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孝
關鍵詞:相須;相使;合和;方劑
中圖分類號:R289.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04(2015)06-0106-02
對于中藥從單味到復方的配伍運用,歷代醫(yī)家通過漫長的臨床實踐與理論探索,逐漸積累和豐富了中藥運用理論。《神農本草經》曰:“藥有陰陽配合……有單行者,有相須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惡者,有相反者,有相殺者,凡此七情,合而視之,當用相須相使者良。”相須、相使是中藥配伍組成方劑的法度之一,以下簡稱“須使法”。《本草綱目》曰:“相須者,同類不可離也……相使者,我之佐使也。”“蓋相須相使同用者,帝道也。”帝道者,王道也。由此可見,須使法配伍組方是中醫(yī)臨床首選。相須,即性能功效相類似的藥物配合運用,可以明顯地增強其原有療效,如石膏與知母相配,能明顯增強其清熱瀉火的治療效果;相使,即性能功效不盡相同的藥物配合應用,以一種藥物為主,另一種藥物為輔,輔藥能提高主要藥物的療效,如補氣利水之黃芪與健脾滲濕之茯苓相使為用,茯苓能提高黃芪補氣利水之治療效果;合者,組合、結合之意;和者,融和、諧調之意。合和者,圣度也。茲就須使法組方思路探討如下。
1 須使為用,合力增效
如果說藥與藥之間運用須使法組方可增強其功效,那么,方與方之間運用須使法合和重組新方,拓展治療范圍,提高治療效果也屬必然。方與方之間須使合和,重組創(chuàng)制新方,溯源仲景。如《傷寒論·辨少陽病脈證并治》柴胡桂枝湯:“傷寒六七日,發(fā)熱微惡寒,支節(jié)煩痛,微嘔,心下支結,外證未去者,柴胡桂枝湯主之。”辨證屬于太陽、少陽合病之證,若單以桂枝湯發(fā)汗,則有礙少陽之禁;單以柴胡湯和之,又恐太陽之邪不盡,故取柴胡桂枝湯合方須使而用,以解少陽病兼表證兩難之困,收表里雙解之效[1]。
臨證面對錯綜復雜的病情,醫(yī)者當綜觀全局,遣方布陣,膽欲大而心欲細,智欲圓而行欲方,應深諳疾病發(fā)生、發(fā)展之變化規(guī)律,才能把握疾病走勢。方與方之間須使重組,不是原始、簡單的方劑堆砌,而是在中醫(yī)整體觀念、辨證論治理論指導下方與方之間須使合和,有機重組。現舉例說明。
1.1 理中丸與導痰湯須使為用
組成:《傷寒論》理中丸(人參,干姜,白術,炙甘草),《濟生方》導痰湯(陳皮,法半夏,茯苓,枳實,制天南星,甘草)。功效:溫中健脾、祛痰止咳。主治:肺脾陽虛、痰濕內停所致食少便溏,咳嗽痰多色白,或胸膈痞塞,嘔吐清涎,頭眩心悸,舌苔白滑,脈象沉遲者。
方解:肺脾陽虛則痰濕不化,脾虛濕盛故食少便溏,咳唾稀痰、嘔吐清涎、舌苔白滑、脈沉遲均為肺脾陽虛痰濕內盛之象。濕由脾虛不運而生,痰由水濕凝聚而成。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肺脾為母子,培土所以生金,暖脾所以溫肺。“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故選理中丸溫中健脾為主方,以絕生痰之源,導痰湯為輔方燥濕祛痰,標本兼治,須使為用。臨床每用于肺脹、慢性支氣管炎。急性期以導痰湯為主,理中湯為輔;緩解期則以理中湯為主,導痰湯為輔。該合方能明顯改善癥狀,緩解病情。
現代藥理研究表明,人參具有興奮中樞神經及顯著地抗疲勞功效,能增強機體對各種有害刺激的防御能力,延長動物存活時間,促進機體恢復健康[2]31。干姜含姜醇、姜辣素及多種氨基酸。姜辣素對口腔及胃黏膜有溫和的刺激作用,故能促進消化液分泌,使食欲增加,并能抑制腸內異常發(fā)酵及促進積氣排出;此外,對大腦皮質、延髓呼吸中樞及血管運動中樞均有興奮作用,能促進血液循環(huán),使血壓上升,給予呼吸和代謝良好的影響[2]71。白術有利尿作用,含有揮發(fā)油,能緩和腸管蠕動,減輕腹瀉而有健脾除濕之功[2]671;制半夏有鎮(zhèn)咳作用,其煎劑可抑制動物的人工性咳嗽[2]776;炙甘草有促進咽喉及支氣管分泌,使痰易于咯出,其所含甘草甜素經水解變成甘草次酸,對動物的試驗性咳嗽,甘草具有顯著的解痙鎮(zhèn)咳之功效[2]568。茯苓可使鉀、鈉、氯排出量增加,利水滲濕而健脾胃[3]1597。枳實能使胃腸收縮節(jié)律增強[3]1509;膽南星含皂苷,能反射性地引起支氣管分泌物增加,故有顯著祛痰效果[2]331;陳皮所含揮發(fā)油,可促進消化液分泌和腸道積氣排出,具有刺激性祛痰作用[3]2637。
1.2 防己黃芪湯與五苓散須使為用
組成:《金匱要略》防己黃芪湯(防己,黃芪,白術,甘草,生姜,大棗),《傷寒論》五苓散(豬苓,茯苓,白術,澤瀉,桂枝)。功效:補氣健脾、利水消腫。主治:氣虛水腫,水濕內停;或感外邪,水濕上泛。證見汗出惡風,肢體重著麻木,舌淡,苔白,脈濡;或水濕內停,下肢浮腫,小便不利,少腹脹滿。臨床常用于氣虛水腫者。
方解:“諸濕腫滿,皆屬于脾”。脾居中洲,為主水之樞,今脾不健運,樞機不利,故水勢彌漫泛濫肌膚而為水腫。氣屬陽,水屬陰,陽氣衰微,氣不化水則水濕內停。水為陰邪,得陽始運,故用黃芪補氣利水,白術健脾除濕,桂枝溫陽以助膀胱氣化,甘草補氣和中,姜、棗解表和營,豬苓、澤瀉滲濕利水,防己長于利水消腫、除濕止痛。諸藥合用,共奏益氣健脾、利水滲濕之功。水腫初期,水濕壅塞,邪盛而正未虛,祛邪所以扶正,以五苓散為主,防己黃芪湯為輔;中后期水腫漸退而正氣也虛,扶正所以祛邪,則以防己黃芪湯為主,五苓散為輔。水與濕,異名而同類。防己黃芪湯主治風濕在表,五苓散主治水濕在里。二方須使合和為用,則表里上下水濕可除。
現代藥理研究表明,防己[2]984、黃芪[3]2036對家兔有利尿作用,對健康人的利尿效應較明顯;白術對家兔無論何種給藥方式,均有利尿作用,且能促進電解質特別是鈉的排泄[2]671;豬苓[2]2192、澤瀉[3]1462煎劑或浸膏給家兔和狗灌胃,對人和多種動物均有利尿作用,并使尿中鉀、鈉、氯和尿素的排出量增加,其利尿原理可能主要在于抑制腎小管的重吸收;桂枝的利尿作用較弱,但能增強組方的利尿效果,還能改善血液循環(huán),促進消化機能。健康人及兔口服五苓散煎劑,均表現明顯的利尿作用[3]1771。
2 典型病例
患者,男,78歲,2011年2月1日初診。主訴:患慢性支氣管炎40余年。刻診:臥床不起,咳嗽胸滿,心悸氣短、動則加重,納少便溏,常感背寒,咯稀白泡沫痰,捫之四末不溫,雙下肢水腫月余,口唇紫紺,頸脈動甚,舌黯,苔薄白而滑,脈沉澀遲緩。診斷:肺脹。辨證:肺脾陽虛,痰飲內停。治法:溫脾暖肺、蠲飲滌痰。方以理中丸合導痰湯:人參30 g,白術20 g,干姜10 g,炙甘草10 g,陳皮10 g,制天南星10 g,茯苓15 g,姜半夏10 g,枳實10 g。6劑,2日1劑,水煎服。囑慎起居,防感冒,忌食肥甘厚味。
2011年2月13日二診:咳嗽胸悶、心悸氣短、背寒減輕,四末回暖,食納增加,便溏改善,精神明顯好轉,雙下肢水腫見消。方以五苓散合理中丸、導痰湯:茯苓20 g,白術20 g,澤瀉15 g,豬苓15 g,桂枝10 g,人參20 g,干姜10 g,炙甘草10 g,陳皮10 g,制天南星10 g,姜半夏15 g,枳實10 g。繼服5劑,煎服法同上。囑注重營養(yǎng),低鹽飲食,適當活動。
2011年2月24日三診:咳喘平復,水腫消退,食納正常,已能到戶外活動。遂以參苓白術散5劑善后。
按:肺脹是多種慢性肺系疾病反復發(fā)作,遷延不愈而成的一種老年慢性疾病。臨床表現復雜多變,痰、飲、水濕、瘀互為包夾,臨證思辨當求其本源,分清標本緩急論治。本案乃老年慢性支氣管炎多年,痰涎壅塞,閉阻氣道,則咳嗽胸滿;肺脾陽虛,故常感背寒;水飲凌心,肺不主氣,則心悸氣短;脾氣虛則不固,所以食少便溏;津液不歸正化,故咯稀白泡沫痰;肺脾陽虛,陽氣不達四肢,故四末不溫;陽虛及腎,腎失主水之權,水濕泛濫則見下肢水腫。故首用理中丸補氣,溫脾暖肺,治其本虛;以導痰湯蠲飲,滌痰平喘,治其標實。二方須使為用,標本兼治合力增效。方后陽氣得復,本虛標實緩解,遂繼以五苓散溫陽利水消腫為主,以理中丸固其本元、導痰湯蠲飲除痰為輔。三方須使為用,共奏利水消腫、蠲飲除痰之功。
3 小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遣方如布陣,用藥如用兵。要使藥物的功效發(fā)揮到極致,最佳配伍運用是關鍵,方劑是藥物配伍的最高形式。療效是中醫(yī)臨床的核心。隨著疾病譜的變化及老齡化社會問題日益突顯,個體基礎疾病錯綜復雜,傳統(tǒng)的一病一方往往藥單力薄,失于應對。藥與藥須使相配可互相促進,合力增效。而運用須使法,則使方與方之間合和重組,可發(fā)揮方劑最大治療優(yōu)勢,能更好地應對疾病在某一階段表現出多個證候的復雜局面。當然,方與方之間須使合和,也應汲取現代藥理研究成果,為中醫(yī)藥注入新的活力,以拓展中醫(yī)方劑的臨床運用,提高中醫(yī)方劑的臨證療效。
參考文獻:
[1] 聶惠民.傷寒論析義[M].北京:中醫(yī)古籍出版社1987:83-84.
[2] 江蘇新醫(yī)學院.中藥大辭典(上)[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77.
[3] 江蘇新醫(yī)學院.中藥大辭典(下)[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77.
(收稿日期:2014-11-10)
(修回日期:2015-02-18;編輯:梅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