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云密布,秋風蕭瑟。
屋內,玉嬌正在專心喂懷里的嬰兒。這是個剛出生3天的女孩,小嘴有力地吮吸著,做母親的幸福感順著每一根神經流遍玉嬌的全身。
忽然,一陣急促的拍打院門聲傳進玉嬌的耳朵,院子里的小花狗低低地吠了兩聲。
“誰呀?”玉嬌嘴里說著,放下懷中的嬰兒,順手抄起炕上的一條紅頭巾,包在頭上,急步走到院門前。
“這是劉玉嬌同志的家嗎?”一個年輕的男聲在問。
“是啊,你是?”玉嬌說著話,打開了院門。
“要秋收了。我有急事和你說?!眮砣苏f著,閃進院子,隨手關上門。
玉嬌聽著這句暗語,望著眼前這位樸實的小伙子因趕路而汗津津的臉,心里便有了底。
“玉嬌同志,我是下洼鄉的情報員,組織上讓我送一封緊急情報到咱們這個地區。我找了兩個情報員,都沒聯系上,只好來找你了?!眮砣诉呎f邊進了正屋。
“據可靠消息,鬼子將在明天早上6點襲擊在秋洼鎮養傷的大批傷員,這份情報必須趕在鬼子行動前送達。我人生地不熟的,接下來的工作只能靠你了?!眮砣苏f完,從懷里掏出了一封信,信上還插了兩根雞毛。
“你放心,我一定會提前把雞毛信送出去的。”玉嬌把信貼在自己的胸口上,斬釘截鐵地說。
公公和婆婆到田里去忙了,家里沒有別人。玉嬌用小褥子裹緊女兒,用背帶固定好,背上女兒出了村。
黑云越壓越低,眼看一場大雨就要來臨。玉嬌抄青紗帳里的小路急步走了一陣子,渾身已是大汗淋漓。畢竟剛生完孩子3天,玉嬌有些力不從心。她撩起身上的藍色碎花小褂,胡亂擦了把臉,開始暗暗給自己加油。
我一定能行的,必須趕在天明前把這個情報送出去。玉嬌在心里對自己說。
天越來越黑了。咔——一聲響雷劃破了黑暗的夜空,暴雨從天而降,像是有人從空中一盆接著一盆地潑水。背上的孩子哇哇地哭出了聲。玉嬌把背上的孩子挪到胸前,把自己的紅頭巾蓋在孩子的小臉上,孩子的哭聲一下就小了。玉嬌繼續在雨里趕路。她不敢耽誤半步,她在和鬼子賽跑。
玉嬌躲過鬼子的炮樓,繞過寬闊的大道疾步向著秋洼鎮方向行走。4個多小時的緊走慢趕,玉嬌終于到達了秋洼鎮。
當在村口警戒的小戰士走上來問她話時,玉嬌只虛弱地說了句:雞毛信,快——就一頭栽倒了。
待玉嬌慢慢醒過來時,聽到兩個女聲在說話:這小女孩太小了,雨又這么大,她臉上還蓋著頭巾,唉,看來,這女人走了很長時間了。好可憐的孩子。
玉嬌聽罷急急地喊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剛才說話的女人勸她:大姐,孩子太小了,遭了這樣的天氣,已經沒救了。你哭吧,哭出來比憋在心里強,等養好了身體,再生一個吧。
玉嬌哭著喊著,才來到世間3天的小生命卻再也不能起死回生??蘩哿说挠駤稍俅位枇诉^去。
雨漸漸停了下來。八路軍傷病員有序地撤離秋洼鎮,送走最后一名傷員,連長正在收拾剩下的東西。
一個警衛員跑過來匯報:報告連長,剛才前方遭遇了鬼子的巡邏隊,郭曉軍指導員不幸中彈犧牲了。
曉軍?曉軍在這兒?再次醒過來的玉嬌聽著這個熟悉的名字后喃喃自語。你原來就在這兒呀,我們的孩子還沒見你一面啊曉軍。玉嬌說著哭出了聲。連長這時才明白,這位冒著暴雨,背著出生才3天的孩子送雞毛信的大嫂,竟然是指導員的妻子。如今,他們夫妻分別大半年了竟沒見一面,年輕的指導員還沒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父女二人只好到另一個世界見面了。連長含著淚一邊安慰虛弱的玉嬌,一邊安排了一副擔架,準備送她回家。
玉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說:連長,你們趕緊撤,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就住在這個村也沒關系的,二鬼子們不認識我。
連長被玉嬌的話感染了,拿了兩枚手榴彈握在玉嬌的手里,叮嚀道:玉嬌同志,你一定要小心啊,我們先走了。
孩子,丈夫,小鬼子!想到這兒,玉嬌身上仿佛來了力氣,她把兩枚手榴彈別在腰里,向身后的村子里走去。
玉嬌迎風站在村頭的老槐樹下,頭上的紅頭巾在晨風里飄動。
鬼子的大隊人馬進村了?!盎ü媚锏母苫?,呦西!”打頭的鬼子見到玉嬌后嘰哩哇啦地喊,接著一群鬼子撲了過來。
玉嬌沉著地拉響了腰間的手榴彈。轟——一聲巨響,10余個鬼子飛上了天。
村頭老槐樹上的紅頭巾像一面旗幟,在秋風里高高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