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越邊境地區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文化初探

摘 要：中越邊境地區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文化十分相似，其祭祀目的、關于神靈的信仰和祭祀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不過也有一些差異。對這些祭祀文化的研究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這三族的同源關系以及長期交往和融合的情況。這三族本是“同根生的民族”，現今仍保持相近的祭祀文化，來往密切頻繁水乳交融，共同譜寫著中越邊民的和平友誼之歌。

關鍵詞：中越;壯族;岱族;儂族;祭祀文化

中圖分類號：G03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5-0095-02

在廣西防城、寧明、憑祥、龍州、大新、靖西、那坡以及云南富寧、麻栗坡、馬關、河口等我國南部和西南邊境縣市，聚居著三百多萬壯族人口。越南岱族和儂族的人口合起來大概有二百多萬，主要聚居在與中國毗鄰的越南北部廣寧、諒山、高平、河江、宣光、老街等省。關于壯族和岱族、儂族之關系，我國知名壯學學者和越南問題研究專家范宏貴教授稱其為“同根生的民族”[1]136，意指壯族和岱族、儂族有濃重的血緣關系，不僅如此，三者均屬跨境民族，有著密切的跨境關系。

早在1964年，越南學者■文■就在其發表的《試論越南岱、儂、傣三個部族的形成問題》一文中認為，岱、儂、傣族起源于中國華南一帶，他們是在不同歷史時期，尤其是在公元前三、四世紀以及13世紀的大遷徙后，移居到越南北方去的。范宏貴教授在20個世紀80年代起就開始研究中越關系，他系統比較了壯、岱、儂三族的語言、歷史、文化、生活習俗等，認為這三個民族本是同一個民族，因遷徙或中越劃境而被分開，但親緣關系延續至今，交往十分密切。日本國立民族學博物館■田誠之教授認為，儂族來自廣西壯族地區，壯族與儂族的文化在諸多方面有共同點，盡管國界分隔，但兩者往來持續不斷[2]。

壯、岱、儂三族的祖先都是中國古代嶺南一帶的越人。越人居住的環境多為廣闊茂密的山林，越人的生產力水平比較落后，生活比較艱苦，祭祀神靈的目的皆為對他們表示崇敬，祈求他們保佑風調雨順、族群興盛、村寨安寧、人丁興旺、人畜平安、五谷豐登。越人的這一祭祀目的后來被壯、岱、儂三族沿襲下來了。

一、壯、岱、儂三族關于神靈的觀念

壯、岱、儂三族祭祀的神靈包括自然神靈、農業神靈、祖先神靈等。這三族十分崇拜這些超自然的神靈，認為他們冥冥之中掌控個人、家族以及村寨的命運。

（一）壯、岱、儂三族關于自然神靈的觀念

在古代，壯、岱、儂三族的祖先生產力水平低下，改造自然界的能力不強，認識能力十分有限，面對自然界的種種變化無能為力，并由此認為每種自然現象的背后都有一個神靈在主宰，人們的農業生產活動以及其他活動只有得到這些神靈的眷顧，才有可能順利進行。“與大多數農耕民族一樣，農業生產是岱、儂、壯族人悠久而傳統的經濟活動。為祈求豐收、生活溫飽、族人平安，自然崇拜遂成為岱、儂、壯族最古老的信仰。”[3]7越人及其后的壯、岱、儂三族畏懼種種自然現象，并崇拜掌管這些自然現象的諸多神靈，包括天神、土地神、太陽神、月亮神、雷神、雨神、水神、風神、火神、山神、樹神、石神等。

（二）壯、岱、儂三族關于農業神靈的觀念

壯、岱、儂三族都認為，人們的農業生產活動既受到自然現象及掌管自然現象的諸神靈影響，還受到諸種農業神靈的影響，這些農業神靈直接掌管具體的農業生產活動，如耕田、播種、除草、收割、稻谷入倉等。這類神靈包括農神、五谷神、田神、稻神、牛神、草神、谷倉神、農具神等。

（三）壯、岱、儂三族關于祖先神靈的觀念

在原始時期，一個家庭、家族或部落的成員去世后，人們對其緬懷、追思，常常希望乃至相信其靈魂已脫離其肉體，仍然存在于時空之中，由此人們的心靈得到莫大的慰藉。此外，人們也希望這些已化成神的靈魂能夠庇護家庭、家族或部落，助人趨吉避兇。由此形成了祖先崇拜以及祖先神靈的觀念。壯、岱、儂三族就極其崇拜祖先神。一個家庭或家族的祖先是祖先，而人類始祖、村寨祖先、民族祖先、師祖（即巫師的師傅及先師）等亦是祖先。就人類始祖而言，壯、岱、儂三族皆崇拜“花神”（或“六甲母”）。“依據壯族傳說和巫師所用的圖書，所謂的‘花神’，是宇宙形成之初，從一朵花中走出來的首個女人，她被人們稱為‘六甲母’。她極其聰明，故創造出山水、人類和各種動植物。”[3]25壯族人的另一個說法認為，人類始祖乃是布洛陀，他締造了太陽、月亮、火、五谷、家畜等萬事萬物，他的妻子就是六甲母。就民族祖先而言，壯、岱、儂三族都把傳奇人物儂智高視為本民族的英雄，甚至認為他就是本民族的祖先。

二、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方式

壯、岱、儂三族祭祀神靈的方式可以說大同小異。

壯、岱、儂三族祭祀天神靈的方式包括在房屋外面擺設祭壇、祈福、巫師祭天等。每年初一，壯、岱、儂三族每家每戶都在家門前的空地上祭天。“祭祀儀式大體如下：預先在門口擺設一張桌子，然后在桌上陳放祭品。祭品有豬肉、■子、煎糍把、兩碟米飯和三五杯酒。隨即上香三炷，上香時須向天神拜三拜，祈求天神庇護人畜平安和五谷豐登。”[3]4

壯、岱、儂三族祭祀土地神的方式是，在村寨里建起土地廟或社壇，每年春天和秋天的某些日子，人們宰殺禽畜，以此為祭品，虔誠祭拜土地神。壯、岱、儂三族曾有在農歷二月頭一個龍日祭祀太陽神的習俗，至今壯族仍保持這一習俗，而岱族和儂族已將其取消。壯、岱、儂三族祭祀月亮神的方式是，農歷三月和秋天分別舉行邀請“月亮仙女”降落人間的大型聚會，三族民眾把它稱為“月亮仙女禮會”。

壯、岱、儂三族祭祀水神的主要方式為，大年初一一大早各家各戶的女人跑到水井旁邊或河岸“搶新水”（要最早取到水，最先取到的水是最“新鮮”的），焚紙點香，以示對水神的崇敬，并請求水神保佑自己和家族。

壯、岱、儂三族祭祀火神的方式主要是農歷正月四日的趕火星活動。壯、岱、儂三族祭祀山神的方式是，上山砍柴或打獵之前，祭拜一下山神，請求他恩賜木柴或獵物，庇護自己安全歸來。壯、岱、儂三族祭祀樹神的方式主要是一些很有意思的習俗。比方說，家里的孩子患上了比較嚴重的疾病，或者體質不好，那么就在一棵大樹下面舉行祭祀樹神的儀式，并讓孩子把這棵大樹認為“義父”，請它幫助孩子強身健體。壯、岱、儂三族祭祀林神的方式是，農歷正月三十日在村寨周邊的樹林里舉行大型的祭祀林神的活動。

壯、岱、儂三族祭祀灶神的通常方式為各家各戶在家里設神龕供奉灶神，每年除夕要在爐灶上粘貼牌位紅紙，放置各種祭物。此外，農歷臘月二十三日是這三族祭祀灶神的共同節日。壯、岱、儂三族祭祀農神的方式是，過年以后，舉行下田祭祀農神的活動，三族民眾把它稱為“下田禮會”。壯、岱、儂三族祭祀牛神的方式是，壯族農歷四月八日舉行隆重的祭拜牛神的儀式，而岱族和儂族則在農歷六月初六舉行祭拜牛神的儀式，民間稱之為“叫牛魂”。壯、岱、儂三族祭祀人類始祖的方式是，壯族在農歷二月十九日至三月初九舉行盛大的布洛陀祭祀典禮，而岱族和儂族則在婦女生小孩以后，在屋內擺放祭拜花神（六甲母）的桌子，鋪上許多祭品，同時請來彈奏天琴的巫師，為孩子誦經作法，以護其一生平安。

壯、岱、儂三族祭祀家族祖先的方式是，在屋內祭臺上擺放上三代祖先（包括父親、祖父和曾祖父）的靈牌，每逢重大節日（尤其是春節和“鬼節”七月十四）則擺上祭品，行禮祭拜;至于三代以上的祖先，大家族已在宗族祠堂設置他們的靈位，使他們接受整個家族的頂禮膜拜。壯、岱、儂三族的巫師們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群體，他們既要祭祀本家族的祖先，更要祭祀自己的各位先師（即師祖）。由于師祖與自己的上下尊卑關系，巫師們要特別擺放好師祖們的香盤和靈位，祭拜起來要特別虔誠。壯、岱、儂三族祭祀民族神儂智高的方式是建立祭祀儂智高的高大輝煌廟宇，三族祭祀儂智高的儀式近似，只不過時間有所區別。

三、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文化大同小異之原因

（一）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文化大同之原因

首先，如前所述，壯、岱、儂三族皆起源于遠古的百越部落，都是“同根生的民族”，大家的風俗習慣和民族性非常接近，這恐怕是這三族的祭祀文化大體上相同的主要原因。

其次，秦始皇派軍征服嶺南以后，壯族地區長期受到中央王朝的統治，并接受了漢族文化的洗禮，由此壯族文化吸納了漢族文化的諸多因素。而據考證，越南岱族和儂族都是由中國壯族人遷移到越南而形成，由此可見岱、儂兩族的文化也深深烙上了漢族文化的痕跡。在漢族文化的強勁影響下，壯、岱、儂三個民族的文化皆融合了儒教、道教、佛教的因素，從而形成一個相似的祭祀系統[3]54。

最后，中國壯人遷移到越南形成岱族和儂族之后，壯、岱、儂三族生活的地域毗鄰，三族間的往來交流十分密切，三族的生活習俗和思想觀念在很多方面趨同。這其中就包括了三族的祭祀文化。

（二）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文化小異之原因

由壯族人遷移到越南而形成的岱族和儂族與中國的壯族有了國境的區別，這兩族接受了越南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統治和管轄，同時也受到了越南本土民族——京族文化的長期濡染，由此吸收了京族文化的一些因素。而壯族繼續生活在中國政府的管轄之下，持續受到漢族文化的浸潤。這就導致壯、岱、儂三族的文化多少有些區別。這三族的祭祀文化之不同即為其中一個表現。

四、結語

中越邊境地區壯、岱、儂三族的祭祀文化十分相似，其祭祀目的、關于神靈的信仰和祭祀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不過也有一些差異。對這些祭祀文化的研究有助于我們進一步認識這三族的同源關系以及它們的長期交往和融合的情況。這三族本是“同根生的民族”，現今仍保持相近的祭祀文化，來往密切頻繁，水乳交融，共同譜寫著中越邊民的和平友誼之歌。

參考文獻：

[1]范宏貴.同根生的民族——壯泰各族淵源與文化[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2][日]■田誠之.中國壯族與越南儂族的民族關系與交流[J].廣西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5）.

[3]阮慶如.中越邊境地區岱、儂、壯三族原始祭祀信仰比較研究[D].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