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
如果說喧鬧的嬉戲聲和小鳥一樣雀躍穿行的身影是校園里最常見的聲音和畫面,那么今天我們編輯部一行人來到的這所學校是與眾不同的。沒錯,它的確很特別。偶爾能聽到嬉戲聲,只是那咿咿呀呀的聲音仿佛遲疑又充滿期盼;教學樓里時不時會看見一些同學們低著頭略顯謹慎地穿行,臉上倒是一樣地掛著開心的笑容。這里就是蘭州市盲聾啞學校,一所容納了溫情與力量的學校。
一顆真摯的心比語言更重要
在聾啞部同學們的律動課開始之前,誰都看不出這些滿臉洋溢著歡樂的同學們有什么不同,他們或者三三兩兩地站在一起嬉笑,或者積極地做著課前的熱身運動。我們原本擔心突然闖入會驚擾到正值青春期或許有點敏感的他們,可沒想到小心翼翼沖他們打招呼時,得到的是善意的笑容。
我們便興沖沖地坐在教室的最后面開始“觀摩”這節有意思的課——看起來跟舞蹈課很相似嘛,同學們都穿著輕便的運動服,沒有穿鞋子,一個個有模有樣地手舞足蹈,像極了振翅欲飛的小鳥。可為什么叫“律動課”?代課的劉老師告訴我們,律動就是有韻律節奏的身體動作,它是利用學生殘存的聽覺來鍛煉他們的觸覺、振動覺,培養他們對韻律的感受能力、欣賞能力和表現能力。“好美!”我們不禁感嘆。雖然他們聽不到,但這個世界不是還可以有更多的方式讓人去感受嗎?
課程開始之后,同學們的表現更是超乎了我們的想象。原來老師跟他們溝通起來很容易,一個手勢、一個表情、一個眼神,他們就明白了。不管是體態輕盈的女孩子還是稍顯笨拙的男生,他們都認真地反復練習。有時他們會無意地從嘴里發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臉上還會出現那種鉚足了勁兒要做到最好的可愛表情。
坦白說,這聲音不如歌聲那么動聽,但我們知道那是同學們內心最真誠的聲音。聽得出,他們正在努力地感受著身邊的一切,也在努力地表達著自己。
認真歸認真,可別以為這里沒有普通班級里那種搗蛋鬼和小活寶。你看,劉老師剛剛演示完整套動作走下來,身后的男生就轉過身沖后面的同學做起了鬼臉,還笑嘻嘻地指著我們比劃。只見他指了指我們,又指著自己的臉,然后豎起了大拇指。啊,難道是在夸編輯姐姐們長得好看嗎?管他是不是這個意思呢,反正我們都樂滋滋笑開了。這時,其他同學們也都跟著哈哈笑了。
這種感覺好神奇,相互之間沒有語言,卻都笑得那么開心。原來我們之間并沒有隔閡,原來在溝通中,比語言更重要的是一顆真摯的心。
陽光的顏色伸手就能觸及
盲部同學們的班會快要開始了,我們一直在低聲交流著。聽說盲童的聽力都好得出奇,那他們是不是能聽到露珠掉下的聲音、能聽到風把花瓣吹到地上時發出的微弱聲音呢?那是多么美妙的畫面啊,好可惜他們看不到。
瞧,這樣一說我們幾個的心情都沉重了起來,滿心都是對盲童們的同情。可不出所料,我們又“矯情”了。其實這些盲人同學們都很厲害也很自信呢!
這場班會的主題叫“文明禮儀伴我行”。老師的提問他們都能對答如流,而且還搶著舉手,上臺表演小節目也毫不怯場,個個派頭十足,把文明禮儀的主題表達得很透徹。
熱鬧的班會并沒有因為他們看不見而失去色彩,反而充滿了樂趣和挑戰。
讓我們印象最深的是扎字,這真是一門“絕活”。那些盲文,老師說了好久我們都聽得云里霧里,可在同學們的手下就變得很簡單了。每人面前放著一個扎字版,手里都握著針,大家一個點一個點地認真扎著字,每個字都由很多個小點組成。看著他們低頭用力扎針的樣子,我們忍不住問:“這要是寫一篇文章,是不是得扎無數個小點呢?手會不會被扎傷,那么用力扎會不會很累呢?” “不累,習慣了就好!”一個同學笑著說。
“習慣了就好。”說得對啊,不管什么事,習慣了就好。當他們習慣了黑暗的時候,也許就像歌詞里說的那樣,“眼前的黑不是黑”,而對于這個美妙世界里絢爛的陽光,他們雖然看不到,但用心觸摸,這一切就在身邊。
只因為對這一切太熟悉
操場是這里和普通學校最相似的地方,所有同學看起來都和普通學校的孩子們一樣:有跑步的,有打籃球的,也有一堆一堆湊在一起聊天的女孩們。
體育老師正在給大家講解著什么,身后的一班同學們認真地聽著,然后開始又跑又笑。和律動課一樣,老師并沒有特別費力地跟同學們交流,而是簡單地邊說邊比劃,好像他們能聽得到一樣。我們上前跟老師聊了幾句才知道,原來這里的老師們之前并不全都會手語,他們也是來到學校之后才學了簡單的手語:“其實只要用很簡單的手勢,再加上口型和眼神,孩子們就能明白。這是我們之間培養出來的默契。”
這一次,我們終于明白了,長時間養成的默契、真誠相待、用心感受才是和這個世界交談的最佳方式。海倫·凱勒在《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里說:“人們的眼睛之所以看不到這壯美的奇觀,是因為這景象對他們來說太熟悉了。”同樣的,他們聽不到這個世界美妙的聲音,是因為心中早都領略過無數次這樣的聲音。只要用心,便能聽到花朵綻放的聲音,便能伸手觸摸到陽光的顏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