你我追求青梅柳夢，向往唐風宋月的時光。四月，淹沒夜色，從寂靜中來，往寂靜中去。

或許，沒有浪漫經得起探究與審視，在來不及思索，不曾參透的時候，悄悄轉換，似乎一切都那么理所當然。有時，上帝甚至奢于一個夢醒時分，便強行把忽如其來的噩夢強加給最無辜的人們。癸巳四月，這個端然細美，朱樓水榭的時節因為雅安的天崩地裂，瞬間變得寒噤、模糊、瑟縮，什么都靠不住。果然，人類自身的摧殘，遠不及大自然的銳利，紛亂到連疼痛都可以忘記。縱然你我身前身后，塵土覆著塵土，年華疊著年華，可人生終躲不過宰割與修剪的命運，歲月給得起旺盛的記憶，同樣也可以掏空一切。

這世間，或許真有那么一剎那，攝入魂魄，萎謝到連信仰都迫于沉淪，卻又說不出究竟是何種滋味。

時光無涯，聚散有時。多少人在這寥廓的人間劇場從開場到落幕，一意孤行地導演悲歡。仿佛前世的榮華與清苦、喧鬧與岑寂，都與今生無關，生命原本就充滿了太多的驚奇與杜撰，沒有誰可以清楚地詮釋那些隱藏在幕后的謎底，沒有誰可以煮字論命，卜算前世今生之卦。

本沒有一種人生，能恒久讓你溫默清喜。生活時而讓人兀自瞻望與新奇，時而又讓人喜極而泣。年歲深長，人生走過的片段總是似曾相識，那是因為季節更迭，故事往返，而世人也終究如此，別無他恙。對時光，我們無需敬畏，它賦予眾生苦樂，度化著、關懷著蕓蕓眾生，自己也在不經意間老去。既然如此，再無謂與流光一爭輸贏，白白耗損年華。那么，行走在時光里的人，還是遲遲不肯踱步嗎？

五月，遍植情花

縱浪風云，亦愿世事安諧。五月，在一念之間，在每一個途經的日子里，在一滴山泉中，在一朵蓓蕾間，在婆娑的世界里。我對她微笑，對她緘默，一時間，被感動填滿了心懷。她是慈悲的，她慈悲地收藏人間的眼淚，卻不肯慈悲地超度世人。她不肯流俗，所以人流中，總是難以捕捉到她的身影。

化作花海里酣睡的孩童，它們溫軟柔情的芳香把我浸泡太久，以至于心都那般潮濕。舒展今時的靈感，花間迷藏的嬌癡，輕羅小扇的風流，還有心湖蕩漾與你種種，終在斑斑駁駁的時光里尋尋覓覓，又在逼仄狹窄的年光里走走停停。從無到有，由緩至急，這約定，期待了三生，穿越萬水千山，才與我悠然邂逅。

落花滿徑的石板路上，有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來，輕輕灼痛我的思想。你看見我撒歡地奔向你了嗎？仿佛幸福至咆哮，又仿佛是忍著疼瘋掉。卻唯獨無法預料，那只是一抹澄澈溫煦的心意如潮。

到底是春風知心事，因為看得透，所以一切不再是誘惑，而是一種繁華的抵觸，是一種鼎盛的虛無。

溫天暖地的日子，也是萬劫不復的開始。

遠去的還會走近，等待的不再漫長。

六月，恍如隔世

等不到應接不暇，季節便潑墨般落入夏。六月，于我，于你，千生萬生只在驚鴻。我徘徊了很久，總以為漫步在人流中，必定有一個人是你，卻又那么遙不可及。站在十字街頭，四處尋覓，你卻早已面帶微笑躲藏在我湛藍色的夢里，把我所有的情感洗劫一空，不留余地。

還記得嗎？那年隔著碧云煙渚，隔著菩提楊枝，與君衣香鬢影，笑談世逸。姹紫嫣紅，紅袖添香的唯有伊人。被菡萏風潤澤的你我，不顧及許多，只這么說著，便要起諾，但守天荒。

只怪流年不利，兜兜轉轉落入你編織的情網里，被你心甘情愿地捆縛，這種帶有蠱惑的遇和，難以言說。那些沉淀在心底的細節與情緒，落筆便是催淚紅箋，靜觀便成失傳史詩。

你說我是閨閣高人，一笑一眸間都蘊含深意，蕩然心雅。可我愿為你委身塵泥，不問世事，唯懼，世事會來追問我，那些信誓旦旦，在須臾之間化為浮灰。

如今，留一束青絲的距離，留一束青絲的間隙。隨緣而聚，隨緣而散，三千幻想，總是迷離。

我的鋒芒殆盡，仿佛瀕臨枯萎。原來，一個人生了執念，嘗了煙火，定是不能那般秋水天長了。曾經綽約的年華，如今看似寥落寡淡。轉過幾個岔路口，還是不能重遇初時的自我，拾回過往的簡約與清澈。

想必，我已狼狽不堪，遭災落難，遠行時，滿載悲歡，歸來時，卻再也抵達不了禪意的彼岸。

原來，南柯一夢不在桃花世外，而是駐足在五彩繽紛的人間。

無論，我迷失庭院多久，陷入沼池多深，請將你的心門，永遠為我虛掩著…

責任編輯 ? 木 ? 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