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活著》中葛優的低碳表演

胡 帆

（山東師范大學 傳媒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影片《活著》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沒有奪人炫目的鏡頭語言，通過對福貴將近一生的展示，悲涼而平靜的道出了一家人在大時代背景下的悲歡離合。福貴這個角色不是轟轟烈烈的偉人，更沒有人生的豐功偉績。葛優憑借其自身精湛的演技和幽默風趣表演的風格，將掙扎于生活邊緣，內心艱難生存的小人物演繹的栩栩如生，讓觀眾感受到了時代的變遷，小人物的生活常態，堪稱低碳表演。“所謂低碳表演是建構一種符合低碳美學和低碳影視藝術理論要求的表演藝術。低碳美學所指向的是一種基于審美客體的內容真實在審美主體身上所激發的一種陶冶型或凈化型的自由情感，只要符合這種美學理念的表演才稱的上是低碳表演。”[1]

一

表演藝術是影視藝術的核心美學元素之一，好的影視藝術離不開演員的低碳表演。“低碳表演的首要條件是要求演員要表演的真實。演員表演的真實是按照觀影思維來劃分，可以分為直觀真實和客觀真實。所謂真觀真實，就是指演員對角色的詮釋讓觀眾感覺如同現實一樣真實可信，甚至較之現實更加真實。”[2]

影片《活著》中，福貴這個貫穿全片始終的核心人物，從一開始的闊少張狂到后來破落子弟的潦倒，隨軍途中的忐忑和回到家鄉的僥幸，連續失去親人后的撕心裂肺和茍且偷生后小人物的暗喜，一直到飽經滄桑后對人生的理解，葛優把這個跨度極大的人物形態和神情演繹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直觀真實的呈現在觀眾面前，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細節真實

直觀真實的重要體現就是演員動作中的一系列細節的逼真再現。細節作為構成人物性格、事件發展的最小單位，其主要表現就是要拋開粗線條的形式，抓住細微動作來揭示人物復雜的內心世界，展現人物心靈變化歷程。

影片剛開始四十年代初，身為大少爺的福貴和皮影班主龍二賭錢時，當時一無是處的龍二向仆人一樣給福貴倒茶獻殷勤，而福貴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視他為下人，對他趾高氣揚，始終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和他交談。后來，福貴落敗，龍二發達，潦倒的福貴去龍二家借錢，兩人的身份互換，動作對話也發生了明顯得變化。龍二意氣風發的從里屋走出來，嘲笑般的稱福貴為少爺。福貴局促的站在那里，連忙卑微的答話，卑躬屈膝的伸出手讓龍二上座。提出借錢時的尷尬失措，說話時的小心翼翼，龍二小人得志的張揚，自以為是的跋扈。觀眾通過福貴向龍二借錢時的難以啟齒，局促不安，仿佛看到了生活中自己借錢時的狀態，還原了生活本色，極具真實感。同時，通過演員動作的對比，反差的加強，更好的吸引觀眾關注之后故事發展，也直觀的展現了人物內心的變化。

（二）表情真實

表情是一個人內心情感表達最直觀的方式，通過人物臉上的喜怒哀樂能直觀的體會到人物內心的悲歡離合。在《活著》中，葛優極其準確的把握住了福貴的內心，透過表情將其演繹的精準到位。

比如，身為大少爺時玩樂似的唱皮影戲，臉上浮現出來的輕松愉悅，讓觀眾一看就能明白，此時皮影戲對于福貴而言純粹就是一種打發無聊時的玩物。家世落魄后，福貴開始以唱皮影為生，這時臉上的表情不再是輕松歡樂的，而是無比的認真專注，前后的這樣一個表情的變化清晰的表現了福貴身份的轉變——從一個不理家事，只顧吃喝玩樂的二世祖轉變成以唱皮影為生，努力掙錢養家的一家之主。對于福貴身份的轉變，葛優用前后兩種完全不同的表情來演繹同一件事的方式，透過唱戲的表情簡單明了的交代出了人物的變化，使觀眾在最短時間內清楚的明白故事的發展。

（三）語言真實

讓角色說自己的性格語言也是基于外在形式的直觀真實和基于內在形式的直觀真實的直接要求，是一種具有非同質化性質的低碳語言。劇中葛優憑借自己的創作型表演，將不同時代福貴的性格和人生體味通過語言的不同表達出來，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比如，福貴從戰亂中逃回家的第二天，鎮長和眾人一起來探望他，告訴他要公審龍二，要求他去參加。鎮長將龍二燒房子等種種反革命行為告知于富貴，并稱贊福貴家的老宅木頭真好。福貴連忙解釋道：“那不是我們家的木頭，那是反革命的木頭”。在鎮長和福貴交談的這一片段中，通過鎮長透露出的信息，剛開始是福貴“啊”的一聲，這里面有對老房子徹底沒了的心疼，但福貴為了明確自己的立場，在眾干部面前表明自己的決心，立即與牛鎮長他們聲明自己與革命的同一站線，劃清自己與反革命的界限。葛優憑借出神入化的真實表演，極具藝術張力的語言表達，塑造了讓觀眾過目難忘，印象深刻的人物性格，切合低碳美學的藝術真實原則，稱得上是低碳表演。

二

低碳表演藝術要求演員表演不僅要符合外在形式的藝術真實，實現直觀真實。更重要的是，在達到直觀真實的基礎上，通過演員的自身表演，能夠將作品內部人物性格的真實人性表現和再現的入木三分、回味無窮、引發觀眾強烈的共鳴，達到客觀真實的高度。

福貴剛從戰亂中死里逃生回到家，幫妻子在廚房燒水，強忍著眼淚問老母親逝去的情節，哽咽的問女兒鳳霞啞的原因，笑中帶淚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沒有過多的語言，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但正是這種不溫不火，不夸張做作的表演讓觀眾從葛優直觀真實的表演中強烈的感受到他身為一個兒子未能對母親盡孝的愧疚，身為一家之主未能擔起重任的愧疚，身為一個父親未能照顧好子女的自責，將人物性格中最深刻的人性本能彰顯的游刃有余，引起觀眾強烈的共鳴，淋漓極致的體現了低碳藝術特有的客觀真實的魅力和力量。

縱上所述，葛優憑借他特有的表演風格，用最真實的動作細節，最自然的臉部表情，最到位的語言表達和最準確的心理變化，將一個動蕩時代小人物艱難的與現實抗爭，對生命執著追求的心路歷程高度直觀的呈現了出來。我們將這種即符合直觀真實又達到客觀真實的表演稱為低碳表演。大眾真正需要的是含有高營養的低碳藝術，而低碳表演正是低碳藝術的一種體現，是當前影視界廣大演員應該要努力具備的一種職業素養。

[1]馬立新.論低碳表演——一種新型影視表演藝術理念的建構[J].當代電影，2014(1).

[2]馬立新.數字藝術德性研究[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