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的真性情

彭忠富

“他是人間一個最稀有的天才。”這是胡適對一個學生的評價，這個學生就是傅斯年，我國近代學術史上著名的教育家、歷史學家，五四運動時期北大學生領袖之一。傅斯年不僅在學術界赫赫有名，在民國政界也是一個叱咤風云的人物。

因為在政、學兩界都有著非同尋常的人脈背景，加之自己獨特強悍的處事方式和能力，傅斯年得到了蔣介石的尊重，但仍有一些人稱他為“傅大炮”，說他說話“口無遮攔，不留情面”。不過在我看來，“傅大炮”正是傅斯年真性情的體現，因為他所“炮轟”的人和事都是廣為世人所詬病的，他不過是勇敢地發出了自己的聲音，堅守了一個知識分子應有的做人原則而已。

1938年，傅斯年擔任國民參政員后，常在重慶的集會場合高談國事。有一天，大家談到國民政府五院院長。當談論到孫科時，他說“猶吾君子也”;論及于右任時，他說“老黨人且是讀書人”;談論到戴季陶時，他說“阿彌陀佛”;而談論到孔祥熙時，他則義憤填膺地說“他憑哪一點”，眾皆愕然。要知道，孔祥熙和蔣介石是連襟，質疑孔祥熙，那不等于捋虎須嗎？可是傅斯年毫無懼色，還曾兩次上書彈劾行政院院長孔祥熙，上層雖不予理會，但也拿傅斯年沒轍。后來，傅斯年抓住了孔祥熙貪污的劣跡，在國民參政大會上炮轟孔祥熙，蔣介石無可奈何，為了給國民一個交代，只得把孔祥熙撤職。孔祥熙的繼任者宋子文也難逃此數。傅斯年一篇《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讓朝野震動，宋子文也只好下臺。傅斯年一下子趕走兩任行政院院長，這樣的事例在歷史上是并不多見的。

抗戰勝利后，傅斯年擔任北京大學代理校長，他堅決反對繼續聘用日偽時期在偽北大任職的教授。他認為這些人毫無民族氣節，失去了知識分子的良知，根本不配為人師表。容庚先生是我國著名的古文學家和考古學家，算得上是一代宗師。他聽說傅斯年的申明后非常著急，就去找傅斯年理論。傅斯年以前對容庚是相當看重的，這時卻拍案而起，指著容庚破口大罵：“你這個民族敗類，無恥漢奸，快滾，快滾，不用見我！”當場命人將容庚按倒在地架了出去，扔到了泥濘的馬路上。后來，容庚得到高人指點，再度登門拜訪，表示要謝罪改過，重新做人。傅斯年考慮半天才勉強接見，但仍不允許他在北大任教。

至于周作人這樣的文化漢奸，更是讓傅斯年深惡痛絕。周作人得知傅斯年將代理北大校長后，曾修書一封給傅，信中不但對自己做日本人走狗的罪過毫無懺悔之情，反而要求傅把自己作為特殊人物照顧。傅斯年看罷非常生氣。正是因為傅斯年這樣的學者堅決反對姑息周作人，最終周作人被捕入獄，成為文人晚節不保的典型。

中國文人一貫講究氣節，遠有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近有朱自清堅守承諾，“寧死不吃救濟糧”。而傅斯年，作為一個恪守傳統的大儒，也以自己的真性情堅守了文人的良知和底線，值得我們后人敬仰。

【原載2014年第12期《作文周刊（綜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