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有詐

◎ 梅辰

當心有詐

◎ 梅辰

我收藏了幾十年的古玩，也有過打眼上當的經歷。

早些年，我買錯了也不過就是把乾隆的當雍正的買回來了，今天的打眼是說買假了，是被人徹底騙得傾家蕩產。

我記得有一年，人家給我介紹了一個天津的醫生，說他家里有點兒東西，我就去了。一進屋，我用眼光一掃就發現這家的東西不錯，都是真的，但這些東西不是哪兒有點兒毛病，就是我不想要的。我大概看了看，然后就問他還有沒有別的更好點兒的東西。這時候他下意識地看了他老婆一眼，我就知道這事兒得他老婆說了算，我趕緊跟他老婆說：“我大老遠地來了，你能不能給我拿點兒好東西看看？”只見夫妻倆目光一碰說：“要不就把那東西拿出來給他看看？”那女的起身把壁柜的門打開，柜子里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帽子、被子、衣服什么的都有，然后就稀里嘩啦地開始往外掏，一堆一堆地掏滿了大半間屋。我覺得心里壓力特別大，萬一她掏出來的東西我沒看上就尷尬了。

她終于在最深處掏出了一個包裝得很好且很老舊的盒子，打開一看正是我最想要的東西。

他開價16萬，我覺得很便宜，因為當時那東西的市場價在國外差不多有160萬了。我憑直覺覺得那東西是真的，就試著還了一個價錢：“8萬行不行？”然后他立馬就說：“你現在給我錢？”

應該說這夫妻倆前面所有的戲都演得特別好，所有的鋪墊也都沒有漏洞，到這句臺詞卻給演砸了。我跟戶里人打過不少交道，戶里人怎么可能讓你砍下一半價錢呢？它又不是秀水街！（秀水砍價法：“攔腰一斬”）你最多砍到15萬，那都能累死你！

“這人怎么那么容易讓步啊？”我憑多年的經驗覺得不對勁了，可能有詐。我推說今天沒帶錢，改天再來。因為我的經驗是：假如你當時沒有錢，就算你跟他談好價了也沒用，等你拿了錢再回來的時候，往往那個已經說好了的價就不作數了。因為但凡你跟他說好的價都是你認為有得賺的，所以只要你不當場給錢，你前腳一走，那戶里人馬上就找人咨詢，所有人都會告訴他“你賣虧了，那人你得多弄他”。有的時候你事先說好了價，過后你帶著錢去，那戶里人當著你的面就動起刀來說：“誰讓你賣的？這個價你要敢賣，我就跟你拼了！”那你沒轍！反正按那個價你是買不著了。這種情況下你往往都得妥協——加錢。因此有了這些經驗后我一般當場說完就給錢。

但我還是有點不死心，過了幾天我就帶著8萬塊錢又去了。到他家后我就把那東西拿到陽臺上去看，發現那東西可能是仿的，不好……我最終沒買。這要是碰上個不知深淺的上來一刀砍下一半兒價，還尋思著是撿著便宜了呢！哪有那么多好事兒？就你本事大能砍下一半來？！

玩古玩老聽說別人撿漏發大財，但我覺得不要試圖自己去“跑底下”，老覺得一線賺錢。我年輕時，人家說有一特好的東西，好得不得了，我就跟著去了。他當時沒說去瓦房店，他說東西在沈陽，我就坐火車去了沈陽；到沈陽后他又說東西在大連，我又去了大連；到了大連又說在瓦房店……好不容易到了瓦房店一個農民的后院，那農民扒開一堆破柴火，從里面神秘地掏出一只碗來，我一看立馬就來氣了：“孫子你蒙誰呢？！”一看就是他昨天晚上剛擱進去的，特可氣！

（摘自《馬未都說馬未都》中信出版社 圖/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