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信天游的不同地域風格

陜北是我國民歌薈萃之地，民歌種類多，主要有信天游、小調、酒曲、榆林小曲等二十多種，其中信天游是最富特色、最具代表性的一朵瑰麗花朵，以其獨特的個性潛在地影響著陜北人民的生活、習俗，塑造了個性鮮明的高原文化。

信天游的流傳及內容

信天游流傳于陜西省北部，與寧夏、山西、內蒙古接攘，以靖邊為軸心延伸至緩德、米脂等地，在陜西榆林的靖邊、定邊、橫山一帶形成了三邊信天游。陜北信天游多以表現婚姻愛情、家庭生活中的痛苦及封建禮教束縛下的反抗情緒，用高亢而悠長的歌聲抒發豐富的感情，訴說對愛情的美好憧憬和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向往，以此來釋放積壓在心頭的郁悶和愁苦。歌手們經常觸景生情，托物言志，即興創作，于是優美動聽的歌聲就信天而游，遍及山野鄉村，固此，人們就把這種形式叫做信天游，或順天游。陜北人唱信天游，既唱生活的快樂，也唱個人的憂愁；既不乏浪漫，又注重現實，是對生活的美好追求和情感的寄托。長期以來，信天游在不斷的傳唱過程中，經過傳承人的二度創作，給這一古老的藝術注入了新的靈魂。

信天游的藝術特點

陜北信天游由不同的地域決定了不同的演唱風格，流傳在綏德、米脂、子洲、佳縣等地的信天游演唱風格代表了陜北東路信天游的藝術風格，最具有代表性的有：《三十里鋪》《蘭花花》《趕牲靈》等，是陜北信天游的經典。而三邊信天游以其博大的內容、活潑的形式、自由的節奏、優美的旋律和精妙的語言，創造出了獨具一格的高亢、狂野、深沉、動聽的黃土風味音樂文化，成為中國文化乃至世界文化的瑰寶。典型的作品有：《賣娃娃》《淚蛋蛋泡在沙蒿蒿林》《沙梁梁上站個俏妹妹》等。

信天游的歌詞以“七言”為主，多用疊字、重字、重詞，也常見一些不規則的八字、九字及十多個字的唱句夾雜其中，又因它的詞是依聲之詞，受著樂句的嚴格限制，于是就形成了兩句一節的穩定形式。它一般是上句用比興手法，描述景物，下句點出意旨，抒情味極濃，一虛一實，情景交融，用比興作為形象思維手段，提煉出內容與形式和諧統一的藝術形象。除此之外，信天游句式結構，隨情隨意，比興的運用非常巧妙，貼切精當，句式多樣，節奏鮮明，擇韻方式靈活自由，篇幅可長可短，兩行作為獨立的一首小詩，也可以多段綴起來敘述故事或獨立成篇，直接抒情。

在旋律方面，信天游的曲調有兩類：一類屬山歌體裁，另一類屬小調體裁，山歌體裁相對比較多。山歌體裁的曲調基本上是單樂段，但它的調式色彩與節奏安排十分多樣，可以表現出各種不同的感情和意境。信天游大致分為兩種基本形態：一種節奏自由，音域寬廣，旋律起伏較大，高亢奔放，用高音腔演唱，充分體現了陜北人的豪放性格；另一種則是纏綿、委婉、細膩、淳厚的曲調，節奏規整，旋律較為平穩，多用平腔演唱，如婦女們思念情人的歌調多是如此。

信天游在演唱方面，多在高山曠野里演唱，信天而唱，順天而游，任性自然，粗狂、瀟灑之至。同時不受曲調的限制，曲調由上下樂段多次反復構成，結構關系平衡、清晰。它可以根據歌詞的內容和歌唱者的情緒，配以不同的曲調，同一首歌唱出不同的感情，可長可短，可快可慢。同時，每段歌詞可以用任何曲調配唱，比較對稱、押韻。

信天游在藝術表現手法上多是托物言志、借景抒情，比興后直抒衷腸，自由奔放，簡單多變，兩句就可以是一首，表達方式簡單方便，就像陜北人的性格，直氣豪爽、豁達干練。

信天游的調式特征最為明顯，一般多為商調式、羽調式。但不論四聲、五聲、六聲、七聲調式，還是羽調式，其旋律總是建立在以調式主音的上下四度為骨干音型，兩句體，單樂段結構上句有開放性，下句有收攏性，高亢、激情自由。

信天游的節奏十分自由，旋律奔放、開闊、扣人心弦、回腸蕩氣，這同陜北地貌有直接的關系。在當地，人們習慣站在坡上大聲喊叫或交談，為此常把聲樂拉的很長，在高低長短間形成自由疏散的韻律，這種習慣對信天游的產生有著深遠的影響。信天游在跌宕起伏的旋律中傳達出陜北高原山區特有的粗狂、遼闊、壯麗的形式美和蒼涼、悲壯的內涵美，將地域文化之美和自然景觀之美融合統一起來。

自然環境與生活習慣，形成了信天游的不同地域風格

陜北的地貌特征、地質生態、氣候條件養育了陜北人，形成了陜北獨特的生活方式和風土人情，也是陜北信天游誕生和發展的先天基因。像綏德、米脂一帶的信天游，結構嚴謹，節奏平穩，其典型旋律是圍繞主音作四度音程的上行或下行，構成雙四度疊置；而神木、府谷一帶的信天游旋律自由、音域寬闊，大跳音程，頻繁出現，有時甚至連續跳進，旋律音調跌宕起伏較大。

信天游的語言特點

陜北信天游的語言具有明顯的地域特點：以綏德、米脂、佳縣、子洲等東六縣屬于陜北東路語言特點，比如：他們說“沒”字，用他們的語言說成“me”字，音拉的很長；但在橫山、靖邊、定邊等縣說“沒”字是用 “ma”字音，并且發音很短。

民歌是語言的最早升華，語言是民歌懶以生存的先決條件，民歌最初的節奏，速度如同說話，隨著歌詞自然重音而逐漸變化，旋律是由兩個或三個的音構成短小的片段串成，音域通常不超過八度。方言的聲韻、字調以及句逗是民歌形成的內容基音，方言中的聲與韻是歌詞表達的主要輔助手段，字調的高低升降是旋律起伏跌宕的脈絡，句逗是民歌節奏的變化貫穿，他們對民歌的風格起著主導作用。但同時又因方言的差異，其字調在四聲的位置亦有區別，所以依字尋腔是民歌創作的普遍規律、語言的地方風格，直接影響著民歌的風格。

方言是構成音樂風格的基礎，陜北方言陰平低起略上行，上聲高起下行，去聲高起平行，由于語言字調起伏較大，故其民歌音域寬廣，一般十一度、七度大跳度較多，音樂風格高亢激越、跌宕幅度大、動勢強。信天游中的雙四度框架（即連續的四度跳進）在此基礎上形成五度、八度及十八度大跳，它的歌詞字數結合語言的抑揚頓挫、輕重緩急的特點，構成基本節奏的骨骼。

語言是區分各地民俗風俗、生活方式、音樂風格等顯著的特征之一，不同地區有不同的習慣用語，如三邊一帶以重詞來形成當地用語的獨特風格，信天游中也充分體現了這一點。重詞疊字的運用，主要是表現親昵的語氣或情感再次渲染，使基礎句七字句唱詞得到擴充，內容更加生動豐滿。所以，信天游的歌詞句式也因此出現了九字句、十字句等，如《崖畔上開花崖畔上紅艷艷》里的“雞蛋殼殼點燈半炕炕明，燒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窮”；《死死活活相跟上》里的“一碗碗羊肉一疙瘩瘩糕，你還說妹妹心不好”等等。

不難看出信天游中的大量方言、土語入詞、俗語、白話、散文句型形成句式結構，使其生活氣息濃郁、情感質樸。信天游的詞曲是陜北人的情感歸宿與精神寄托，在廣闊的自然環境中，用歌聲把自己的情感體現出來。信天游無論是剛毅粗獷、高亢蒼涼，還是悲楚幽怨、纏綿深邃，都體現出一種感受、一種經驗、一種頓悟，直達心底，給人一種追魂擊魄的感覺，最終升華為內心美，令人陶醉，這就是大自然的陶冶和滋養，也是陜北人民豪爽、粗獷的氣質在音樂上的體現。民歌是勞動和生活的產物，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它離不開特定的環境，正如信天游離不開黃土高原一樣，黃土高原、陜北人民、信天游三者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音樂生態體系。

信天游根植于古老民間文化的沃土之中，它以獨具的藝術特色，吸引并震撼了中外的欣賞者，不僅給聲樂界而且給整個藝術界都提供了重要啟示。信天游的音調、旋律、聲調、歌詞與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地方風俗習慣和語言等有著極其密切的關系，它是陜北的歷史、文化、黃河、黃土地千百年來共同哺育出的一朵藝術奇葩，它有著陜北父老鄉親一樣的質樸，也有著黃土地一樣的淳厚與神韻。這使人們再次認識到任何藝術作品，取得生存的空間，創作主體都必須保持一種自由和自然的創作狀態，一揚一格，隨心所欲，似有法又無法，將其生活感受通過獨特的藝術語言，創作出獨具魅力的藝術作品，并且成為一種精神靈性培育、一種文化潤心的自覺追求。

|作者單位：靖邊縣文化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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