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跨入第二年,就被直接提為班長,這一干就是兩年多,一二年的兵不敢和他胡來,自己的兵齡比他當班長的年頭還短一截,想橫也沒門沒資本沒膽量。排長班長對他都尊敬有加,一口一個老張不帶點虛情假意,連長指導員簡直把他當干部看當干部用。新來的二排長在他面前,臉色變了口氣變了就連位置也擺不正了,許多時候倆人好像倒了個兒。
在新排長看來,老班長的“老”大有含金量,那些從實踐得來的帶兵經驗方法道道十分受用。在兵們面前,新排長對老班長有禮有節,私下里干脆稱他為老師,自己在工作中遇到了難處,總要討教討教;要在排里搞點動作,得先征求他的意見并必須得到支持,否則不能干,干了也沒戲。
當初,他就是靠素質沒說的,才從新兵蛋子一下子跳到班長崗位上的。在訓練場上,講動作要領頭頭是道,做示范沒刺挑,滿腦子的訓練方法小竅門,把兵們練得團團轉,沒在意,素質就躥上了一大截。有的兵在別的班,多吃了小灶,多挨了批,愣是原地踏步。到了他這兒,幾個月下來,便把過去訓練中的一個又一個攔路虎打得一敗涂地,一不小心加入到了訓練尖子的行列。
只要是他組織訓練,那些愛泡病號的老兵全焉了,有的是不好意思,有的是惹不起,有的是主動投降,個個心服口服真真正正地練。有些素質過硬傲了巴嘰的兵,這會兒不擺譜了,最怕他說:“怎么著,練到家了?要不要比試比試?”他一發虎威,誰也治不了,兵們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兒。不服不行啊,人家有的是真家伙。連長半真半假地說:“你的威信蓋過我了。”他臉紅了:“哪兒呀,是大伙給我面子罷了。”
一般情況下,每個班的班長各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越俎代庖的事不太沾。碰上了,實在躲不過去時,頂多不輕不重地說兩句。在營區里,這事太敏感,你這邊稍稍越位,那邊兵們說什么的都有,人家班長風格高些肚量大些,嘴里不說心里的味也怪怪的。他不管這一套,有啥說啥見啥管啥,管你是哪個班的。兵們不敢有絲毫不滿,那些班長真心誠意地跟他說:“你看看,讓你老費心了。”
雖同為班長,可他在其他班長眼里好像總高半級。大家心甘情愿地把他當作頭兒,平時可以開玩笑,到了動真格時,在他面前就跟個兵似的。沒辦法,班里有了擺不平的人和事,他可是智多星。
因他是老班長,別的班長帶不好的兵就被調到他手下了。這兵一進班,就覺著不對勁。他好起來像個大哥哥有說有笑的還開些讓你心驚肉跳臉紅脖子粗的玩笑,整個兒一個老兵油子。嚴起來時,正正規規的有點兒死板不開化,不說一句廢話,由不得你說個“不”字。
他的表情、他的目光、他的行動,統統是無聲的命令。這命令讓你失魂落魄,讓你徹底領教了什么叫“軍令如山倒”。
兵當長了,班長干久了,他身上的兵味像陳年老酒一樣濃香醇正。如刀的營區時光雕刻出個活脫脫標標準準地地道道的軍人形象。在干部心里,他是根頂梁柱;在班長們眼里,這班長干到他那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兵們看來,他是面鏡子,照一照就知道自己這兵當得咋樣了。
在一個無眠的夜晚,他會想,要是能當一輩子班長多好。他也常常擔心一旦退伍回去,真不能適應新的環境和生活。
看到自己手下的兵現在扛著少尉成了排長穿皮鞋,他也有些失落甚至是不平。聽說一起當兵的戰友走出營區到地方有了好工作有了好收入,他也動過早點脫下軍裝去開辟新天地建好安樂窩的念頭。
想得不少,可一站在兵們面前,他仍是那個老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