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勃艮第的心臟

趙寶霞

匆匆走完一遭勃艮第金丘區(qū)，已經(jīng)感覺到了這個沒有宏偉建筑的偏僻酒區(qū)的執(zhí)著和細膩，正如當(dāng)?shù)厝耸睾蛟谛K的土地上，尊崇自然，用心經(jīng)營。勃艮第葡萄酒的滋味就在其中吧！

一次酒會上，當(dāng)一個完全不懂品鑒葡萄酒的朋友喝到一款來自法國勃艮第夜丘（C?te de Nuits）的紅葡萄酒時，他眼睛一亮，說“終于喝到好酒了，似乎懂了一點什么是好酒”?；叵肫鹉强罴t葡萄酒，陳放了將近10年，酒色呈淡淡的黃色，入口柔滑細膩，復(fù)雜的香氣正好在口中綻放，余味綿綿，的確討喜。但要靜下來談?wù)摬薜诘娜魏我豢钇咸丫茣r，大家都被那繁多而又復(fù)雜的地名弄得暈頭轉(zhuǎn)向，不知從何說起，只知道嬌貴的黑皮諾（Pinot Noir）在這里釀出了好酒。在一個秋收時節(jié)，終于有機會來到勃艮第，一看究竟。

飛機從意大利的羅馬直飛法國的里昂，這里是我喜愛的作家福樓拜的故鄉(xiāng)。他的《包法利夫人》讓人讀了就再難以忘記，甚至托在法國霉學(xué)的朋友買了一本法文版，但由于語言障礙，一直束之高閣，也因此無法領(lǐng)略《包法利夫人》這部小說的語言魅力。無暇拜訪福樓拜先生，與同行們在里昂租了一輛車，自駕前往北面不遠處的勃艮第。

勃艮第從南到北主要有四大葡萄酒產(chǎn)區(qū)，依次為馬貢（Maconnais）、沙隆丘（C?te Chalonnaise）、金丘（C?te d'Or）、夏布利（Chablis）。其中金丘由南邊的博恩丘（C?te de Beaune）和北邊的夜丘組成，這里是勃艮第葡萄酒的精華產(chǎn)區(qū)。按照勃艮第的分級制度，勃艮第有33個特級葡萄園（Grand Cru），635個一級葡萄園（Premier Cru），44個村莊級（Appellation Villages），23個地區(qū)級（Appellation Reginale）。33個特級葡萄園中，只有1個在夏布利產(chǎn)區(qū)，其他都在金丘。無論從地理位置，還是重要性來看，說金丘區(qū)是勃艮第的心臟，一點也不為過。

酒都博恩：尋找勃艮第的前世今生

汽車一路由南往北，第一站就到了小城博恩（Beaune）。博恩城是勃艮第的酒都，酒商的集散地，也是博恩丘最大的村莊級產(chǎn)酒區(qū)。追溯歷史，博恩城原來是由羅馬共和國末期的軍事統(tǒng)帥尤利烏斯，凱撒（Julius Caesar）創(chuàng)建的兵營，直到13世紀前還是勃艮第公國所在地，后來雖然政治大權(quán)旁落第戎（Dijon），但一直是勃艮第的葡萄酒工業(yè)中心。

博恩城滿眼是別致的法式建筑，灰黑色帶窗房頂配上白色的墻，顯得莊重高雅。有些房屋的墻面已經(jīng)斑駁，露出了小石塊。街上有不少別致的小店，比如賣鮮花的、賣酒具的、賣咖啡的，賣水果的。那些顏色鮮亮的各色水果，被小心地盛放在小紙盒或竹籃里，有櫻桃、草莓、覆盆子、西梅、洋李、桑椹、紅醋栗等?？粗@些常見或不常見的水果，讓我想起了那些描述葡萄酒香氣的常用品酒，很多不正是來自這些水果嗎？如果法國盛產(chǎn)的是其他的水果，比如廣東的荔枝、芒果、龍眼、香蕉，會是怎樣的一番嗅覺體驗?zāi)?？街上還有不少葡萄酒專賣店，專營來自勃艮第各產(chǎn)區(qū)的葡萄酒。

博恩城的葡萄酒博物館隱藏在一個舊巷道里。據(jù)說這里原來是勃艮第公國君主的旅館，后來由博物館學(xué)家和人種學(xué)者于1946年建成了法國第一個生態(tài)博物館。這里展示了葡萄酒的釀造過程和一些有關(guān)葡萄酒的文物，比如不同時代的酒瓶、葡萄酒種植和采收工具，還有近代有關(guān)葡萄酒的一些藝術(shù)作品。在這個博物館里，無意間看到了有關(guān)勃艮第的歷史資料。據(jù)記載：勃艮第人來自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地區(qū)（Scandanavia）的一個部落，于公元451年就在勃艮第定居了。勃艮第公國建立于9世紀，曾是西歐最強大的國家，并與法國爭雄。

令人驚喜的是，在這個博物館，還找到了法國人對“Terroirs”這個我們通常翻譯為“風(fēng)土”的詞匯的描述。是什么影響了葡萄酒的品質(zhì)，有人說是“風(fēng)土”，一直對這個詞有種朦朧的理解。博物館在介紹勃艮第葡萄酒時，是這樣解釋“風(fēng)土”的：“滋養(yǎng)葡萄樹的土壤類型，對葡萄酒的品質(zhì)和特性的影響是首要的。每一種有著明確特性的巖石將通過一種特定的方式自然而然地影響著葡萄酒。這就解釋了為什么一種葡萄樹在不同的產(chǎn)區(qū)有或卓越或平庸的表現(xiàn)。原則上，石灰質(zhì)地帶更有利于白葡萄酒，而泥硅石灰地帶更有利于紅葡萄酒。健康的葡萄藤需要好的排水條件和多巖石的地帶。巖石使土壤透氣，同時也在白天儲存熱量，儲存的熱量在晚間又返回到葡萄樹根?！睂τ诮庾x勃艮第葡萄酒來說， 這段話，也許值得細細玩味。

博恩丘：生產(chǎn)勃艮第最好的白葡萄酒

博恩丘（C?te de Beaune）從北到南，有幾個主要的法定產(chǎn)區(qū)，包括阿洛克斯-科通（Aloxe-Corton）、博恩（Beaune）、波瑪（Pommard）、沃內(nèi)（Volnay）、莫索（Meursault）、普里尼-蒙哈榭（Puligny-Montrachet）、莎薩涅-蒙哈榭（Chassagne-Montrachet）。博恩丘有大量富含石灰質(zhì)的土壤，霞多麗（Chardonnay）葡萄在這里找到了適合生存的環(huán)境，使此地生產(chǎn)出勃艮第最好的白葡萄酒。

在博恩丘，主要尋訪了三個莊園：寶尚父子（Domaine Bouchard Pere & Fils）、路易亞都（Maison Louis Jadot）、波瑪堡（Chateau Pommard）。寶尚父子莊園1731年創(chuàng)立于博恩，是勃艮第最古老的酒莊之一。這家莊園在勃艮第擁有廣大的葡萄園，有130公頃，分布在勃艮第各個葡萄酒產(chǎn)區(qū)，其中12公頃是特級葡萄園，74公頃是一級葡萄園。這家莊園有個10米深古老的酒窖，酒窖里珍藏著產(chǎn)自19世紀以來釀造的幾千瓶葡萄酒，酒瓶上積滿灰塵，酒架也已經(jīng)銹跡斑斑。原來這里是路易十一在15世紀建立的一個皇家堡壘，現(xiàn)在作為酒窖使用。路易亞都莊園也位于博恩，創(chuàng)立于1859年，莊園門前種著大片白色的月季花，顯得超凡脫俗，仿佛進入了世外桃源。這家莊園在勃艮第也有著大量葡萄園，擁有不同級別的紅葡萄酒、白葡萄酒，莊園有龐大的酒窖，酒莊的葡萄酒已經(jīng)行銷世界各地。波瑪堡位于波瑪小產(chǎn)區(qū)，城堡由2米高的石墻圍住，里面有田園風(fēng)格的花園，有陳放古老釀酒設(shè)備的小型博物館，有名家親筆繪畫（如畢加索）和雕塑藝術(shù)作品，處處充滿藝術(shù)的生活氣息。波瑪堡的葡萄酒與之前品嘗過的勃艮第優(yōu)雅柔和的紅、白葡萄酒不同，整體風(fēng)格偏強勁。石墻內(nèi)有一大片葡萄園，酒莊的工作人員對每株葡萄樹的年齡如數(shù)家珍，據(jù)說園中的葡萄樹有的已經(jīng)100多年了，但依然能夠產(chǎn)出少量高品質(zhì)的葡萄酒。

夜丘：初識羅曼尼·康帝莊園

羅曼尼·康帝莊園（Domaine de la Romanee-Conti）位于博恩丘北面的夜丘。夜丘主要生產(chǎn)由黑皮諾單一葡萄釀造的紅葡萄酒，勃艮第最高等級的特級葡萄園主要集中在此地。夜丘主要的葡萄酒村有哲維瑞-香貝丹（Gevrey-Chambertin）、墨黑-圣丹尼（Morey-Saint-Denis）、香波-蜜思妮（Chambolle-Musigny）、武喬（Vougeot）、沃恩-羅曼尼（Vosne-Romanée）、弗拉熱-依瑟索（Flagey-Echezeaux）和夜圣喬治（Nuits-Saint-Georges）。其中大名鼎鼎的羅曼尼康帝莊園就在沃恩-羅曼尼村。

沃恩-羅曼尼是個不起眼的小村，矮小的紅頂石砌房屋錯落有致，讓你感覺不到這是生產(chǎn)世界頂級名酒之地。在村莊的郵局旁，有個供休憩的小亭，小亭內(nèi)有一張展示沃恩—羅曼尼村葡萄園的地圖，眾多細分的葡萄園讓整張地圖像布滿了蜘蛛網(wǎng)，勃艮第葡萄園土地之細分可見一斑。據(jù)說法國大革命之前（1789年），教會和貴族階級擁有勃艮第大部分葡萄園，后來被革命政府售賣和分割，并且《拿破侖法典》規(guī)定家庭的每個子女都有繼承權(quán)，葡萄園更是被分割得支離破碎。

驅(qū)車幾分鐘便來到沃恩-羅曼尼村后的羅曼尼·康帝的葡萄園前，這是只有1.8公頃的小葡萄園，由低矮的圍墻圍住。這塊葡萄園初看并無任何特色，10月中旬的秋季，矮小但粗壯的葡萄樹上掛著一小串一小串疏落的黑皮諾葡萄?？磥砥咸褕@的主人還沒準備采收，靜待葡萄充分成熟。羅曼尼·康帝葡萄園旁邊也都是一些知名度很高的特級葡萄園，后面是羅曼尼（la Romanée），右邊是李奇伯格（Richebourg），隔著一條小路的左邊還有達什園（La T?che），這些葡萄園釀造出勃艮第最昂貴的葡萄酒。據(jù)說，塔希葡萄園也為羅曼尼，康帝莊園所有。

羅曼尼·康帝葡萄園這塊不起眼的小葡萄園為何能釀造出為世人津津樂道的細致醇美的葡萄酒，在《世界葡萄酒地圖》一書中找到的答案是：“整體來說，這家酒莊的產(chǎn)酒都有相似之處，全都是良好的葡萄園地點、小產(chǎn)量、老樹藤、晚采收以及無微不至呵護的綜合成果?！绷_曼尼·康帝莊園拒絕使用化肥或任何化學(xué)劑，有部分葡萄園甚至以自然動力法來管理。

匆匆走完一遭勃艮第金丘區(qū)，已經(jīng)感覺到了這個沒有宏偉建筑的偏僻酒區(qū)的執(zhí)著和細膩，正如當(dāng)?shù)厝耸睾蛟谛K的土地上，尊崇自然，用心經(jīng)營。勃艮第葡萄酒的滋味就在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