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釋跪拜的內涵 不能成為跪拜的理由

一組北京鳳凰嶺書院開學典禮上學員跪拜老師的照片引來軒然大波，于是集體跪拜現象又一次沖擊人們的認知底線，一部分網友認為這不是中華文明的精華，是一種“恥辱”，是應該摒棄的行為，但還有一部分人則不以為然。

跪拜文化作為中國古代文化的一部分，有著特定內涵，政治上與“皇權神授”連在一起，社會規范上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攪在一塊，文化上滲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它終究脫不掉與封建意識表里如一的關系，成為封建文化一種極致的表現形式。正因為如此，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洗禮下，中華民國的《禮制》出臺，公共生活的跪拜禮成為歷史。

如何看待跪拜文化，要放在古代中國的大背景下，更要放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尺度下，否則眾說紛紜就沒有了一定的標準。而肯定集體跪拜或準備弘揚這一文化特色的人往往忽略平等的本質意義，無視現代文明的規范，靠稀釋跪拜的內涵來說事。

稀釋1：跪拜禮節說。把跪拜界定為中國古代最主要的禮節，于是跪拜不再是封建的符號，變成了一種古代中國曾經流行的禮儀，像現代人的握手致意一樣，和文明用語“你好”“對不起”類似。這種觀點認為在中國古代傳統文化中，跪拜是下輩、社會地位低的人對長輩、社會地位高的人所施的禮儀，而且不僅中國古代如此，亞洲大多數國家都如此，算是與國際部分接軌。禮節說把跪拜從復雜的文化現象中剝離出來，只抽取禮節的一種屬性，只抽取尊老、尊貴的含義，然后嫁接在現代文明之上。在分析集體跪拜現象時，只提禮節，最多是禮節的輕重，不談跪拜的其它文化內涵，不說跪拜的表征意義。

稀釋2：跪拜起源說。有人從跪拜的起源著手，認為跪拜與古代人的起居方式有關。言下之意跪拜不過是歷史的一種延續和傳承，是一種生活方式、行為習慣，比如至今在日本、韓國等國家還能看到席地而坐的古老習慣。還有人認證了古人兩種席地而坐的方式，一是雙腿放在前面的盤腿而坐，另一種方式是跪坐，也就是臀部坐在自己的雙腳后跟上。如果要行跪拜禮，只要身子稍往前傾，雙手放到地上或席上就行了。問題是經過這么多年，我們已沒有席地而坐的習慣，跪拜也不再是單純的生活方式，就像人在要直立行走時是半走半爬一樣，爬著走不能成為我們回溯、回歸的理由。那起源只代表一種軌跡、一種曾經、一種歷史的印記，而不是結果。

稀釋3：尊師重教說。畫家韓國棟為集體跪拜辯解說：“古代手工藝相傳徒弟一定要跪拜師父，這種形式本身就來自于儒家傳統文化。跪拜是傳統文化師徒關系的一個承諾，弟子誠心誠意接受老師的教誨，老師將畢生所學傾心傳授，這種承諾神圣而崇高，師生雙方也都是自愿的。”這里有兩層含義，一層是對教師、對教育的尊重，仿佛占據了道德制高點，豈不知這樣的尊重制高點有很多，不是找一個理由就能讓一種行為變得高尚和崇高的，何況現代表示尊重的方式已經發生改變，不跪拜不代表不尊重。另一層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觀念。師徒學藝、古術傳承、黑社會幫派等都有流傳著私下跪拜的傳統，這有點像“江湖”了。如果是私下場合本無可厚非，如果是趙本山那樣的收徒儀式則略有微詞，如果是公眾場合那斷然不可。

稀釋4：傳統文化說。有北京鳳凰嶺書院的學員說：“我們拜的不只是老師，還有傳統文化。”更有學員表示，“跪拜的是先生的人格魅力，也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敬畏，不了解的人始終不懂這里面的含義”。傳統文化是一個很大的概念，幾乎可以將過去的文化一網打盡，若是不論精華和糟粕，不論是非，過去的一切都可以裝進這個筐，傳統文化說等于把所有的爭議泯滅在過去文化的汪洋大海中，等于什么都沒有說。按照這種邏輯推理，自然得出結論，“開學典禮上學員跪拜老師，雖然遠不及承載著燦爛文明的四書五經等文化瑰寶，更談不上文化的典范與精髓，但不可辯駁的是，跪拜之禮卻不失為重現傳統文化最好的承載形式和表達方式之一”，最后是，“一跪一拜之間，不僅沒有讓傳統文化受辱蒙羞，反而彰顯著承諾與責任，值得肯定與推崇”。

稀釋5：立體文明說。此說把中國文化看作一個浩大的系統工程，是立體的全方位的，時間上悠悠五千年，空間上博大精深，而跪拜則不過是其中的一朵浪花。這是利用現代科學的系統理論，把跪拜打包進中華文化的整體，成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讓你云里霧里不知所謂，無從辯駁。這是稀釋跪拜內涵最典型的例子，你想中國文化這么茂盛博大，區區跪拜系著那么多的微言大義、優秀傳統，你除了驚嘆、敬畏還能干什么？因此，就有了豪邁抒情：“中國文化對現代人來說，是一筆巨大的社會財富，所有人都可以在完整的文化中汲取到不竭的養分。在今天，‘君權天授’‘尊卑在天’已經成了笑談，老師與學生之間已沒有了不平等，但今天的跪拜，依然有著崇尚、信仰、忠誠等含義”，“他們只看到了跪拜的形體表象，而沒有看到在這個形體表象之內民族心靈的整體變化和升華，目光還是停留在歷史的斷面上，而沒有看到表象之下的內核變化，還在用陳舊意識的老尺子衡量著文明的步伐和心靈的舒展”。

跪拜里有著“文明的步伐和心靈的舒展”，這樣的結論要通過怎樣的跳躍性思維和縝密的推演才能得到，是不是這種禮節應該回歸并大力弘揚呢？學生跪老師，老師跪校長，校長跪局長，一路跪下去。實際上，跪拜是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格格不入的一種形式，是打上了封建社會深深烙印的等級觀念，是呼喚獨立人格的對立面，隨便我們怎么洗白稀釋，你都無法擺脫這種干系，也無法圓說跪拜的正當和崇高。

跪拜里有著“文明的步伐和心靈的舒展”，這樣的結論要通過怎樣的跳躍性思維和縝密的推演才能得到，是不是這種禮節應該回歸并大力弘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