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簫默》：女性“A片”的文化想像

荊棘

改編自顧漫同名小說、在東方衛視熱播的開年大劇《何以笙簫默》，已成為當下最火熱的收視話題來源：不僅網絡點擊量突破50億，近日又傳出兩個版本同名電影開機消息。

這樣一個連男一號都覺得有點過于“平淡”的愛情故事何以備受追捧？“十年修得柯景騰，百年修得王小賤，千年修得李大仁”，如今這個段子里的男主角通通被一個叫何以琛的男人秒殺了。在《何以笙簫默》中，“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他說，我不愿意將就”成為所有女性的春夢。

女人的笙簫默，男人的東京熱：殘酷現實下的一口純良鮮氧

何以琛老師說，“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我不愿意將就。”這足以打動那些在現實中只能將就的姑娘們。在都教授之后，終于又有一次機會讓她們把幻想的觸角伸向一個在現實中不存在的男人。這是殘酷現實的背景下，人際關系霧霾中的又一口純良鮮氧。

童話不死。給女人的童話不死。給有消費能力的女人的童話更不死。《何以笙簫默》把一段幾乎只會發生在真空環境中的純愛故事攪拌了數十個廣告，贏得了幾乎全年齡段女性觀眾的芳心。淘點點、Rio雞尾酒、海馬汽車、養樂多、農夫山泉、紅牛……幾乎一切人類生活中所需要的物品，都被植入廣告覆蓋。

《何以笙簫默》是一部向韓劇俯首稱臣、無比謙卑的習作。一個被光環籠罩卻又無人能接近的男主角，帥氣，富有，有教養，但又對此都毫不在意。搭配一個無害的，單純無辜的，沒有任何惡習的前富二代姑娘，這已經足夠屏蔽粗陋的現實。更何況他們的身邊還有那么多作為襯托的存在：世俗逗比的胖姑娘，攻心算計的女配角，視權力和金錢無堅不摧的勢力總裁，裝逼矯情的同事……對于這類劇集來說，劇情走向和故事邏輯根本無足輕重，重要的是造夢。只要夢境內部自洽，它就具有治愈功能。

少女向前看，盼望不經意就能邂逅現實中的何以琛，少婦向后看，一邊美化自己的過去一邊靠此排解現實的殘忍。一部劇能火爆到這種程度，其實早就與故事本身無關了，某種程度上說，它投射了人性本身對希望的渴求。

相比于從打獵為生進化而來的、只愿意噴射荷爾蒙的雄性動物，那些靠摘果為生的雌性動物的后裔們，天然需要一個忠誠的可能性。無論女權主義者多么囂張，但絕大多數普通人終究無法脫離進化論的基因痕跡。這種全世界向我投懷送抱，但我只等一人的男性動物與一個無辜女孩之間剔除肉欲的純愛物語，怎么會不火爆？

從這個角度上講，《何以笙簫默》就是女性的A片，用一種男性觀眾難以理解的方式和反肉欲的場景抵達身體最深處的需求。這部極盡剔除肉欲的電視劇，在當下反而近乎肆無忌憚地在成人的世界中營造了一塊孩童化的飛地，以至于所有人都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期許男女主角的肉體關系。對于男性觀眾來說，東京熱中的姑娘和場景不也都映襯著所有幻想和不可得的世界么？

愛情總要有利可圖，暖男圖的就是“施比受更有福”

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瑕疵和遺憾的世界中，電視節目里，各種征婚節目很熱鬧，男人女人站在舞臺上，眼神流轉過的不是風情，而是數據：收入、職業、身高、星座，在短短一分鐘的對視之中決定自己的配偶——人類的動物性從未如此不加掩飾過。

欲望很簡單，愛情很復雜。人的一生中見過成千上萬的身體，對其中的上百個產生欲望，愛情卻是唯一的。看著一個個被塑造出的“銀幕好男人”用離婚和道歉謝幕，又繼而盼望著另一個不破的神話接替他們。何以琛幾乎就是想象中“完人”的樣本，他的外貌和內里使他成為了具有肉身的神性偶像。

這是一個偽暖男當道的時刻，幾乎所有暖男都是暖氣，一暖暖一片的那種，而何以琛達成了女性對于真暖男的終極想象，只對一人發散光和熱。英俊但不傲慢，富有卻不囂張，堅韌又不強硬，他猶如有魔力般讓對手顯得無比猥瑣和無措。與此同時，又專一到顛覆了生物進化的規律。就如同何以琛所說，“你千方百計，我以逸待勞。”他就是如此輕松地俘獲人心。很多人嘲諷《何以笙簫默》受眾的自我低幼化和腦殘，但其實誰又何嘗不是如此。

雖然女人們口口聲聲表示最想推倒的人是吳彥祖，但最讓她們欲罷不能的絕對不是愛，而是被愛的感覺。對方最好軟語溫存，那樣的話即便情感受挫，也能說服自己繼續保持友情。剛離婚的張歆藝回應前夫楊樹鵬“情書”道：“繼續相信愛情，哪怕追尋千里萬里。”

暖男好嗎？愛情總要有利可圖，暖男圖的就是“施比受更有福”。河南嵩縣的于海寧，堅持娶了身患癌癥的范會香為妻。“這輩子一定娶你為妻。”他說。

暖男不好嗎？那要看他是不是對誰都暖。木心說：“輕浮，隨遇而愛，謂之濫情。多方向，無主次地泛戀，謂之濫情。言過其實，炫耀伎倆，謂之濫情。沒條件地癡心忠于某一人，亦謂之濫情。”又說：“容易鐘情的人，是無酒量的貪杯者。”

暖男的情感行為像老一輩的愛情，掏心掏肺地對你好。暖男的愛情又與60年代的愛情觀截然不同，那時的人東西壞了修好接著用，而現在，即使是暖男也貪新厭舊。

章子怡們其實比常人更早了解：完美戀人都是意淫的畫中人，重要的是“真誠地對待自己”

章子怡們其實比常人更早了解：完美戀人都是意淫的畫中人。在她36歲的生日派對上，一架飛行器載著9.15克拉的鉆戒空降。男主角跪地求婚，女主角落淚講出“我愿意”，窗外焰火滿天……如同愛情電影的完美收場。就在前幾天，一名33歲的浙江新娘卻在婚禮開場前逃跑，留下金句：“我錯就錯在，以為年齡大了就可以將就。”

章子怡接受汪峰求婚的消息傳出，不少不肯承認自己勢利的圍觀者此時又搬出世俗標準，比較二人才貌、身家、聲名之多寡優劣；向來力挺戀愛自由的網友，忍不住紛紛開八主角過往情史婚史，以示對方并非善男信女，裝什么小白兔。吹皺一池春水，替雙方家長操碎了心。

大齡青年，該不該將就？演過電影的大明星，慣在戲劇與人生之間穿梭，其實比常人更早了解：完美戀人都是意淫的畫中人，如果拿何以琛的標準去丈量，恐怕大多數都不及格。至于結過幾次婚，有過幾個前度，不過是無傷大雅的人生歷練。

對于眼下的章子怡而言，與其說是“將就”，還不如說是“鎮定”。如你所知，從張揚難馴、追求自我的潑辣玉嬌龍，到2009年沙灘照、潑墨門、捐款門如海嘯般襲來，章子怡在事業最低谷之時，遇到了《一代宗師》。章子怡在多個頒獎禮上致辭感謝，“是宮二拯救了我，是王家衛拯救了我。”不要小看這部電影與這個角色的救命稻草之功效，如果說玉嬌龍是不信邪不信命的精神化身，宮二則以“武藝再高高不過天，資質再厚厚不過地”的云淡風輕來為命運與時勢蓋棺論定。或許，她們不過代表同一人在不同人生時期的迥異態度。章子怡與她們分別相遇，可謂各逢其時，互相成全，才有現在的鎮定自若。

猶記得楊紫瓊飾演的俞秀蓮當年以一句話點醒玉嬌龍：“答應我，不論你對此生的決定為何，一定要真誠地對待自己。”臺詞與劇情當時囫圇吞棗咽下，未曾來得及消化，有些人竟要花足十余年功夫，才能明白其中真意——不管身在江湖或是俗世，認清并坦誠面對自己，比什么都要緊。所以，不管對方是富可敵國的貴公子，或是影響好萊塢的大亨，還是抱著吉他唱情歌的滄桑歌手，都不過是照見本心本性的那面鏡子。選擇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誠地對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