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小橋

高橋鎮是我的家鄉，記得在大港中學讀初中時，同學之間常常炫耀自己家鄉的特色。高橋的同學總是神秘地告訴同學們，我們家鄉的橋啊，特別高，大年三十在橋上扔下去一塊石頭要到大年初一才能聽到落水聲，那是要一年的時間，你說高不高？

高橋屬于水網地區，雖然是江中小島，在上世紀70年代與蘇北邗江區的新壩鎮僅隔一條不足30米寬的江汊，但卻具有典型的江南平原特色。在2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縱橫阡陌的小橋至少過百座，有石頭砌的，有木制的，也有磚頭壘起來的，那一座座小橋造型古樸簡單，把兩萬多畝富饒的土地和近三萬人連在一起，給人們種植、交通、經商帶來了方便，在我的記憶里，橋是聯系家鄉人的紐帶，是家鄉經濟繁榮的載體。

我居住的大有圩村有座名叫陸家橋的青石橋，六米多長，六塊青石組成了近四米寬的橋面，小橋的對面是近千畝肥沃的土地，相傳陸氏家族曾經擁有其中的大部分，約一百多年前，陸氏家族為了方便耕作，集資修造了這座橋。橋下的水面連接著長江的荷花池閘，每到春天漲潮時節，長江里的水通過閘門穿過橋洞，再走進彎彎曲曲的小河小溝，潤澤著這方圓十多里的肥沃土地。

記憶中，陸家小橋下面的流水，澄澈寧靜，每到夏天，小橋沿港兩邊，綠樹花草，藍天白云，宛如一個安靜的世界。少時，有同學常常會在漲潮時，站在橋上，用縫衣針做成的魚鉤，對著迎面而來的漲潮水，釣起那被江水裹進內河的鰻魚，上鉤的鰻魚扭動著長長的身體，讓人感覺鉤上的魚一定很大，提上來才發現，是條不到一尺長的小鰻，那尖尖的嘴、灰灰的背、白白的肚子、滑滑的黏液，煞是可愛。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常常能釣到十來條鰻魚，中午回家，就可以吃到新鮮的、原生態的佳肴，這是令現在人們很羨慕的事情。

小橋的前方，小河向西延伸，河兩旁雜樹叢生，那一片片綠葉，像手掌，像旌幡，向人們表達著親情和善意。特別是楓楊樹下那紛紛繁繁的花草，如蒲公英、佩蘭、益母草、茅根……姹紫嫣紅，葳葳蕤蕤，給人一種生機勃勃、心曠神怡的感覺。

落潮的時候，那河水在滿足了小渠小溝的饑渴后，滿載著喜悅，一路淘氣玩耍，如一條急遽的線向荷花池閘門流去，經過陸家小橋的時候，橋下星星點點二十來根木樁，似調皮的孩童站在水里，讓河水放慢了前進的步伐，繞出了幾個漩渦，像弓似的形成弧形，然后分出一圈圈湍急的水，通過閘門，回到長江。

隨著經濟的發展和人民生活環境的改善，家鄉的一座座小橋漸漸消失了，或成為良田，或成為住宅，剩下的寥寥無幾，有些原來木質的小橋已被水泥橋代替。小時候，徜徉在河溝之間，凝望著水面泛起的微微漣漪，聆聽著靜靜流淌的悠悠水聲，欣賞著夜晚滿河的荷花與月色，讓人心靈得到洗滌，浮躁的感覺一掃而空。如今，平原圩區的風光已在一點一點地變化，令人神往的江南水鄉那靜謐風味也在被人們逐漸淡忘，臨水而居，與水為鄰，與詩意的精神家園為鄰的格局很難再尋覓。現實社會中，快節奏的生活和高強度的工作壓力，讓人們似乎逐漸遠離了水緩緩流淌的那種淡泊的心境，也失去了與自然一起成長的耐性。

從農村走進城市，天天行走在寬闊平坦的柏油馬路上，感覺不到泥土的珍貴和芳香，因此常常想念雞鳴狗吠的鄉村，尤其是雨后泥土的清香，遍地莊稼的田園風光，還有那各具特色、方便人們生產生活、帶有歷史痕跡的小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