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我平生吃得滋味最美的一頓早餐是在漓江的船筏上。
上船的時間極早,整個人在江上的冷霧中有迷茫的困乏。這時上來一碗熱騰騰的桂林米粉,伴著綠水輕舟,晃晃悠悠地蕩進肚子里,連蓋在粉上的幾顆花生米的味道,都記得真切異常。
對比平時在小巷的米粉店中吃到裹挾一身酸筍味,我是有些理解,廣西菜走不出廣西的原因:它太家常,太天然,太寄情于山水。

家常這個詞,和特別一樣,看似褒義,實則中性。它可能代表了方圓幾十里豆腐做得最好吃的老阿姆,也可能是為菜式的不夠精致和滋味不足打掩護。它暗含的親切溫暖情懷,只取決于一時,一地,一境。
某種程度上,桂小廚重新定義了廣西菜的家常意味。
木制長廊,個性壁畫,純銀頭飾改裝的吊燈,精心挑選的民族元素讓人感受到陽朔秀水街店子般的文藝精致,在這種氛圍下,桌上看似普通的家常菜,也顯得不同尋常。
廣西菜作為菜系而言,面貌是有些模糊的。這一點,有人歸之于做法的質樸。但眾所周知,烹飪過程越簡單的食物,對食材的要求就越高。事實也果然如此,桌上食材都不是尋常市場能買到。進村落,走街巷,一席菜品的聚集,每個都是跋涉尋找的故事。
店家主打的巴馬麗瑯香豬鍋,只是一鍋巴馬泉水,一勺白鹽,煮出的肉片滋味卻實在不凡:皮韌肉香,口感嫩滑,原始的肉味帶來樸實的滿足感。據店家說,這種巴馬瑤族自治縣的香豬,出名地好吃,也出名地難養,在山水間悠悠閑閑長到五六十斤便不再長大。忽略之前漫長的鋪墊,你只要享受眼前這一口直達的滋味就好。
另一道石磨黑豆腐煲一上來就引起了同行妹子好感。我一直覺得,豆腐是一個很妙的食物,磨的時間,點的時機,細微的差別就能導致口感的不同。而這鍋石磨磨制的黑米豆腐,有雞骨和豬骨的高湯作底,入口嘗到的是做足時間的味道。更讓我驚喜的是味蕾末端傳來的婉轉辣意,腌制的小米椒藏于奶白的高湯底下,將豆腐的醇厚中提出一絲酸辣,是舌尖的一朵妙筆生花。
吃完這一席,不免意動:也許家常字眼中迷人的意味,本就不是落于平凡,而是在用心之上,于平凡中見驚喜。
“現在的人都懶,不愿花時間和耐心。”傳授石磨豆腐技藝給店家的老阿姆這樣說。在現今環境下,家常反而變成是需要奢侈經營的東西。念念不忘的山水情調,也許只是悠閑心境之下的一段細推慢磨,一爐溫火灼熱。
若是告別不了平常的忙碌生活,有人做功課在前,能心領這意味確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