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歌與民俗文化角度淺談東北長海號子

2015-04-29 00:00:00張樂

當代音樂 2015年5期

[摘要]東北地區的勞動號子反映出東北特定地區勞動人民生活習慣、生活狀態及精神情感特點。對于此項傳統民間藝術的研究不僅僅是為了更好的傳承我國傳統民族音樂，同時對我們更全面和深入地了解東北長海地區民俗文化具有十分積極的意義和作用。長海號子流傳于我國大連長海地區的一種極具漁船號子藝術特色的東北地方勞動號子。在其悠久歷史發展過程中所承載和蘊涵的深遠、豐富的藝術價值、人文價值卻永遠值得我們珍視和傳縣承。

[關鍵詞]民歌；民俗文化；長海號子

中圖分類號：J607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15）05-0062-03

最直接來源于民間人們生活與勞動的民歌藝術是一種民俗文化的直接體現和反應。通過對民歌藝術的研究可以讓我們最直觀地認識和了解到一個地區的民俗文化特征，這樣就使民歌藝術超越了單純的聲樂范疇，從而拓展至文化研究的概念。而在民歌藝術當中，勞動號子則是一種最直接產生和發展于人們的生產勞動當中，不但具有極強的實用價值，同時也能直接反映出人們精神思想、審美與思維方式。東北長海地區居民大多來自天南海北，因此也就逐漸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民俗文化特征。對于東北長海號子的研究能夠讓我們更加深刻感受到東北長海地區獨具魅力的民俗文化，同時也會更加認識到長海勞動號子對于民俗文化的重要價值和意義。最終對民族聲樂事業整體發展起到極大的完善和促進作用。

一、民歌與民俗文化

（一）民歌

民歌藝術千百年來在我國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勞動中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我國每個民族，每個地區的民歌藝術都直接體現出當地人民的思想精神和思維狀態，是最能夠直接反映人們文化習俗與審美情趣的藝術形式。

（二）民俗文化

民俗即是民族文化習俗。它是一個民族在自己的土地上，在自己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的生活文化現狀。

如果我們站在民俗學角度來看，在我國幅員遼闊的土地上，每個地區的民間風俗都可以分為幾個主要的方面，既生活習俗、宗教習俗、經濟習俗和游藝民俗等等，這幾個大方面基本構成了人們社會生活的一個全景。生活習俗包含了人們衣食住行等具有一定慣性的生活模式；宗教習俗則通過人們的信仰反映出一個地區人民的生活現狀；而最能夠直接反映出一個地區人們思想情感及審美傾向的就是一個地區的游藝民俗，其中包括歌舞、戲曲、曲藝、民歌等等，而在所有的游藝民俗中民歌與勞動人民的關系最為緊密，這其中就包括最直接產生于人們的日常勞作中同時又最直接反映人們勞作狀態的勞動號子藝術。

二、東北長海號子的產生與發展

東北長海號子流傳于我國大連長海地區的一種極具漁船號子藝術特色的東北地方勞動號子。我國長海地區由一百多個大小不一的島礁組成，千百年來當地的勞動人民以漁獵為主要生計，就必須經常面對險惡的大海，所以漁民須要集體活動，同時在捕魚時應該統一集體作業的節奏，這樣才能更好的提高工作效率，有更大的收獲。具有地方特色的“長海號子”也隨之產生。長海號子藝術形式多樣，內容豐富，調式應用也很有特點。雖然是在漁民艱苦的勞動中產生，但卻充滿了樂觀、積極向上的情緒與精神特點，是我國傳統民族民間音樂文化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傳統民歌形式之一。

與林區號子相比，長海號子有著更為悠久的歷史。從勞動號子的種類劃分角度來講，長海號子屬于“漁船號子”的一種。在我國古代時期，漁業方面的生產力水平還較為低下，漁船體積較小，因此這時的漁船號子還基本屬于一種拉網小調之類。從東漢開始，我國開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大型船只。直至隋唐時期，受到軍事因素的影響，大型船只也開始大面積的應用于海事漁業。勞動規模的擴大帶來了勞動形式的變化，漁船號子也隨之開始產生和形成。而長海號子的誕生則是受到了一個非常具體歷史事件的影響。公元658年，唐高宗李治在位期間的顯慶三年，大將薛仁貴奉命征討高句麗，途中經過長海海域，他以長山地區的島嶼為海上根據地，率領龐大水師從水路攻擊當時的高句麗首都平壤，因為船只體積巨大，需要多人一起統一行動才能操控，因此也就需要一種能夠協調眾人動作與步調的口令或口號來進行統一指揮，而最初的長海號子雛形便應運而生。戰爭結束以后，這種形式的勞動號子并沒有消失，反而被當地漁民更大范圍地應用于自己的漁獵活動中，并取得進一步的發展。這是長海號子的產生與發展時期。而日偽時期則是長海號子的成熟和鼎盛時期。1931年“918事變”以后，日本帝國主義迅速侵占我國東北地區的大片國土，隨之而來的是東北地區人民長期不屈不撓的奮起反抗。隨著抗日戰爭的全面爆發，我國華北、山東等地也相繼落入敵寇之手。敵占區的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迅速在敵人的后方開辟了為數眾多的“第二戰場”，其中山東地區的膠東第二戰場非常具有規模，給敵人以沉重打擊。長海與膠東同屬渤海海域，犄角相對。長海地區人民為了更好地支援膠東地區的抗日斗爭，利用船運將大量的糧食、鋼材、藥品等戰略物資源源不斷地輸送給膠東地區的抗日隊伍，這客觀上也使這一時期的長海海運得到空前的發展。這時長海人民所使用的船只噸位和排水量更大，但由于這些大型船只的機械化與自動化水平還比較落后，操作程序也就更加繁瑣復雜，因此就更加需要更多的勞動者在共同的號令下才能完成操作，這就直接促使了長海號子的發展，并達到鼎盛。

三、長海號子的藝術特征

長海號子總體分為兩大種類，分別是“漁民號子”和“船民號子”。兩種號子都是勞動程序規范化的產物，從藝術的本初意義上來講屬于漁歌類，是千百年來漁民與他們一生都要面對的驚濤駭浪合奏出的精彩樂章，是漁民們世代相傳的古老歌謠。遼闊的大海、翻滾的巨浪和北方漁民特有的粗獷豪放使得長海號子整體風格顯得尤為厚重蒼勁，雄偉低沉，帶給聆聽者強烈的震撼和感官感受。

顧名思義，漁民號子與船民號子分屬于不同的海事勞動形式。但無論是漁民的漁獵活動還是船民們的船運活動，二者的工作或勞動的程序都有很強的相似性，因此二者中的很多號子也非常相似。例如拉船號子、撐篙號子、張蓬號子等等。但不同的是漁民的漁船一般只在近海海域進行漁獵活動，與經常要進行長距離運輸的大型貨運帆船相比體積要小得多，因此漁民號子在其音樂整體中比較單薄，音高也較低，具體內容也相對簡單。而船民號子則具有更廣闊的創作空間和運用背景，因此顯得更加氣勢磅礴，聲音也更加高亢嘹亮，其勞動程序也就更加復雜多樣，因此號子的內容和內涵也就更加豐富。

當帆船離開港口或進入港口時船舷兩側船工們并列排成兩行共同蹬篙蕩槳，同時船工們只有保持所有人的動作完全一致，共同發力才能夠順利的移動體型龐大的帆船。因此，為了保證這種動作與力量的絕對統一就必須要有一個共同的指揮者或號令發布者，“一領眾和”把力量統一在相同的節奏點上，這樣才能形成有效的合力。當船進入港口時，只有船身完全靠岸時號子才停止，而當船駛離港口時隨著水深的加深，篙已經失去有效的作用時就必須要撐起大帆，又稱“大篷”，這時船工們一同放下手中的篙共同聚集在高聳、直立的桅桿下面，因為帆體巨大，非常沉重，所有船工們共同拉動粗壯的繩索，伴隨著一聲響亮有力的號子，所有人共同發力，船帆便升到了一半，而當第二聲號子結束時帆體便完全展開，形成“鷹翼”狀，這時帆船便可以借助風力急速行駛了。長海號子因為其分屬不同的勞動形式其音樂特點也風格迥異，“搖櫓號子”旋律優美悠揚；“打錨號子”鏗鏘有力，豪放粗獷；“大篷號子”動感十足，明快矯捷等等。與我國其他地區的海事號子一樣，長海號子的整體節奏具有簡明、規整的特點，旋律多為重復或發展性重復。

長海號子的歌詞基本為即興創作，具有很強的滄桑感。但在這種滄桑感下我們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漁家男兒那種無懼無畏的樂觀主義精神。值得一提的是，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最終形成這種“一領眾合”的演唱形式。而每個領唱者或領號者都不是隨隨便便隨機選擇的，這些領號者首先要在團隊中具有極高的威信、頭腦清晰、業務熟練，也就是說領號者同時也是一個團隊的領導者，這樣勞動的過程中才能“服眾”，才能更好地帶領大家統一協作，提高工作和勞動效率。漁民或船工在長期繁重的勞動中要經常在大風大浪中大聲的演唱，因此很多時候嗓子都處于一種沙啞的狀態，但正是這種沙啞喉嚨演唱出的勞動號子卻使其尤為別具一格，盡顯蒼涼悠遠的韻味，就像一壺陳年的佳釀使人回味綿長。

四、長海號子的傳承與保護

正如之前提到的長海號子同樣已經失去其生存和發展的土壤，這是不容否定的。但在其悠久的歷史發展過程中所承載和蘊涵的深遠、豐富的藝術價值、人文價值卻永遠值得我們珍視和傳承。千百年來長海號子在不斷的勞動過程中某種程度上更像是帆船行駛順利運轉的動力源，所有重型的體力勞動都需要大家動作與發力的絕對統一，而這種統一只有依靠勞動號子才能夠完成。除此之外，風格、內容、形式豐富多樣的長海號子還是世代相傳的眾多漁民船民日常生活的一種可以順手拈來的流行歌曲，可以說長海號子已經深入到船民漁民們的生活當中，清晰完整地反映出長海地區勞動人民各個時代、不同社會發展背景下生活和勞動的人文習俗、情感方式、思維方式及思想精神狀態。

當前由于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和提高，無論是漁船還是貨運船都已經完全機械化，因此這種勞動號子也就自然而然失去了自身生存的土壤，但這也是社會進步和發展的必然，是值得肯定的。但我們仍舊可以從現有的文獻及音像資料中感受到長海號子的獨特魅力，這是非常值得慶幸的。同時長海號子還因其特有的優美旋律成為當前很多作曲家創作的素材和靈感來源，創作出如《眾人劃槳開大船》等很多膾炙人口的優秀現代聲樂作品。這也鮮明地體現出長海號子的獨特藝術價值與魅力。

正因如此，長海號子于2005年被遼寧省文化廳正式列入“遼寧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是對長海號子文化價值與藝術價值的最大肯定。可以說與我國其他地區的漁船號子相比，東北長海號子無論在音樂價值還是在人文價值等方面都毫不遜色。但長海號子嚴峻的生存現狀卻是不容我們樂觀。當前能夠較為完整演唱長海號子的船工粗略估計也就只有幾十人，而且這些人也基本都是年過古稀的老人，很多人還在相繼離世。但可喜的是這一情況已經得到了官方的重視，長海縣委、縣政府已經開始著手這項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并制定了完整的保護措施。一方面開始系統地挖掘和歸納相關文獻集和音像資料，另一方面通過對老船工和漁民進行全面深入的走訪、進行訪談、錄音、錄像，并對這些資料進行了規范細致的歸類和總結。在這之后還組織大批相關專家和學者進行了多次的專題學術研究研討會議及活動。尤其是近些年來還組織了多場以長海號子為主題的音樂會或專項演出，這些都為長海號子的保護及傳承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但我們不應滿足于此，每種傳統藝術都值得我們對其進行保護，就像對文物古玩一樣，每個人都知道其真正價值絕不是其金錢價值和實用價值，而是在其中所蘊含的文化與思想的符號和記憶。同理在對待各種傳統民族民間音樂演唱形式中，我們都應該對其進行詳盡的收集和整理，同時要對其進行仔細的研究，理解并吸取其中的文化精神與思想內涵。去研究其中所體現當地勞動人民的思想情感、生活習俗等文化民俗，這才是我們學術研究本質與核心目的。在今后的民族聲樂教學和演唱中，尤其作為東北地區的音樂院校來說，東北勞動號子會為我們的教學與演唱提供更多的藝術精神指引和原生態素材，這才是東北勞動號子當前實用性和現實意義的一種表現。

結論

東北長海地區的勞動號子作為一種藝術種類和文化現象深深地影響了東北長海地區的勞動人民。它們不是音樂經典，但它們在東北長海地區的發展過程中卻比一切經典音樂更加具有力量。因此，我們不應滿足現在取得的成績，應該繼往開來，進一步努力，用發展可持續的眼光，運用科學的方法和手段去開展我們對東北長海號子的傳承與保護工作，這樣才能真正保護和傳承東北長海勞動號子，讓東北長海勞動號子的精神力量永遠留在我們現代人的精神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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