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灣只有一個浩南,就是我陳浩南。”
1996年1月25日,在香港尖東的華懋戲院,電影《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首映禮于午夜十二時舉行。尖東是當年香港古惑仔的盤踞地之一,當晚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錢嘉樂一班人馬到齊,戲院外人山人海,圍滿的是真正的古惑仔,不斷大喊“陳浩南!陳浩南!”戲內戲外,恍若合一。
本是圣誕節和春節間的雞肋檔期,結果僅午夜場首映即收獲一百萬入賬。在接下來的一個月里,它猶如一匹真正的黑馬,擠走了其他所有大片,狂收2100萬票房,這在當時的電影市場來說有如奇跡。
從1996年至今快二十年,這個神話仍有著迷人之魅力。在《煎餅俠》結尾,古惑仔四子在《友情歲月》的伴奏下穿著皮衣玩著火機慢動作登場,收獲的尖叫仍不比當年少。
演唱會、代言、據傳已在拍攝的新番電影……與大話西游一樣,古惑仔隔一兩年就會被翻出,史詩級IP的地位無可撼動。“人人都欠一張電影票”的古惑仔,憑什么?
草根自由江湖
《古惑仔》電影源于以三合會為主題的香港漫畫,據傳作者漫畫家牛佬是受到香港黑幫江湖大佬吳志雄的鼓動,才開始這種江湖題材的創作。而也正是在這位吳志雄的鼓勵下,導演劉偉強開始拍這一系列的電影。其他香港著名的“案底”演員,如陳惠敏、李兆基等,都是在作品中以原型人物的形象出現。
《古惑仔》系列電影講的是主角陳浩南從少年時被迫加入黑社會社團“洪興社”,在六部主線電影中逐漸成長為幫會“龍頭”乃至東亞老大的故事。正如這六部電影的名字:《人在江湖》《猛龍過江》《只手遮天》《戰無不勝》《龍爭虎斗》和《勝者為王》,放蕩不羈的青春一步步獲得解放,曾經的街頭少年只手遮天,江湖、秩序、兄弟、義氣……像一枚枚點燃了的汽油彈,扔進積蓄已久的油田里。
所以它從尖東走出,從地下錄像室開始流傳,幾乎是氣味相投般地尋找到了彼此,那些在剛開始睜開眼睛打量世界的年輕人,在最叛逆和追求自由的時候。“義”是它的道德判斷標準,“力”是它的成事之道,“信”是它的精神內涵,每一項,都可以加倍腎上腺激素的分泌。
影評人舒琪評價古惑仔系列是“在香港電影的某一時間里,它成了一群人嬉笑怒罵,煥發童貞的一個所在,一群半大孩子花枝招展地成了江湖的主角,在他們的世界里,沒有規則,沒有主義,所有的條條框框都可以像啤酒瓶一樣敲碎,天真與暴戾,叛逆與游戲交雜其中,也許,這一切的動機都來自于昆汀·塔倫蒂諾的《低俗小說》。也許,香港人那種‘自由江湖’的夢想已經從幫會的華麗殿堂滑落到草根階層。”
但若只是如此的話,古惑仔也不過是在街頭背景下包裹的暴力版“小時代”而已,真正看懂了它的人,感受到的相信不是熱血,而是哀愁。
從1995年到2000年,期間的底色是1997的政治高壓、1998年的金融危機、2000年的兩岸動蕩……版圖和江湖不斷在擴大,與之相同的是死亡和變化。對陳浩南來說,在擺平了最大的敵手靚坤后,他的對手變成了虛無,從一個憑借熱血大打出手的天真少年,成長成了穿西裝打領帶握手賺錢養社團的東亞老大,這才是生存方式最殘忍的改變。
港方也有自己的唏噓,媒體人查小欣寫:“古惑仔是負面人物,何以大眾不單不抗拒他們,反而懷念他們、歡迎他們?純粹是集體回憶效應?還是在回歸后,我們遇到的官場政圈古惑仔比古惑仔更古惑?這批有官職有政黨做擋箭牌的古惑仔,還可享有高薪厚祿,相比之下,街頭古惑仔嚴守江湖規矩,犯規即罰得更重,有規有矩。”
昨日的世界總是美好的,有人說,這早已不再是《古惑仔》的年代了,那些昨日的年輕人已經從熱血沸騰的古惑仔,變成了朝九晚五的打工仔。最殘忍的,不是從古惑仔變成打工仔,而是從信奉“義”“力”“信”,變成信奉看不見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