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以美國建國初期西部大開發為背景的《拓荒者》,是展現美國民族題材最具代表性的小說,標志著美國民族文學的輝煌起步。開拓、創新并使用本土民族素材、創建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學,成為美國徹底擺脫殖民地文化,獲得民族文化獨立的根本途徑。庫珀作為第一個采用美利堅民族文學創作的作家,無疑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國文學開拓者。
關鍵詞:民族文學;先行者;《拓荒者》;詹姆斯·費尼莫·庫珀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11-0102-03
詹姆斯·費尼莫·庫珀(James Fenimore Cooper,1789-
1851)是美國民族文學的早期的小說家和奠基人之一。1789年9月15日出生在新澤西州的伯靈頓。庫珀的父親是當地的大法官并且擁有大片的土地,在政治上屬于保守派,他的思想和社會地位對庫珀的世界觀、價值觀和政治立場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庫珀幼年生活的鎮子附近有許多未開發地,殘存的印第安人和他們的傳說給庫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為他后來的寫作生涯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庫珀當過水手加入過海軍,這些寶貴的生活經驗為他的文學創作取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庫珀出生的年代正是美國脫離英國的殖民統治邁向獨立共和的時候。對于還在襁褓中的美國而言,獨立戰爭帶來的民主共和的勝利,無疑是使人歡欣鼓舞的,一個欣欣向榮的共和國開始了它立國的大業。在經濟上,美國已經脫離了英國的殖民經濟,并迅速發展資本主義經濟,政治和經濟上的獨立給這個新生的國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雖然政治和經濟的獨立帶給了這個新生的國家全新的血液,然而對于美國的文學,大部分學者都持有一種矛盾意識;既眷戀舊歐洲大陸的古老的輝煌文明,又憧憬著新大陸嶄新的前所未有的前程。昨日的依附雖已成為過去,但燦爛的文化卻值得留戀;未來已經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卻也令人惶恐不安。
作為全新的美國人,他們可以對舊歐洲的體制和腐朽的政治嗤之以鼻,可是作為知識分子,卻不得不艷羨歐洲豐富多彩的文化瑰寶。所以在建國的最初階段,除了大力發展經濟之外,美國面臨的首要任務就是開啟全新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文學。由于國家歷史短暫,所以,可以說美國并沒有本土的傳統和文學,大部分的文學作品不論在內容或形式上還是趨于模仿歐洲的文學形式和題材,這種模仿和跟風無疑會使美國的本土作家產生一種文化自卑感,開拓、創新并使用本土民族素材、創建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學,成為美國徹底擺脫殖民地文化,獲得民族文化獨立的根本途徑。隨著美國本土文學的發展和創新使美國的民族意識得到了鞏固和加強。生長于這個歷史時期的庫珀,受到了新舊交替的文化沖突,加之自身成長的環境和經歷,使其成為成功探索和開創美國民族文學的小說家,他的革命歷史小說《間諜》、邊疆冒險小說《拓荒者》和海上冒險小說《舵手》在美國文學史上開創了三種不同類型的小說。正是通過他的作品,使美國人發現了自己,使歐洲人認識了美國人,也使當今的讀者看到了美國文學的原始開端。
19世紀初,獨立戰爭取得勝利后許多以美國本土為背景,以美國人為主人公的作品開始大量涌現,美利堅民族特色鮮明。庫珀作為第一個采用美利堅民族文學創作的作家,無疑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國文學開拓者。庫珀創作的“皮裹腿故事集”是他對美國民族文學的最大貢獻。其中包括《拓荒者》《最后的莫希干人》《草原》《探路者》《殺鹿者》。開始的時候庫珀并沒有完整的寫作計劃,按內容上排序,最后出版的《殺鹿者》應該是第一部。這五部小說構成了一部美國開拓邊疆的史詩。出版于1823年的《拓荒者》,是“皮裹腿”五部曲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部,曾被稱為是美國民族文學的第一本民族小說。小說著力描寫獨立戰爭后以紐約州的一個早期居民點坦普爾鎮的生活,表現了美國建國初期拓荒者開放西部、征服自然的生活。可以說,在文明社會巨人般的腳步沒有踏上這片土地之前,這里風景優美,人與自然和睦相處。小說的主人公勇敢、善良、樸實,因使用鹿皮護腿而得名“皮裹腿”的白人獵手納蒂·班波原本在原始森林中以狩獵為生,與印第安人為伍并結下了兄弟般深厚的友誼。然而,這種原始的和諧與寧靜卻被法官坦普爾帶領的大批拓荒者所打破,拓荒者們為了建造房屋開辟家園砍伐了大量的樹木和原始森林,追隨著拓荒者們而來的各行各業的人們在這里建立城鎮組成了一個欣欣向榮的人類社會。“皮裹腿”因兩次救過法官的女兒,被法官強行置于他所代表的“文明社會”保護之下。然而,過慣了自由獨立,一向恪守“只獵所需”原則的“皮裹腿”卻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對個人行為極為約束的“文明社會”,這種所謂的道德與宗教約束令他無所適從。不僅如此,他曾經自由的狩獵生活卻違反了拓荒者們制定的狩獵法。不但被罰了款,還被判了刑的“皮裹腿”對拓荒者們對原始森林的開發和自然環境的毀壞感到更加不滿甚至是憤怒。最終,“皮裹腿”感到自己在人類社會沒有容身之地,他無奈地離開了居住多年的森林,扛上獵槍踏向西部未開發的土地,毅然決然地選擇去過他熱愛的叢林生活。“皮裹腿”的被迫離去說明人類進步所帶來的不僅是文明社會的發展,也帶來了對原始自然環境的破壞同時摧毀了原始社會的質樸和純真。《拓荒者》中的“皮裹腿”納蒂·班波熱愛自然、機智勇敢、品德高尚、正義感強,他不僅是美國文學中第一個真正的美國民族主人公,同時也是第一個美國文學中具有象征主義的反叛者。《拓荒者》描繪了美國社會發展中的一個重要歷史階段——美國人對西部的大開發。在這部書中,反映了人類的進步必然侵犯自然界的權力,而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日益健全的社會機構必然對社會成員加以約束。社會人負有的責任和受到的約束與獨立人和自然人發生了沖突,小說集中體現了“皮裹腿”和坦普爾法官的沖突,沖突的一方“皮裹腿”代表著恪守自然法規,尊重個人自由,無拘無束,過著原始生活的自然人。坦普爾法官則代表著受到理性和法律約束,過著恪守法規生活的文明人。這種沖突實際體現了美國在西部大開發進程中所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其核心就是兩種生活方式,兩種思維方式,兩種價值觀的對立。個人與社會、自由與法律、自然界與社會發展的矛盾在小說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庫珀正是以文學的筆觸展示并記錄了美國西部開發這個重要歷史階段對個人自由和社會發展產生的深遠影響。西部的開發不僅鼓勵了個人的首創精神,告訴人們只要勤勞肯干就能實現每個人心中的“美國夢”,同時帶來了政治和經濟上的民主,使人們打破了保守思想,勇于創新,培育人們對國家的主權意識。庫珀為美國脫離對英國文學的依附,開創本土的民族文學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從庫珀在《拓荒者》中塑造的兩個主要人物身上,我們不難察覺到在那個變革的時期一些作家的觀點和矛盾。從負面看,不可否認的是社會文明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必將帶來對自然環境的改變乃至破壞,森林必將被大片的農田代替,原本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土著居民被驅逐甚至是被屠殺。原本清新的空氣被工業發展的濃煙所替代,原本自由自在的動物們被拓荒者的鋤頭所驅趕。從另一面來說,社會的發展又不得不依賴這些充滿朝氣和堅毅的拓荒者,他們創建著西部的物質文明,創造著美利堅的文明。從小說的情節和故事的結尾不難看出作者庫珀既對社會文明發展充滿無限的希冀和憧憬,又向往純真樸實無拘無束的原始生活和未被破壞的自然環境。在故事的結尾作者對“皮裹腿”和殘留下來的印第安人表現出了極大同情,并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政治觀點,反對屠殺土著印第安人,希望能留給他們一片自己的森林。但是這些土著人無法掌握和改變自己的命運,為了生存,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開定居點向森林深處遷移。然而令人感慨的是,逃離并不是最終的解決方式,他們的不斷遁退,使得他們也成為另一種拓荒者,成為文明社會向外延伸的引路人,拓荒者們將沿著他的足跡繼續向西部開拓。
除了小說在美利堅民族文學方面所做出的巨大貢獻外,《拓荒者》的另一方面即“環保理念”方面的貢獻也是不容小覷并值得深入探討的。隨著現今社會不斷遭到破壞的自然環境問題和生態環保理念的日趨成熟,《拓荒者》中所蘊含的環境保護理念已經越來越受到人們的廣泛關注。在現今許多人還沒能用環境保護的文字武器進行創作的時候,早在18世紀的庫珀就出于自發的本能良知呼吁了對環境和生態的保護。小說中庫珀揭示了拓荒者們對自然原始環境的肆意破壞,和對土著人流離失所的熟視無睹,呼吁喚起人們對自然的理解、同情和尊重。
由于童年時期,庫珀生活的鎮子周邊被湖泊、森林和土著印第安人的居住地所圍繞,所以庫珀從小就對大自然和印第安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近和尊重。庫珀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以美麗質樸的自然風光作為開篇,小說《拓荒者》更是如此,這種寫作方式不僅是因為叢林冒險故事通常與自然景觀不可分割,更是充分表明了庫珀對大自然與和諧美的由衷喜愛。而這種喜愛便是小說所表現的“人類文明初期階段的真實寫照”的感情基礎,庫珀成功用他所創作的故事中的自然和人文環境將美國人民的視角拉回到他們周邊真實的生活環境之中,呼吁人們正視對中西部及大草原開發所帶來的各種可能性。《拓荒者》中對自然的描寫極富有詩意,荒野生活的生動畫面和自然環境中土著居民的生活被極其生動地聯系在了一起,故事開篇對自然景色描寫的字里行間流露出作者對邊境原始生活的期盼和眷戀,同時還帶有一種深深的自豪感,為讀者打開了一扇通向廣袤富饒,充滿生機和想象的自然世界之門。庫珀對自然景觀的描寫不僅僅是單獨存在的,還經常跟情節的變化和人物的心情波動交織在一起,自然生態之美總是那么和諧,然而大自然賦予動物們的樂園即將被拓荒者們的到來所毀壞殆盡,作者生動的描寫讓讀者目睹了拓荒者們用大型漁網在湖面捕魚的熱鬧場景,這種大型的漁網一次能捕起上千條魚,然而只有部分的魚被村民們拿去食用,大部分的魚都被遺棄在岸邊任其發臭腐爛,這種大型的捕撈只是極大地滿足了捕魚人的征服感,人們對浪費的行為卻視而不見,這種強烈的畫面對照表達了作者對可怕的浪費行為的極大憎恨和憤慨,也說明了走在時代前列的拓荒者們對和諧自然缺少熱愛和尊重,對日趨減少的自然資源和資源浪費的無視。小說中對拓荒者們大量捕殺野生動物和肆意砍伐原始森林的場面描寫集中體現了作者對這種浪費和揮霍行為的批判,同時借兩位主人公之口闡述了“自然資源應該受到保護,而不是無節制開采”的觀點。這種竭澤而漁發展文明和經濟的方式并不是人們心中的美國夢,而是一場噩夢,一場荒謬的夢,危險的夢。
除了對環境和諧的期盼之外,小說中作者還表達了對種族和諧的熱烈期盼。在美國,幾十年甚至上百年來種族問題一直是作家們無法解決卻又不能回避的問題,美國本土的土著印第安人作為早期拓荒者們建立新美國的犧牲品,一直掙扎在美國社會和文明的最邊緣。在庫珀的作品中,他們第一次以“平等的人”的形象,把在拓荒者們到來之后他們的痛苦遭遇和生活損失甚至是悲慘命運展現在大眾面前,規模之大,折真實性之強前所未有。18世紀初期的拓荒者們大多經歷過白人殖民者和土著印第安人的殘酷戰爭,然而在小說《拓荒者》中,讀者絲毫察覺不到這種火藥氣息,故事中的主要矛盾也不是土地的爭奪和種族的屠殺。庫珀塑造的“皮裹腿”納蒂·班波的形象充分體現了作者對土著印第安人感情上的傾斜和立場上的支持,滿足了美國人對他們心中土著人角色的幻想,他們心中的土著人應該像“皮裹腿”納蒂·班波一樣和白人殖民者是朋友,有白人的文化和智慧,對白人不構成威脅,最好能保衛他們的家園,具有良好的品質又不走極端。在那個印第安人的部族因白人的侵略而慘遭屠殺瀕臨滅絕的年代,白人心中除了感到勝利之余實際上也存在著極大的罪惡感。因此,“皮裹腿”納蒂·班波的存在使得許多白人感覺到些許的安慰。同時,庫珀對于一些印第安人的形象塑造也體現了作家對于建立一種和諧種族社會關系的強烈愿望。那些印第安人被庫珀描繪成具有淳樸、善良的天性和剛強無畏的高貴品質的土著人,并借他們之口追憶了昔日印第安人的自由、美好、輝煌的部族生活,痛斥了殖民者對土著人無情虐待的暴行,控訴了白人殖民者的貪婪和殘暴,表達了不同種族不同膚色的人們生而平等的觀點。小說中,庫珀還揭露了白人的狹隘,表面上他們施行“文明政權”,可那只是對白人自己的文明,容不下其他種族與其共生共榮。雖然,也有一些評論家認為庫珀是站在殖民者的角度對印第安人加以描繪并試圖減輕事實的嚴重性并對印第安人存在著蔑視和偏見,但是作者在作品中所堅持的對種族歧視的批判立場是不應該被世人所忽視的。
庫珀作為在小說中運用美國民族題材的第一人,成功塑造了在社會發展矛盾中具有民族特色的人物形象。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也是美國民族文學的先行者和拓荒者,他為美國文學歷史開辟了全新的題材。他最負盛名的作品《皮裹腿故事集》至今還擁有大量的讀者。庫珀的小說取材廣泛,故事情節曲折,對自然景物和海上生活的描寫細致逼真,對庸俗偽善的資產階級的批判深刻入骨,對當時由財閥控制的社會政治的批判針砭時弊。巴爾扎克曾說過:“如果庫珀在刻畫人物方面也達到他在描繪自然現象方面的同樣成就,我們這門藝術就會以他的話為準。”雖然庫珀的作品有他的缺點,比如語言的使用沒有完全脫離當時英國文學的老套路,思想深度略有不足,愛情故事的情節難免落于俗套等等。然而不論怎樣在寫作方面的不足都不能泯滅他對美國民族文學所做出的巨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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