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護“地上之愛”

李前鋒

在古希臘的神話中，有兩位掌管愛與美的女神：年長的一位來自上蒼，被稱為天上的阿佛洛狄忒;年輕的一位是宙斯與狄俄涅所生，被稱為地上的阿佛洛狄忒。相應地，愛也就被分為兩種：天上之愛與地上之愛。天上的愛純潔、珍貴，是人們發自內心所向往和追求的愛情，是高尚之愛。而地上之愛則沾染了更多的世俗，象征著愛情與風塵之間不可分割的聯系，包含了物質和情欲，因此被人們視為低俗之愛。

亡羊的小說《紙婚年》就為我們描述了一個“天上之愛”變為“地上之愛”的故事。

陸青和陳小梅是一對自由戀愛的青年男女，陳小梅美麗活潑單純，陸青溫柔體貼細心，兩人的戀愛幸福而甜蜜。然而陳小梅的意外懷孕和流產打亂了兩人的生活節奏，也促使了兩人的結合。這是一場近似“閃婚”的婚姻，婚后的陸青出于對陳小梅的愧疚，故作大度地包容著陳小梅的種種行為：夜不歸宿，與前男友保持曖昧的關系……而對于陸青的“大度”，陳小梅由最初的不滿變得逐漸習以為常，因而更加的變本加厲。當陸青終于忍無可忍的時候，他才意外地發現，原來自己和陳小梅之間的愛情裂縫已經擴大到了難以填補的程度，他不斷做出種種挽救愛情的努力，卻在這過程中更加的驚訝、困惑和迷茫，乃至對愛情是否真的存在過產生了懷疑。

“紙婚”的概念來自于西方，意指結婚一周年，形容婚姻第一年的關系如同紙張一樣弱不禁風。婚姻是神圣的，它是人生命的轉折點，象征著舊生活的結束和新生活的開始，它應該是莊重而嚴肅的。然而在這個越來越快、越來越微的時代里，婚姻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裸婚”、“閃婚閃離”、“小三”、“出軌”等不正常現象屢見不鮮，而令人更為焦慮的是，這種現象背后所蘊積和突現的價值觀正在深入人心。在這一方面，亡羊的《紙婚年》是有著深刻立意的，他毫不客氣地將現代人搪塞和回避的問題擺到了臺面上——在快餐化和泛娛樂化的現代，人們該如何守住自己的婚姻和愛情？

古希臘男性在30歲以后才能正式結婚，在此之前，他們必須充分學習一切有關愛情、婚姻以及兩性關系的知識和思想，因為古希臘人認為只有成熟、理性、知識淵博的人才能在婚后承擔起應該負有的責任。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因為當兩個人真正生活在一起后，往往沒有想象中的浪漫甜蜜，兩個人在性格愛好、生活習慣、對待家庭和事業的態度上的分歧和矛盾會一點點暴露，這種矛盾是需要時間和耐心來一點點磨平的。而在這個潮鳴電掣的時代里，人們最缺乏的恰恰正是這種時間和耐心。

在小說中，作為自由戀愛結合的夫妻，陸青和陳小梅是有過真摯的“天上之愛”的。陸青對陳小梅的心疼、溫柔、體貼，陳小梅對陸青的信任、依戀、依賴，無不表明了愛情的存在。他們是生活中平凡而浪漫的一對戀人，他們的愛情也修得了正果。然而婚姻是需要呵護的，陸青不懂婚姻，他以為婚姻是愧疚，是放縱，因此他“包容”了陳小梅的荒唐行徑;陳小梅也不懂婚姻，她以為婚姻是無休無止地索取和消費，是不管不顧，因此她毫不顧及陸青的感情。他們在各自的路上越走越遠，與當初的愛情漸行漸遠，卻渾然不知已經無法回頭。

家庭作為社會的基本原子，在推崇和諧社會的今日，我們更加關注家庭的和諧。婚姻是維系家庭的感情基石，而愛情是維系婚姻的基石。當愛情被現實的風沙迷住了雙眼，我們需要的是更多的耐心、理解、溝通和堅持的勇氣。

時間的長度當然不是衡量愛情的深度的標尺，“閃婚”也并非是一個純粹的貶義詞，然而對待愛情，我們的確需要一個更加嚴肅、成熟、理性的態度。這樣當我們在時代發展的洶涌洪流中艱難跋涉以期不被淘汰之時，才能不忘那個始終和你牽手共進的人。

小說的結尾是這樣寫的。

“她默默地朝他走了過來，他感覺她的目光甚至有些怯怯的。她在他眼里顯得格外陌生。”

接下來作者又寫道：“一瞬間陸青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時光根本沒有流動一樣。”

但是，時光還是不以他們的意志轉移并不斷向前了。

小說的結局，讓我們除了嘆息外無法指責誰。當婚前“天上之愛”逐漸變為婚后的“地上之愛”時，陸青和陳小梅表現得迷茫而不知所措。陸青努力想要找回當初那個單純活潑依戀他的陳小梅，但對妻子“出軌”的焦慮讓他無法平靜;陳小梅不明白陸青的困擾，她對陸青婚后的暴躁和暴力感到愈加失望，甚至對當初婚姻的選擇對象提出了質疑。這是兩個無法互相理解的人，婚姻磨滅了他們對彼此美好的印象，埋葬了他們的愛情。

難能可貴的是，《紙婚年》用一個平凡得略顯單調的愛情悲劇故事，見微知著地為讀者撕下了現代婚姻的面紗：這是一個越來越快、越來越浮躁的時代，這是一個人心思亂、物欲橫流的時代。在這個時代，傳統的道德愛情觀已經大廈將傾，而婚姻作為愛情的終極，如何在新新思潮的沖擊下獨善其身，保留最原始的一分純真和美好，很值得我們思考。

就這個層面而言，《紙婚年》有著不俗的精神價值。

責任編輯 ? 江 ? 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