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旅青春敘事的深度

伴隨年輕軍旅作家崛起的是軍旅青春敘事的興起。很大一部分“70后”“80后”軍旅作家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來路，記敘自己的軍旅成長。“80后”軍旅女作家孫彤的長篇小說處女作《紅妝·武裝》（解放軍文藝出版社）也聚焦于一個女大學生的從軍經歷，講述了一個女兵的成長。和眾多軍旅青春敘事作品不同的是，她的這部小說不再是簡單的明朗、輕快與單純，伴隨女兵蘇紅果成長的是無處不在的痛，拓展了同類題材的深度，顯示著作者可貴的探索與努力。

軍旅成長小說并不好寫，它有著一條清晰的軌跡，從單純到復雜，從反叛到歸順，在軍隊“集體認同”的規約下，最終都要磨光棱角，成為集體大軍中的一員，并且要表示心悅誠服，是主人公的主動選擇。這是大多數軍旅成長小說所要表達的。最初閱讀孫彤的這部《紅妝·武裝》時，我也十分好奇，孫彤要講一個什么樣的成長故事？踏入軍營的每個大學生都是不一樣的，但他們面對的是同樣的軍營，同樣的班長、排長，同樣的操課，甚至是同樣的伙食，經過血與火的鍛造，最終將澆鑄出標準的軍人正面照來。但孫彤的小說不是這樣的，主人公蘇紅果有著復雜的身世，父親做生意，殃及她被綁架，軍人母親完全撲在工作上，對家人有意無意地忽略了，而更讓她震驚的是，父親并不是親生父親……所有的這一切，驅動她在大學畢業后參軍入伍，想去尋找一種純凈和真誠。但軍營把她培育成一個合格軍人的同時，并沒有給她帶來她想象中的純凈與真誠。她熱愛軍營，渴望成為一名軍官，但她卻沒有陳菊妹那么功利和工于心計，她甚至還會因為值日生沒有給自己打飯而去找排長大鬧一場。軍隊無論如何嚴絲合縫地改造每個人，但仍會有例外——蘇紅果貌似一個真正的軍人了，但倔強與執著還在她的身體里深深地蟄伏著，她歸順軍營，但她同時還保留著自我，她勇于追求愛情，敢愛敢恨，甚至瞞著父母與軍隊，近乎“私奔”地與軍官男友回了一趟老家。但愛情帶給她的不是幸福，而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絕望。蓬勃的青春遭遇鋼鐵般的軍隊，其中的摩擦與碰撞必是尖銳的;單純的青春與復雜的成人世界搏斗，亮麗的外表下已經是遍體鱗傷，而那些隱痛只能在黑夜中獨自咂摸。

這可能更接近真正的青春。更多的時候，成長是一種痛，就像蟬蛻一樣，生生地把身體的一部分舍棄，雖說得到的是更美好的，但這個過程的酷烈應該也是驚心動魄的。《紅妝·武裝》中蘇紅果面對愛情、軍營和成人世界的掙扎與斗爭，讓人心痛欲裂而又有微醺之感。這種微醺之感是因為孫彤的文學表達能力，她敢于在軍旅文學中深入開掘，探索心靈，暢言人之窘言與難言，為軍旅成長小說的書寫發掘了新的可能。

與想象中的“80后”作家不同的是，孫彤是一個有想法的作家。這部小說并不僅僅是一個女大學生從軍的成長記錄，一個女士官的情感變奏，小說對父輩軍旅生涯的追憶與蘇紅果的青春選擇相映成趣，對兩代軍人的人生交叉敘述，無疑拓展了小說豐富復雜的內涵，富有意味深長的歷史蘊味，這也是《紅妝·武裝》的獨到之處。幾乎在她出版這部長篇小說的同時，孫彤還出版了散文隨筆集《“彤”言無忌》（山東文藝出版社），正如書名所預示的，這部隨筆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她的生活，她的所思所想，深刻而又智慧。這是一位讓人期待的年輕軍旅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