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派張韻”看火丁——解讀張火丁的唱腔特色

劉亞彬

（山東藝術(shù)學院 山東 濟南 250300）

一、“程派張韻”的獨特魅力

張火丁是現(xiàn)代京劇中程派的代表人物，是著名京劇程派藝術(shù)家趙榮琛的關(guān)門弟子，屬程派第三代傳人，有“程派青衣第一人”的美譽。她在繼承了原始程派唱腔藝術(shù)莊美、深沉、凝重和幽遠特點的同時，傾力打造具有個人鮮明特色的藝術(shù)風格，采用不同的發(fā)聲方式，嗓音渾厚中帶著沙啞，又加入俏皮的小“擻音”，使她在細膩委婉的小腔處理上做到精致又不失自然，具有獨特的韻味。

張火丁自從藝以來，最先以梅派打基礎(chǔ)，后改工程派。在確立了門派之后，她并沒有對其他藝術(shù)流派采取摒棄的做法，而是不拘門戶之見，博采眾長，取其精華，為我所用，只要對提高自己的藝術(shù)有益，她都愿意學習和嘗試。她吸收了男旦趙榮琛的唱法，又向坤旦新艷秋請教，因而在她的演唱中既有男旦的遒勁，又有女聲的婉約。在不斷汲取各派所長的過程中，張火丁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演唱風格。她的不懈努力不僅使程派在劇目上有所增多，而且也令“程派”唱腔結(jié)出“張韻”之果實。

“是淡云遮月，不是晴空日出；是游刃有余，不是不遺余力；是韻味無窮，不是震耳欲聾。”張火丁是這樣解讀程派藝術(shù)的，戲迷們也是這樣評價張火丁的演唱的。有戲迷稱贊張火丁的唱腔“不僅好聽、耐聽，而且耐品，越品越有味道。用迂回婉轉(zhuǎn)的唱腔，一波三折間便跌宕出人物內(nèi)心的苦楚，把劇中人物的不幸命運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而在演唱中，張火丁善用“擻音”，就在幾個小“擻音”的交替運用中，巧妙地表現(xiàn)出靈動的特色。

二、張火丁版《鎖麟囊》賞析

程派劇目《鎖麟囊》名揚天下，在程派劇目中獨居魁首，在整個京劇界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它集程派唱腔之大成，具有蕩氣回腸余味無窮的藝術(shù)魅力。在《鎖麟囊》中，富家女薛湘靈外表刁蠻任性，內(nèi)心卻簡單善良，她在出嫁當天聽到遇難的趙守貞啼哭時，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不求回報地拿出自己的“鎖麟囊”慷慨相贈。六年后，天降災難，家鄉(xiāng)突發(fā)大水，原本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薛湘靈與家人走散流落外鄉(xiāng)，一個人為生計被做了保姆。而趙家家業(yè)逐漸壯大，不變的卻是依舊擺香案供著當年的鎖麟囊，感謝恩人。趙守貞要雇傭人照顧兒子，因而薛湘靈走進了趙家。世事難料，薛湘靈在為小孩找球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鎖麟囊，趙守貞與她熱誠相認，并幫助她找到家人，全家團圓。

張火丁一直對《鎖麟囊》情有獨鐘。作為程派最優(yōu)秀的傳人之一，她始終執(zhí)著于把程派最精華的一面留在舞臺上。她為了演好這出程派經(jīng)典劇目，進行了全身心的投入。特別是在刻畫主人公薛湘靈的人物性格特征時，她一方面依據(jù)年齡、相貌上的優(yōu)勢，以及天生的冷傲氣質(zhì)，把薛湘靈從小嬌生慣養(yǎng)、錦衣玉食所養(yǎng)成的富貴之氣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另一方面，又刻苦背戲、練功、對腔，以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風格，去努力詮釋程派藝術(shù)莊重、深沉、幽遠的個性。

張火丁在演唱《鎖麟囊》之前用了近一年半的時間來精心打磨唱腔，她的音域?qū)捄瘢羯詭┢嗝裕谘莩獣r輕重緩急收放自如，抑揚頓挫一氣呵成，唱腔既輕快明亮，又低回宛轉(zhuǎn)，恰當?shù)乇磉_出人物不同時期的心理活動。同時節(jié)奏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在具備“程腔”魅力的同時又不失“張韻”的獨特，帶給觀眾一種柔腸百轉(zhuǎn)的感動，舉手投足之間程派的風流若隱若現(xiàn)。

三、程派《江姐》大獲成功

2001年，為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建黨80周年，中國京劇院決定排演大型京劇現(xiàn)代戲《江姐》。江姐這個名字在中國幾乎是家喻戶曉，而且有不少劇種已將這個女英雄搬上了舞臺，如今用京劇藝術(shù)去演繹這個英雄人物確實是個不小的挑戰(zhàn)。張火丁得知后主動請纓出演江姐這一角色。在一般人眼里，程派唱腔不能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江姐的革命英雄氣概，而張火丁認為正是因為程派藝術(shù)深沉、凝重的風格和不拘一格的精神成就了江姐獨特的人性魅力。在張火丁的悉心準備下，2006年7月1日晚，革命歷史題材劇目《江姐》在河南省人民會堂正式演出。演出中，張火丁的表演贏得了滿堂彩，她主演的程派江姐不僅做到了形似，而且做到了神似，將江姐的大義凜然、英勇不屈的革命形象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這次表演的成功也成為程派表演領(lǐng)域又一次大的突破。

《江姐》這部戲的最后一幕是由張火丁演唱家喻戶曉的唱段《紅梅贊》。在凌厲險峻的山峰上依舊有梅花的綻放，面對千里冰霜三九嚴寒的嚴酷考驗依舊無所畏懼，踩在腳下一往無前。《紅梅贊》用堅韌的梅花象征共產(chǎn)黨面對國民黨時的堅定的信念以及英勇抗爭的精神，張火丁用她剛勁有力的唱腔完美表現(xiàn)出江姐不畏犧牲、面對敵人堅強不屈意志堅定的英雄氣概。

四、張火丁的獨特性格

張火丁認真唱戲、低調(diào)做人的性格使她與大部分明星十分不同，冷艷、沉靜、素雅，獨特的個性也使得張火丁在梨園圈內(nèi)卓爾不群。清冷、平和的性格也造就了舞臺上那個淡然、沉靜、不帶煙火氣息的角兒。在現(xiàn)實中，名和利是很難超越的人生羈絆，張火丁卻恰恰在這個浮躁的時代中保持著固有的平靜。在她身上沒有緋聞以及各種非藝術(shù)的要素，有的只是一種單純的藝術(shù)韻味。

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張火丁的生活比較封閉，比較孤立，和外界接觸較少，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安靜地“宅”著研究戲。類似于大型清唱會、商演等燈光聚集的場合很少見到她的身影。她一年最多演十場戲，以確保每一場戲都能表現(xiàn)出最高的水準。她很孤獨，很寂寞，戲曲是她的事業(yè)，也是她唯一的愛好。而正是由于她的專心致志，她的排除外界干擾，她的拒絕商業(yè)化，才形成了今天如此特殊的“張火丁現(xiàn)象”。她的每場演出都一票難求，無數(shù)人從全國各地千里迢迢地趕來只為看一場戲；正是由于她的孤獨寂寞，她的含蓄內(nèi)斂，她的卓爾不群的魅力才會將京劇戲迷群體不斷拓寬，使得很多開始并不懂程派，并不了解程硯秋的人為她清冷淡然的氣質(zhì)所著迷，被她低回幽怨的嗓音所吸引，成為她的戲迷并逐漸開始關(guān)心喜愛京劇。

有人說，張火丁的唱是王菲，聲韻獨具特點，僅閉眼聆聽就能感受到其獨特的韻味，直入心底，沁人心脾；張火丁的舞是楊麗萍，天生嫵媚的身影表現(xiàn)出絲絲生命的律動。可是，張火丁不是純粹的歌者，也不是純粹的舞者，她所演繹的是融合了歌唱與舞蹈的綜合藝術(shù)，在她的身體里流淌的是中國的國粹——京劇的血液。她在舞臺上不急不躁，動作安排恰到好處；她的演唱聲音低回委婉，讓觀眾的情感“從心底里滲出”。余瑋在《張火丁為了“搶”來年輕的戲迷》一文中這樣形容張火丁：“張火丁對‘青衣’這個詞有自己獨持的理解，她一直強調(diào)要把青衣那種特有的感覺演出來。她用自己在舞臺上的唱腔、身段、臺步、表情甚至具體到唱念時的口形，為這個時代提供了青衣這個特定行當?shù)拿缹W范本。她在舉手投足之間，游刃有余地將程派唱腔里那些前人未曾充分發(fā)掘出來的細微之處，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在舞臺上，她的扮相美、身段美、水袖美、唱腔美；在舞臺下，她那份清冷避世孤獨寂寞同樣令人著迷。張火丁就這樣將程派傳統(tǒng)韻味的美和她自身獨特的魅力恰到好處地融為一體，創(chuàng)造出符合現(xiàn)代人審美的“程腔張韻”，開創(chuàng)了屬于自己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