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朗臺”式貪官

茅家梁

現在有一種“葛朗臺”式的貪官，為人十分樸素，會偽裝。大概跟清代沈德潛講的“將飛者翼伏”是一個模樣——鳥在將要飛起的時候，先收攏翅膀。在大的舉動之前，總要先潛伏、隱忍、收斂一番。譬如最近被繩之以法的新疆吐魯番市原水利局局長曹培武。

據媒體透露，曹培武身上穿的棉布背心是他剛剛參加工作時買的，已經穿三十年了還在穿，舍不得換掉，平時一日三餐也很簡單，從來不吃肉，然而，他一次收下別人給的一百萬元好處費卻十分坦然。據查證，他單次受賄一百萬元，是新疆有史以來單次受賄最大金額。

大家可能還記得——武漢市市政建設管理局原局長明九斤，穿著價格便宜的衣服，甚至襪子上還有窟窿;原寶雞市公安局人稱“挎包局長”的范太民，經常腳穿一雙“解放”膠鞋，一個綠色帆布挎包形影不離，而有些贓款就是用這個“廉潔”的挎包裝回家的。他們都是名副其實的大貪官。

以前有句話叫“猛虎肉醉，獅王常睡”，其根據是“猛獸在大部分時間是慵懶的”。根據這個邏輯，稍微往前推一下——有些外表樸素的家伙，“撲起食”來卻比誰都厲害。這種“葛朗臺”，更應該受到特殊的“關照”。

研究這些貪官，發現他們有個共同點：原先都是“苦孩子”。以前“窮”怕了，所以現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能省就省。為什么？“以備不時之需”，盡管他們一直指望這個“不時”來得越晚越好。超出實際生活需要靠出賣靈魂“整”來的錢，就只有兩個作用：在膽顫心驚中受折磨，增加身體老化的速度，加速人格分裂的進程;其次，就是給法官們做準確的量刑用。守住不義之財，有一種滿足感;守住不義之財，更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平衡感”。“曹培武”們倒真是出于“本色”的低調，這種“低調”倒極容易讓人聯想起生物學中的“擬態”現象，譬如木葉蝶的外形像枯葉、竹節蟲的身體像竹節，色彩不再絢爛，更便于偽裝隱蔽。如今，確實有些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的官員，只是他們懂得鑒貌辨色，識時務不張揚而已。

官場上有一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各種道具達到自己的目的。清末小說《官場現形記》（第二十回）里那個撫臺大人“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以為官員“不能隨了大眾，與世浮沉”，最好“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一毫新東西”，因而弄得大大小小的官員們如同一群叫花子，只比誰穿得更破爛，而公事上卻全不過問。杭州城里所有的估衣鋪，破爛袍褂一概賣完;古董攤上的舊靴舊帽，亦一律搜買凈盡。這種機智，對付“撫臺”大人的“廉潔比賽”綽綽有余。除卻演了一場鬧猛的活劇，可給“相率朦混”的風氣增添了一絲清新？

為了表現“廉潔”、“勤政”或其他，像“曹培武”們這樣的“兩面人”，我們見得實在是太多了。

【原載2015年4月24日《諷刺與幽默·要聞》】

插圖 / 祈求保佑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