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諾的精神故鄉

Emily XIE

黑皮諾或許點燃了大多數人對葡萄酒最原始的欲望起點，但勃艮第卻自始至終是蓋茨比子夜透過窗戶遙望的彼岸燈塔，唯有付出過程才能親近。

飲家們標榜沉醉的葡萄酒尋飲之路各不相同，穿梭其中的阡陌縱橫如同《神之水滴》中對十二神徒的探秘，有幸行至終點者多半不瘋魔不成活，曲高和寡之際是否生出高處不勝寒之嘆還在其次，倒是環顧并不熙攘的四周定會福至心靈，因為你會很輕易地發現條條大路通勃艮第。黑皮諾或許點燃了大多數人對葡萄酒最原始的欲望起點，但勃艮第卻自始至終是蓋茨比子夜透過窗戶遙望的彼岸燈塔，唯有付出過程才能親近。

傲嬌有理，腹黑無罪

不管你走過多少地方的路，喝過多少種類的酒，勃艮第，或者更確切的是出產自金丘的葡萄酒總有能耐讓你毫無違和感地認同它的傲嬌和腹黑，就像它星羅棋盤似的風土地塊和繁復森嚴的等級制度總能把意志不堅定的初次接觸者輕易嚇退。然而，也正是這兩種個性的結合成就了勃艮第風情萬種的蓬勃生命力。《霸王別姬》里有句臺詞“那林黛玉她不焚稿她叫什么林黛玉啊”，如果勃艮第恭順溫柔如斯，那它還是江湖飲客們心心念念的至尊勃艮第嗎？不要企圖它會乖乖地扮演派對上你尋歡作樂的工具，更不要奢望它會在你斜視對面妹子透視裝里的風景時回應你，你會發現杯中的勃艮第比上升星座也是土象星座的魔羯座還要沉悶，乏味堪比老板辦公室外面那位每天口紅顏色都是大紅的秘書阿姨，沒有傳遞著歡樂音符的翩躚花果香，也沒有循循善誘的雨后森林土壤的濕潤，更沒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繾綣余韻。自古寶劍贈英雄，高山流水彈奏的無非是知音相惜，對待勃艮第（其實最好是所有的葡萄酒），你要敬之戀之，場合選擇很重要，結婚紀念日和久別重逢可開之，畢業典禮和婚前單身狗告別派對可避之。好吧，我承認我在瞎扯，不拘什么日子只要你覺得你不會虧待了它就開吧，把它當作小王子那株只有四個刺的玫瑰花最好不過。雖然有些矯情，但這世間能有一種值得你矯情的酒也算不錯。就連張愛玲還矯情地嫌鯽魚多刺、海棠無香呢。

任何以完美為標準的標準都是在耍流氓

西班牙傳奇畫家薩爾瓦多，達利曾高深莫測地表示“懂得如何品飲葡萄酒的人，再也不會喝酒，而是在品味其中的秘密”，然而，勃艮第和其他葡萄酒一樣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西游記》里唐僧師徒行盡十萬八千里最后才頓悟真經就是這途中經歷的九九八十一難。再頂級的勃艮第也無非一瓶終將開瓶的葡萄酒，與其等到美人遲暮，何不在其風華正茂時（專業術語曰“適飲期”）飲之，一般來說，特級園勃艮第紅葡萄酒的適飲期在10-25年間，特級園白葡萄酒適宜在8-15年間飲用。好吧，當你從酒柜里拿出那瓶珍而視之的Clos St-Jacques，想象—下夜丘那陡峭的被綠色葡萄園覆蓋的石灰石質山坡吧，聽，它在絮絮叨叨地自報家門：我是Bruno Clair家的一級園，讓我在你的味蕾問多停霉一會兒吧，我會告訴你關于我的一切：我的葡萄，我在八月里所缺失的陽光，以及采收期間炙烤萬物的熱度。我的力量是否在消退？那我就是老了。重要的是你要感觸到我的弱點，我那隱藏在春日花香后面的陰郁敏感，而這正是真正的我，完整的我。美國葡萄酒作家Karen MacNeil表示，她最愛黑皮諾那種“陰暗的腐敗”（Dark Corrupted），而《勃艮第》一書的作者安東尼·漢森（Anthony Hanson MW）則“毒舌”的表示：勃艮第的葡萄酒聞起來有糞味。糞味既可以說是勃艮第的優點又是它的缺點，這種真實的不完美正是黑皮諾的精神故鄉勃艮第所能體現出的最高境界。正如金庸筆下那本將整個江湖攪得腥風血雨的《葵花寶典》，這本秘笈雖然可以讓練功者笑傲江湖，天下無敵，但卻也會造就某種生理上的不完美。它是否取悅了你味蕾間的某粒G點？你的大腦是否在它的沖擊之下浮想聯翩？你是否在心中暗暗祈禱“不要輕易地結束這個溫柔的良夜”？與其庸人自擾地糾結于年份、酒莊名氣、葡萄園等級、價錢和酒評家評分高低這些因素，品飲過程中萬花筒般的個人感受其實比那個總被你拿來自虐的“完美”標準重要得多。多品，多探索，不執著于酒標，如果非要總結出通往勃艮第的捷徑，或許只有這些。

其實偶爾禁不住會想，帶著酒瓶子和酒書上路的我們，眼中的勃艮第是否真的實際意義上的勃艮第？還好，在勃艮第，在這片葡萄酒界風土理念的誕生地，找樂子？找答案？永遠不是問題，只要你在途中依然保持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以及最為關鍵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