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29日,王明和康生從蘇聯飛抵延安。這是毛澤東與康生的第一次見面,但毛澤東卻久聞康生“肅反專家”的經歷……
成為毛澤東的“特別助手”
1937年11月29日,王明和康生從蘇聯飛抵延安。這是毛澤東與康生的第一次見面,此前他們并沒有任何工作和歷史關系。但毛澤東知道康生是緊跟王明的,也久聞康生“肅反專家”的經歷。
初到延安的康生盡管被增補為中央書記處書記,但他擔任的卻是一個“虛銜”——中央職工委員會書記。慢慢的,康生發現,毛澤東對延安的一切皆具有極大的支配力,包括在紅軍廣大官兵中,威信已遠遠超過了缺乏實際斗爭經驗的王明。康生開始斷定:王明在與毛澤東的較量中必敗無疑。因此,他下決心舍棄王明,投向毛澤東。
為對已去長江局擔任書記但經常以中央名義擅自表態的王明有所制約,毛澤東和任弼時等少數人提議王明應留在延安工作,不必返回武漢。康生投票支持毛澤東、任弼時的提議。盡管提議未被通過,但康生卻獲得了毛澤東的初步好感。一個月后,康生被委任為中央黨校校長,離開了冷冷清清的職工委員會。而后康生緊跟毛澤東等人,不斷向以王明為首的長江局提出批評性意見。毛澤東特別重視康生的轉變,因為王明心腹的轉變,意味著“欽差大臣”的徹底孤立。于是毛澤東抓住機會,在六屆六中全會上果斷撤銷了王明對華中地區的領導權,并展開對他的批判。康生也成了一員干將,一個可以談私下話的“特別助手”。
1938年8月,康生先后擔任了中央社會部部長、中央情報部部長、中央機要局局長、敵區工作委員會副主任等要職。
“肅托運動”中小試牛刀
1939年康生擔任社會部兼情報部部長之后,“肅托運動”就開始了。在這一運動中,康生在延安制造了三起冤案:
錢惟人案。錢惟人時任邊區公路局局長,曾同邊區交界的國民黨地方當局商議過修建公路事宜,同國民黨對口負責人接觸過,由此被康生誣蔑為“國特”。康生為掌握動態,叫錢的妻子監視他,對他的一舉一動都向社會部報告。對錢百般逼供,使用暴力手段,但錢始終不承認自己是托派分子。康生下令把他關進黑窯洞,一直關押到日本投降。最后以“事出有因,查無實據”不了了之。但整治錢的手法被繼承下來,并發揚光大、、
王尊極案。19歲的王尊極是北平女學生,華北大漢奸王克敏的侄女。她在救亡運動的感召下,痛恨自己的漢奸家庭,毅然放棄小姐生活,投奔延安參加革命。康生就憑她是王克敏的侄女把她定為日特兼國特,雙料特務。1939年4月下令逮捕王尊極,采用車輪戰術審訊她,審訊人員輪流休息,不讓她睡覺。王尊極被折磨得兩腿粗腫,無法行走,只得供認自己是日特兼國特。供認后就得交代罪行。王尊極說她怕記不住聯絡密碼,把密碼編在毛衣的花紋里。她編造的故事荒誕不經,破綻百出,康生不相信,審案人員同樣不相信,部分審案人員甚至懷疑王尊極是不是特務。但康生下令把她關進黑窯洞,一直關到1945年,關了整整6年。
李凝案。李凝是東北地下黨員,1938年來到延安。康生見她走路像個日本女人,并聽說她有一件日本式的女襯衣,便把她定為日本特務、托派。李凝堅決否認,并對她的指控一一反駁。康生下令把她監禁起來。李凝最終下落不明,有資料表明不排除被秘密處決的可能。
“張克勤事件”掀起審干高潮
1942年6月,延安整風開始規模化,中央成立總學習委員會,來指導整風運動。康生是總學委的副主任兼秘書長,主任是毛澤東。毛澤東日理萬機,對康生說:“總學委的實際工作由你做。”康生一躍成為集部分黨權、教育權、情報權、干部審查權于一身的延安第二號人物,又成為毛澤東指示的傳達人。康生取代中宣部部長凱豐,擔任了指導整風刊物《學習報》的主編,并代行中組部部長陳云的干部審查程序,
整風從學習文件、反對黨八股很快轉入審干和肅反。1942年1 2月6日,康生在西北局高干會議上作動員報告,說:“敵人已經大量滲入延安和邊區,潛伏在各機關、學校,尤其經濟和文化單位的敵情最為嚴重,以致一年來,各種破壞和陰謀活動層出不窮。”他警告說,“敵人可能就隱藏在身邊,必須提高警惕,不得姑息養奸。”
掌握了生殺予奪大權的康生使人聞風喪膽。在審查中,大批投奔延安的人幾乎都被問到同一個問題:“你家里又不缺吃又不少穿,你來延安干什么?”人人值得懷疑,審查組首先從懷疑人手,逼迫被訊問者交代“動機”和“問題”,憑空就可以指控為國特、日奸、叛徒。并采取逼供信手段,使被審查者屈打成招,鑄成大量錯案、冤案。
負責培訓保衛干部的延安西北公學,隸屬中央社會部,也成為康生肅反的試驗田。在該校學習的19歲學生張克勤被定為特務。張于1937年在甘肅加入地下黨,康生以其父在蘭州被捕自首為由將其逮捕,他的邏輯是:如果張克勤不是特務,延安還有誰是特務?張克勤被審訊了6天6夜,百般折磨,終于支持不住了,承認自己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還作了“甘肅黨是紅旗黨”的假口供,虛構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所謂反革命的“紅旗黨”。康生把張克勤塑造成一個“坦白典型”后,親自帶著張到處作報告。康生認為,有輿論才有壓力,有壓力才能震懾特務分子。康生親自主持檢舉坦白大會。果然,臉色蒼白的張克勤痛哭流涕地控訴國民黨怎么把他拉下水,要求特務們猛醒,趕快交代問題。張克勤自己帶頭揭發,一口氣交代了十幾個特務。他還談了自己的轉變過程,衷心感謝黨組織對自己的搶救,一定要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張克勤事件”掀起審干高潮。
“搶救運動”中變本加厲
“搶救運動”是延安整風中一場重大的運動,然而匪夷所思的是,這場運動卻是康生搞起來的,是康生的“發明”。康生利用當時胡宗南進攻延安的緊張氣氛,夸大國民黨特務在邊區活動的事實,制造混亂,將延安弄得人心惶惶,人鬼莫辨。
1943年7月15日中央機關召開“挽救失足者動員大會”,康生發表了《搶救失足者的運動報告》(印發各解放區),掀起了所謂“搶救運動”。
這個報告曾經被當時的延安青年稱為“恐怖的信號”,實際是一種誘騙高壓,使來到延安的廣大青年,特別是來自國統區的青年,人人自危,恐懼萬分。延安各機關、學校紛紛召開“搶救大會”,一時“坦白”成風,特務多如牛毛,任何機關單位都鉆進了各種各樣的“國特”“日特”“CC”“復興”“漢奸”“叛徒”“紅旗黨”等等。康生親自坐鎮集中了大批“七大”代表和地師級高級干部的中央黨校“搶救”。曾任中共四川省婦女部部長的曾淡如被誣蔑為“特務”“叛徒”,絕望自殺。河南省委“七大”代表、葉劍英夫人危拱之被扣上“特務”帽子,因悲憤難禁,手持剪刀猛刺喉嚨……
在“搶救”中,還發生了許多啼笑皆非的事。艾思奇正要舉行婚禮的那一天,突然接到通知說他的對象有“特嫌”,艾思奇不能同她結婚。只好派人去通知新娘說“艾思奇有緊急任務出去了,今晚不能回來”。然后安排艾思奇到別人的房間去睡覺。新娘在新郎的房間里守了一夜空房,婚沒有結成,還莫名其妙地傻等著。
只要“坦白交代”,便會給你戴花,伙房犒勞一碗平時吃不到的面條。于是有的勤雜工為了吃這碗面條,主動要求“坦白”。15歲即參加紅軍的劉熾(曾創作《我的祖國》《英雄贊歌》等歌曲),被打成“雙料特務”。他被迫承認了之后,獎勵了他一盤帶肉的菜。
有一所學校抓出的特務占到全校總人數的百分之七十,最小的一個小女孩才11歲,竟被康生派出的審訊者抓為特務,還強迫她寫了《我的墮落史》。綏德師范學校召開坦白大會,一個16歲的少年馬逢臣跳上主席臺,大喊一聲“我交代”,接著說:“我是受過特務機關訓練的特務,任命我當石頭隊長。”說著他舉起一塊不知從哪里撿來的石頭,“這就是我的物證。他們讓我用石頭殺人。”
1943年初,毛澤東搬入戒備森嚴的棗園社會部機關所在地。據當過延安交際處處長的金城回憶,“毛澤東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聽取康生對審干、搶救的匯報。”有一次康生向林伯渠提出“以邊區政府的名義公審槍決人犯”。林趕緊向毛澤東匯報,毛否決了康生的提議,從而避免了一場屠殺。康生這個人心狠手辣,陸定一記得,《解放日報》有一位總務科科長,是河南人,挨整受不了,刎頸自殺,本來已經搶救過來,可康生還是說他是河南的“紅旗黨”,是死特務。這個同志聽說后,把紗布扯掉,終于死掉了。
“搶救”運動如火如荼,僅僅半個月就在延安挖出1500多個“特嫌分子”。同時波及西北局、晉察冀、晉綏、太行、華中等根據地。許多黨員干部都很氣憤,向中央反映。張聞天曾當面質問康生“怎么這么多反革命”?徐特立也多次質問康生,你說那么多同志都是特務,拿出證據來!劉少奇親自找毛澤東談話,問道:“邊區這么多特務,為什么沒有發生大的泄密事件?”周恩來和任弼時勸告毛澤東停止搶救運動……
1943年8月8日,總學委宣布停止了這場給黨帶來巨大災難的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