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瑞典的夏季,關于海、海水、海水水溫,你能說的最棒的詞,是凍人,到了冬天,就是刺骨。這沒有絲毫夸張,1月和2月,在Tor?島,一個在斯德哥爾摩南邊一小時車程的小島,都會有海浪卷著從波羅的海北邊飄來的巨大海冰殼涌到岸邊,這里因此而聞名。即使是在10月,這里已經開始吹起了冷風,海面躁動不安,泛著鯖魚背的青灰色,冷得如同這海魚的皮膚。在瑞典的海,你能找到的一切里,絕不包含著一絲熱情,但丹尼爾·曼森對我說道:“明天,或者周一,情況會好起來,我們會去海邊。”

“我們”指的是一個“斯德哥爾摩大篷車隊”。這是一個20歲到30歲自由職業者組成的松散沖浪聯盟,只要一聽到海浪里沒有冰了,他們會跳上自己的燒生物燃料的大眾牌貨車,往Tor?島駛去。每次去那兒,他們都會跟當地一幫硬核們聚會,那可是冰水沖浪的先驅,30年前就開始在Tor?島上玩這個項目了。那里的海岸,對,不是海灘,是海岸,是花崗巖鵝卵石鋪成的陡坡,掛著海草,背后是被冷風摧殘過的松樹林,洶涌的海浪不懷好意地沖擊著海岸,你肯定會覺得這幫人是在自討苦吃。
“我們在雜志上看到沖浪這回事。”Johan Cargelius是小鎮Nyn?s-hamn上的牙醫,行事古板說話率直,47年來他雖然住得離海岸只有幾步遠,但從來沒有想過在這里沖浪。直到1983年,一個朋友去美國旅行后帶回了一塊“漂亮,非常漂亮”的沖浪板,還有一本雜志,上面有一組人們在夏威夷沖浪的攝影,這讓他著了迷。他借了那塊沖浪板,自己搞了一根橡膠帶子當沖浪帶,然后一頭扎進了Tor?島冰冷的海水里。當時,海水只有大概10℃,或者更冷,但這看起來并不是什么問題。“非常有趣,我就是想這么玩。”

確實,沖浪雜志上的圖片故事總是非常誘人,一群又一群金發碧眼的加州boy們,穿著花哨的短褲,穿梭在拋物線形的海浪中,陽光照透了碧藍的海水,他們揮舞著手臂保持平衡,然后快樂地摔進海里。不過在瑞典,最早一批沖浪者的模樣跟這有很大差別。現在,他們可以用高科技多層氯丁橡膠泳衣包裹自己的身體,早些時候,還沒有這樣輕薄又保溫的裝備,Cargelius和他的朋友們只能即興發揮。為了防止腳在水里凍僵,他們穿上厚厚幾層襪子,再套上一雙橡膠雨鞋,然后扎緊;然后是手部,他們戴上羊毛露指手套,然后套上洗碗用的橡膠手套,扎緊。不過這些東西用處不大,他們一次最多只能在水里玩上半個小時,然后無情的巨浪會把他們趕上岸。
在丹尼爾·曼森拍攝的這一組沖浪攝影中,展現出了一種奇妙的樂趣,這種樂趣充滿張力,讓人上癮,而且完全是即興發展的,Cargelius認為這些照片講述了某種不可言說卻又具象存在的快樂。在其他所有的沖浪攝影里,攝影師都瘋狂崇拜著沖浪者行進在海浪“管子”里的瞬間,追逐那短暫時間里運動員展現出的技巧,贊美他們在兩人高的海浪下展現出的瞬間張力。而曼森的沖浪攝影是完全特別的存在,沖浪者其實有99%的時間里都在水里,他花了5年時間捕捉人們在水里的行為。無論是菜鳥還是專家,無論海水是冰冷還是溫暖,所有沖浪的人,都要抱著沖浪板小心翼翼地走下這片花崗巖海岸,手臂劃著水,游向海平面,在泡沫般的水霧下不停眨著眼,在像實心墻一樣涌來的黑色海浪面前半是興奮半是恐懼,他們有的跳上沖浪板,有的坐在沖浪板上,有的擺動著身體如同冥想,觀察著海面,等待最大的那一波海浪。當他們看著這些照片,仿佛又嘗到了海水刺激的咸味。你可能覺得他們不過是一群裹著防寒泳衣的中年維京人,但想想那些穿著短褲的加州男孩兒們,你會發現,這幫北歐佬玩的真是非常極限,他們是真正的激進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