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一座城

王純

大學畢業那年，她的工作暫無著落，就留在這座城市里，做些零散的工作。她在這座城市里上了4年大學，最喜歡的就是一家茶樓。茶樓是鬧市中的世外桃源，里面的裝飾古色古香。置身茶樓，人心頓時返璞歸真。她在茶樓里學茶藝表演，常著一襲旗袍，宛若一朵出水的蓮。

他偶爾和朋友來茶樓談生意。所有的顧客里，他是那種一眼就能讓人記住的人。他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臉微微紅了，一低頭，恰似水蓮。

她看到他遺落在桌上的一張名片，她記住了他的名字，還有他的手機號碼，尾號正好是她的生日。

那次，他一個人來了，她陪他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他講他如何白手起家，如何艱苦創業，也講他在浮華背后的落寞。她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只有茶香在她的手指間繚繞。他的那些曲折起伏的經歷，在她的心里起起落落。他離開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他們倚在茶樓上，遠遠地看夕陽落入湖水中。

她的心，不再靜如湖水。她回味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手勢。他一句平淡的問候，她會拿來當作茶，反反復復品，越品味道越醇厚。

他依舊是偶爾來一次，來這里歇一歇疲憊的身心。對她，他也是若即若離。難道他真的讀不懂自己的眼神？

有一次，他帶著酒氣來到茶樓，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變了，里面多了很多耐人捉摸的內容。他離開的時候，似乎顯得有些不舍。

那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他發來的一條短信，只有三個字：我想你。瞬間，她的眼淚決堤而出……

她知道他有一位患難與共的妻子，也知道他有個聰明可愛的女兒。可是，她認為這些都不是她愛情的阻力。她愛他，愛到她拿自己沒辦法。

他們依然在茶樓里不期而聚。他喜歡神采飛揚地談，她喜歡靜靜地聽。每每他的妻子打來電話，他立即扭轉身去接，聲音也變得像細雨一樣輕柔。只要電話那端要求他回家，他就立即起身。他們的談話像是一場演出，戛然而止，留下她一個人對著他的座位發呆。她對自己說：他不屬于你，離開他吧！

那天，她過生日，偏偏又趕上生病，發起了燒。她一個人蜷在被子里，想他。她撥通了那個號碼，說了聲：“我病了。”很快，他提著一兜感冒藥來了。他把感冒藥放下，急急地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話都沒來得及說完，就急匆匆地轉身走了。

她呆住了……她以為注定他們緣分的那個電話號碼尾數，其實與她無關。

那天黃昏時分，她到離茶樓很近的一個公園里去散心。實在是太巧了，她看見他們一家三口在公園里散步。他的小女兒跑在前面，他的妻子與他牽著手走在后面。三個人從落日余暉里走來，林蔭道上綠柳如煙，看上去真像一幅溫情的剪影……

她徹底明白了，她的愛情更多的是一廂情愿。他只是在她深情的眼神里迷失了一小段路，他還會回去的。

她回到茶樓，在樓上俯瞰這座城。這里的一切，她都是那么留戀。但她還是決定要離開這里。

臨走前，她發了一條短信給他：“再見！我永遠地離開了。為了我，能把手機號碼換掉嗎？我想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你也要好好生活。”

她來到一座遙遠的城市里，很快找到了落腳之地。有一天半夜醒來，她下意識地撥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里面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