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是誰來選擇展覽中的優秀者?是中國的眼光,還是德國的眼光?這個問題可能即將超出所謂“后殖民主義”的討論范圍,在資源整合中具有絕對優勢的部分才有決定權,策展人、批評家、學院、政府,任何單一力量都不足以承擔這一角色了。
展期在5月27日至6月21日的“動態之再:B3+BEIJING?動態影像展”與中央美術學院學生畢業展的檔期迎面撞了個滿懷,兩個展覽共享著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的場地。由于展覽是由中央美術學院和德國奧芬巴赫造型藝術學院共同主辦,學術和新銳氣息極為濃重,不僅毫無違和感,還吸引了大批觀眾駐足。展覽本身體現出的強大的跨界與交互模式,令人印象深刻。
“動態之再”中的“動”即動態影像(Moving?Image)。它不僅單一特指影像的呈現方式,同時也指向一種新的影像創作方式,以及當下移動互聯網為主導的傳播方式。對于動態影像的多角度解讀要從策展方式和單元活動中去領會,通過延展單元活動立體化地體現這一理念,比如在跨地區影像創作接力單元中,作品的創作過程也體現出物理移動的概念,創作的過程基于不同國家創作者的協作,通過網絡傳遞的方式協作完成。兩個特別藝術項目,“人人都是策展人:一次人人都有機會參與策展的眾籌項目”、“中央美術學院數碼媒體工作室國際動畫工作坊:對素數的邏輯”,以及兩個邀請項目:“十秒影像”和“涂手:十萬喵星人計劃”,都是這一策展理念的直接體現。
“動態之再”中的“再”,明確以動態方式記錄過程,突出中國的動態再現。“B3?+?Beijing”展覽最大的亮點在于突破傳統單一的藝術展形式,以跨媒體為核心策展策略,以貫穿動態影像相關產業鏈為線索,調動周邊資源,與相關媒體、機構和企業深度合作,創建一個集藝術、創意、設計、技術和社會平臺,商業對接為集合的綜合動態影像聯動平臺。除了線下展覽現場的主要單元外,拓展出線上平行展(視頻網站、微信平臺)、跨界創新工作坊、創客馬拉松、跨地區影像創作接力等延展單元。
翻看一下參展藝術家簡介,大多是80后在各個領域中初綻頭角的新起之秀。他們在影像藝術工作中做著各種嘗試,卻很難標定他們真正的身份。有的是著名雜志簽約攝影師,有的是品牌創始人,有的是游戲設計師,有的是學院教師或者電影導演。展覽所呈現的跨界實際上也是當今青年影像藝術家多元化身份的忠實反映。多元的身份、多元的信息帶給作品的是多元化的表達。在展覽中,你既可以看到關印的《源點》這樣純粹視覺體驗的影像裝置,把視覺與觀看心理的張力精致到了極點。也能看到謝承霖思考當下,并用清新方式展現的單頻動畫《低頭族》。并出現了像王宇辰《深林守護者》這種互動感極強的游戲作品。在美術館里,你完全可以和小伙伴們暢快淋漓的玩一場。
雖然中國影像藝術還很年輕,但是經過近幾年來的發展,還是逐漸形成了一條藝術史的線索。但“動態之再:B3+BEIJING?動態影像展”的展覽形態和展出效果所取得的突破,還是令人倍感意外。紛繁多元的作品、展覽意圖、實施方案以及跨領域、跨地域的協同合作,讓人感嘆:全球化真正意義所在。今天,中國當代影像藝術已經可以這樣玩了?!從里到外,從臺前到幕后,沒有一處不互通,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展覽中絕對主角的時代已經過去,參與其中的各個元素纏繞著、競爭著,共同構建著展覽整體的意義。
看完熱鬧,還是要回頭看看門道。“動態之再:B3+BEIJING?動態影像展”幕后推手已經不是策展人,事實上,策展人也成為了被展陳的一個部分(“人人都是策展人:一次人人都有機會參與策展的眾籌項目”)。那么是誰搭建了這個“沒有主角,也都是主角”的舞臺?那就是“B3+BEIJING”。
B3是指德國B3雙年展。它是2013年在德國黑森州政府的支持下,由奧芬巴赫設計學院與黑森州電影與媒體學院(HFMA)合作共同發起舉辦的一個國際性動態影像盛事。B3雙年展結合了當代動態影像所涉及的各大學科:影像藝術、表演藝術和裝置、游戲和廣告行業的商業用途;以及從實驗藝術和三維動畫。第二屆B3動態影像雙年展將于2015年的秋天在法蘭克福和萊茵主要地區開展。本屆B3依舊延續了2013年啟動時的目標:創造移動影像的大聯盟。基于這一出發點,雙年展將遵循跨學科,跨流派的方式為藝術,電影,電視和游戲制作人以及導演,藝術家,設計師,科學家和任何形式的媒體業者提供一個良好互動的國際平臺。
那么北京這個頂著個加號的協同方,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中央美術學院這個中方主辦方所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呢?德國B3選擇與中央美術學院合作,是希望把B3的影像力拓展到中國。同時,“B3?+?Beijing”展是針對中國動態影像的一個專門展,學院在其中應起主導作用:中央美術學院引導中國動態影像的學術探討,并將成果帶往德國,走向國際。通俗一點來講,本次展覽就是在學院聯盟的共贏之舉。
展覽本身驗證了兩個基本事實:一方面,西方藝術界的學術認可對于中國青年藝術家還是有效的,另一方面,中國在當代影像藝術方面,還是一個有待開墾的處女地,它的生機和豐富藝術資源對西方藝術界的吸引力也依舊有效。但從整個合作流程上來看,中國當代藝術的被動處境還是一目了然。首先,在藝術家和作品的呈現上,帶著典型的B3雙年展模式,不具備中國策展思路的獨創性;其次B3會主動選擇中國青年藝術家去德方展覽,“動態之再:B3+BEIJING?動態影像展”更像是B3動態影像雙年展的海選階段。需要警醒的是絕對主角的消解并不意味著話語權的失落。是誰來選擇展覽中的優秀者?是中國的眼光,還是德國的眼光?這個問題可能即將超出所謂“后殖民主義”的討論范圍,在資源整合中具有絕對優勢的部分才有決定權,策展人、批評家、學院、政府,任何單一力量都不足以承擔這一角色了。唯一確定的是,官方與學術體制還是最有社會資源和社會影響力來轉動這個巨大轉盤。動態影像藝術協作化已初露頭角,但聯盟的標準在于資源交互的平等,于是還只限于具有同等實力學院,平民范兒的影像藝術還遠無資格被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