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

鄧剛

據說，一個商人來到林區，從車上卸下一臺機器，對前來圍觀的群眾說：“我無償贈送你們這臺機器。”人們瞪著驚疑的眼睛，不相信商人會那么傻，一分錢不要就白送機器。商人說：“因為這臺機器對你們太有用了，會給你們帶來富裕的生活。”接著他就演示這臺機器多么有用，只要將一段樹干放進機器的一頭，另一頭就嘩啦嘩啦地出來一大堆相當美觀而且標準的筷子，簡直就像變魔術。眾人的眼神從驚疑變成驚訝，進而變成驚喜，因為那個商人說，他還要出錢買這些筷子。結果一切都是真的，商人大量地贈送機器，大量地出錢購買筷子，人們一面嘲笑商人是傻瓜，一面發了瘋似的伐木制造筷子。他們確實迅速富起來了，但卻漸漸發現，土地干裂了，天上無雨了，氣候變化無常了，因為樹林都變成筷子了。

據說，很久以前，外國商人帶來一種奇妙的禮物，來到我們這兒送給大家。人們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兒，外國商人就說這是幸福的享受，于是大家就跟著商人學享受，紛紛捧著這奇妙的禮物吸起來。哈！吸這種東西真的很享受，充滿沁人肺腑的芳香，而且還伴隨著迷人的興奮。于是一個個飄飄然地吞云吐霧，盡情享受。但商人突然不贈送了，說從現在開始這種享受要付費。眾人憤怒，決計不聽商人的。但失去這種享受卻使他們痛苦不堪，甚至要自殺，于是不得不付費，用血汗錢購買享受，但這種享受的代價太高了，人們不但傾家蕩產，而且還精神恍惚，最終就算不自殺也不得不死了。

據說，近些年來，有一些人坐在家里，突然就會接到電話通知，說是中一百萬大獎了。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還是有些警惕的，天上怎么會掉餡餅呢？但一百萬呀，太讓人心動了，不妨試試吧。于是又接到通知，要先交幾千元的手續費才能領一百萬獎金。幾千元與一百萬相比算什么，于是郵去幾千元;但又接到通知，獎金還要上幾萬元稅，確實是法治社會了，什么都要上稅，于是郵去幾萬元。結果一直等到今天還在等那個大獎。

據說，近些年來，一個壞蛋在家里用膠水、草葉、香灰、綠豆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調和在一起，告訴人們說這是使人長壽的神藥。人們聽了大喜，因為他們都想活到一百歲。于是大買特買，大吃特吃。結果開始跑肚拉稀，有的拉得臉色發綠，說話有氣無力，走路一步三晃，有的甚至已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但壞蛋說，這是神藥的反應，正在排毒。于是人們又繼續大買特買，大吃特吃……

據說前些天，有騙子租寫字樓的幾個房間成立什么金融公司，打出招牌，說是存款利息25%，而且當場發利息。廣告非常誘人：你不理財，財不理你！眾人聞之歡呼雀躍，天哪，這比銀行利息還高出若干倍！于是蜂擁而至，排隊存款。由于過于鬧騰，驚動了公安部門，經嚴密調查，原來這些騙子已經在其他城市行騙多起，只要錢騙得差不多了，就立即卷款而逃，再換另外一個城市。于是公安部門火速出動，一舉將其包抄擒拿。可萬萬沒想到，正當公安部門因打掉這個行騙團伙而擊掌慶功時，門外卻傳來吵鬧聲，一些人正在憤怒抗議，有的竟然泣不成聲，似乎有天大的冤屈。認真詢問緣由，說是公安部門粗暴執法，斷了他們的發財致富之路。一些公安人員開始解釋，說這些騙子的騙術很簡單，你存款一萬，他們就先從這一萬元中抽出兩千五百元給你，表面上看是先付你25%的利息，可這利息其實就是從你的本金中提取的。現在他們已經騙了上千萬的存款，除了先付出的利息，也就是說他們實質上已經騙到七百多萬了，等達到千萬時，騙子就跑沒影兒了……然而無論怎樣解釋，這些人還是繼續憤怒。原來他們情緒太激動，聽不清別人說什么。

不過我要解釋一下，最后的這件事不是據說，因為我剛剛從事發現場回來。

【原載2015年4月17日《今晚報·今晚副刊》】

插圖 / 亡羊補牢 / 馬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