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身為攝政王,上了朝要幫著陛下給別人下套,下了朝要陪著陛下打情罵俏。如此多才多藝,我也是蠻拼的。
(一) 臣有罪,臣惶恐
“啟奏陛下,臣有本要奏。”雄偉恢宏的金鑾殿之上,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響徹殿中,只見一個身穿正三品官服的官員向前一步,拱手說道。
上首的龍椅上坐著一人,一身金燦燦的袍子,胸前是盤龍出云海的圖樣,簡單粗暴地昭告了此人的身份。二十五歲左右的樣子,目光清朗,劍眉斜飛,整張臉看起來特別俊朗。一開口,聲音清冷好聽卻是氣勢十足:“李愛卿有何事啟奏?”
“臣要奏刑部左侍郎裴之恒裴大人勾結黨羽,貪贓枉法十數萬兩。”
自有人從他手上取過奏折雙手奉上交給皇帝,年輕帝王接過,打開一閱,登時龍顏大怒:“裴之恒,你還有何話要說?!”
人群中一個頗為富態的官員連滾帶爬地沖出來跪在大殿中央,聲嘶力竭地大喊著:“臣冤枉啊!臣著實冤枉啊!”
皇帝“砰”的一聲拍在面前的龍案上,氣勢逼人:“還敢說自己冤枉?李愛卿已經查明你在京中的五處私宅,每所皆是奢靡無比,光是這些就不止這十萬兩白銀。你還有何顏面敢說自己冤枉?”
“臣……臣……”裴之恒額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眼珠左右亂轉,卻像是發現救命稻草一般,幾步爬向最左側站著的一人,跪在他的腳邊:“魏相,魏相!你可得救救臣啊!臣這一切都是為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一腳踢開,滾出老遠。只見一位身著深紫色正一品官袍的老者,兩鬢花白卻是身影直挺,雙眼中精光大盛:“裴大人,做人怎么能忘恩負義。是老夫提拔你不假,但那也是為了朝廷,你怎可如此行事,你對得起老夫,對得起你的家人嗎?”
家人……裴之恒瞬間明白了這其中的威脅,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如一攤爛泥。
“來人,將裴之恒拖出去,擇日發落!”皇帝大手一揚,殿外的禁衛軍進來把“爛泥”清走。
“退朝吧!”皇帝神情依舊嚴肅,眾大臣高呼萬歲之后正要恭敬地退出殿外,只聽皇帝接著道,“攝政王留下,與朕御書房議事。”
我心中咯噔一聲,只覺得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本來我今日只想安安靜靜地做個看客來著,沒想到還是落入了這般田地。
在眾人不善或者說不齒的目光中,我直起身子高聲地答道:“臣遵旨。”
尾隨著陛下來到御書房中,我誠惶誠恐地坐在了陛下的對面。
“攝政王此計甚妙,讓李城來告發裴之恒,一舉拿下了這個壓榨民脂民膏的貪官巨惡。實在是痛快!”
獲得這等夸獎,我卻覺得這心里更加慌亂了。以我對面前這位的了解,下一句一定沒有什么好話。
“不過朕吩咐你的事情你還是沒有做到,朕真的很失望。”皇帝陛下嘆著氣,目光卻是如一把淬著毒的匕首一樣直愣愣地甩向我。
我為了躲開想象中的刀,“撲通”一聲從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臣有罪,臣惶恐!”
我把頭低到快要埋到了地底下,只聽一陣腳步聲響起,停在了我的面前。我偷偷地抬眼,只能看見他金線密織的龍紋靴子。下一秒,我就被人攙起,正對上了那笑意深深的眸子。
“愛卿,你知道怎么贖罪的,對嗎?”他沖著我勾唇一笑,我只覺得后背一陣一陣地冒涼風。
其實陛下長得甚是賞心悅目,平時也是人模人樣的,可是只有真正接觸他的人才會懂得什么叫作“做人艱辛”。
于是,艱辛的我只能在他顛倒眾生的笑容中,點頭點頭再點頭。
(二) 什么愁什么怨
好不容易挨到回府,我身心俱疲地躺倒在貴妃圈椅之中,我身邊的婢女墨梅自動自覺地為我按著肩膀。
“皇上又為難你了?”
不提還好,一提“皇上”二字我腦袋都發昏:“不要再說了,我感覺到了來自這個世界滿滿的惡意,明明受罪的不應該是我啊!”
兩年前先帝駕崩,傳位于當朝太子宋云曦,當朝丞相魏清為輔政大臣,加封太子太傅。然后,封了金陵德望侯府的大公子慕景南為攝政王,與魏相一同輔佐皇帝。
此遺旨一出,舉國嘩然。這慕景南雖然是德望侯府世子,卻是毫無功名的紈绔子弟。不過遺旨亦是圣旨,就算朝堂之上人心再有不滿也不得不遵旨而行。就這樣,我悲催的人生就此開始了。
我和我哥是雙胞胎,他是慕景南,我是慕景嫣。看名字就知道了,我是個女嬌娥,我和我那老哥是龍鳳胎,還是除了性別之外其余都幾乎一模一樣的龍鳳胎。我老哥從小就體弱多病,江湖名醫說我哥活不過十七歲,結果,還真的沒有活過。
圣旨到達金陵的前一天夜間,我老哥撒手人寰,留下我們一大家子甚是悲痛。可是悲痛之后就都傻了眼,這人都死了還怎么當攝政王啊!本來就指著這個保我慕家滿門平安富貴,現在倒好,雞飛蛋打。
在此危急存亡之際,我老爹果斷地把我推了出去,女扮男裝頂了我老哥的位置,成為了大梁國的攝政王。
朝堂之上前有剛剛上任、意欲改革的新帝宋云曦,后有權勢滔天//功高蓋主的丞相魏清。我這攝政王夾在中間兩頭為難,日子過得甚是如履薄冰。
然后突然有一天,不知從哪里傳來的風言風語說當今陛下與攝政王暗生情愫,常常在下朝之后打情罵俏,好不快活。
這話可把我嚇壞了,我雖是女子,可在外人面前是個爺們兒啊!陛下是每次下朝都會宣我去御書房會面,但是從來都是他批他的奏折,我看我的美男,從未有越矩之舉。但是從傳出這謠言開始之后,陛下再宣我的時候,眾人看我那意味深長的眼光就告訴我,我跳進大海也洗不清了。
特別是魏清看我的目光,凌厲得嚇人,我懂得,他是把我歸到陛下一黨了。本著“破罐子破摔”的原則,在一個月黑風高的白天,我果斷地投向了陛下的大營,徹底地成了皇帝陛下的走狗。哦,不對,是忠臣。
……
想到這兒,我腦袋昏得更加厲害了,當初真的是太沖動了,要不怎么說,沖動是魔鬼呢!
“大人,這次又是什么事情啊?”
我揮了揮手示意她不用再按了,我覺得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欲哭無淚的。還能有什么事情啊!不過就是把魏清從高位上擼下來,而已罷了。
先不說魏清為人謹慎小心,做事滴水不漏,就看他在朝堂之上朋黨林立,門生遍地就知道了想要將他連根拔起談何容易啊!
自從我跟了皇帝陛下這一年半的時間里,費盡了心力才鏟除了他身邊的幾個官位頗高的追隨者,但是每一次都沒有撼動魏清的地位一分。
搖了搖頭,先不去想了,我跳下貴妃椅邊往出走邊說道:“我去睡一會兒,有事沒事別來找我。”
最近我做夢總會夢到自己騎在陛下的脖子上作威作福,所以近來睡覺就成了我最大的愛好了。
我不止一次在想,要是夢境與現實能夠顛倒一下就好了。
(三) 怕什么來什么
不過今日做的這個夢倒是頭一遭夢見。
一望無際的青翠竹林之中,一個竹樓閃現。門前正坐著一人,白衣飄飄,風骨卓然。十指翻飛之間,琴聲裊裊而出,宛若流水淙淙。林間雀鳥聞聲而動,嘰嘰喳喳地叫著與琴聲相和。
我好奇地走近,想要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十步開外,那人像是察覺到我的靠近似的抬起了頭。劍眉長眸,姿態凜然。
我愣住了,只是瞬間,他像是飄過來一樣站在我面前,低下頭靠近我的耳邊,呼吸噴灑在我的脖頸兒處:“愛卿,不如你賣身贖罪如何?”
“啊……”我從夢中驚醒,額上全是冷汗。這絕對是噩夢啊!半晌我才緩下心神,抬眼看去,窗外已經黑了下來,沒想到我這一睡居然睡了三四個時辰。
喚了墨梅進來掌了燈,登時屋子里亮堂起來。
“大人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我搖了搖頭,睡得太沉反而不餓了。
“那要不要沐浴一下,洗一洗今日的疲乏?”墨梅接著提議道。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從小跟在我身邊的婢女,真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啊!這一點隨我。
墨梅動作麻利,不大一會兒我臥房擺著的巨大屏風后面就備好了沐浴用的東西,我讓她出去之后就脫光了衣服跳進了木桶中。
溫熱的水沖刷掉了身上的緊張,連帶著剛才夢中的那點兒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一并洗去了,我閉上眼睛哼著小曲兒,享受著難得的清靜。
“啊!皇上萬歲!”突地,一聲似是故意抬高的聲音傳來,把我從這清靜中徹底拉了出來。我第一反應就是,果然是怕什么來什么,天意難違啊!
“朕要見你們家大人。”男聲平平,無波無瀾。
“大人正在沐浴,怕沖撞了圣顏。”墨梅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一邊急急地穿著衣服一邊在心中默默地為她點贊。
“連朕都敢攔?你是想死嗎?!”
“奴婢……”
“臣接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在墨梅說話間我迅速地套好了衣服沖了出來,接著跪在了宋云曦的腳邊,這一套動作可謂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起來吧!”宋云曦邁開步子走進去,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淡淡道,“隨朕進來。”
我默默稱是,遞給了墨梅一個安心的眼神。
宋云曦坐著,穿著一身白色長袍,袖口處是銀線密織的木槿花鏤空滾邊。看起來十分俊逸,我恭敬地站在一旁,抬眼見到他今日的裝扮卻是一愣,他這副樣子好像就是剛才我夢中夢到的。
“愛卿剛才沐浴了?”
“是。”
“朕甚少看愛卿穿得這樣簡單,倒是別有一番韻味。”他目光閃閃,狀似不經意間掃過我的胸口,我只覺得后背一僵。
剛才著急忘了裹胸,媽呀!他不會就這么認出我的性別吧!那我豈不是會很慘,女扮男裝,還頂替朝中官員,這可是欺君的大罪啊!
不過宋云曦看起來并不是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撣了撣袖口,那木槿花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煞是好看。
“朕深夜來訪主要是有一件事跟愛卿商議,此事萬分機密,愛卿且附耳過來。”
我聽話地靠了過去,傾著身子等待著陛下的進一步指示。龍涎香的香味縈繞鼻尖,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邊,溫溫熱熱的,一股酥麻的感覺直躥至心頭。我又是一愣,這場景居然和夢中的如出一轍。
恍惚間他的聲音響起:“愛卿,你怎么有耳洞呢?”
(四) 我們都是演技派
時間如流水一般地滑過,距離陛下夜訪我府上又過了五天。
回想那天,我就忍不住地暗自夸獎自己真是機智萬分,隨口就是一句回答:“臣和家妹是龍鳳胎,小時候給家妹打耳洞的時候沒有分清,臣就被殃及了。”
宋云曦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聲:“怪不得愛卿生的如此俊美,原來是這樣。”
我卻是一時沒有搞懂這事和我的長相又有個什么關系,宋云曦在我狐疑之際終于說了此行目的,聽完下句之后我剛剛放松的脊背就又僵住了。
現在正是初春時節,魏相府中假山樓閣林立,珍奇樹木的葉子皆是嫩嫩的青色,紅磚綠瓦,并不奢靡,反而很是質樸。我跟著小廝來到魏清的書房,他正坐在方桌之后,顯然已經等了我很久。
“魏相找本王來有何事?”對外我還是攝政王,這架勢自然是要端出來的。
魏清飲了一口茶,但笑不語。
“魏相有何事盡可以直說。”
魏清嘆了口氣:“老夫是為攝政王感到不值,這么鞠躬盡瘁地為皇上分憂,如今卻是落到了這個地步。”
三日之前,有言官告發我爹德望侯在金陵收受賄賂,中飽私囊。宋云曦當殿震怒,革了我爹德望侯的爵位,一應家產全部充公。皇上稟雷霆之勢而下,我百般求情周旋亦是無濟于事。
我爹是有點兒小聰明,但我知道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要不然我家也就不會苦苦地靠著朝廷那點兒俸祿過生活了。
微微嘆著氣,我道:“本王相信這世上的是非黑白,陛下自會秉公辦理的。”
“陛下的秉公辦理就是德望侯被削爵,一家人被趕出侯府流落街頭。老夫與德望侯有過幾面之緣,自是相信德望侯的為人的。可是陛下卻如此行事,當真讓人心寒啊!”
我微微低頭,再抬起頭來眼神一派清明:“魏相今日找我來,一定不是只想著關心本王的家事而已吧!”
“老夫仰慕王爺已久,奈何王爺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現在總算可以親近,自然是喜不自勝的。”魏清笑吟吟的,絲毫看不出破綻。
“本王自詡忠臣,不得不拒絕魏相的好意了。”我站起身子,負手而立,“本王這就告辭了,魏相的關心本王銘記,還請魏相以后行事安分守己些。”說完這一番話,我再未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踏出魏相府,坐上轎子之后我只覺得這手心汗津津的。演戲什么的,果然會把人逼瘋。
這日夜間,宋云曦再次暗中到訪,我當時就在想,檢查演技的人來了。
“魏清怎么說?相信你了嗎?”
我恭敬地彎腰:“臣已經照陛下所說的行事了,不出三天魏清必定還會再找上臣的。到時候,大事必定可成。”
宋云曦這才露出笑顏:“愛卿做得很好。”
聽到這夸獎,我心里又下意識地咯噔一下,果然,宋云曦下一句話差點兒讓我一口血噴出來。
“朕記得愛卿還有個妹妹是吧!朕有意等此事事后迎你妹妹入宮為后。”
我一下跳了起來:“你說什么?”話一出我自己也覺得很是大不敬,默默地站定,“臣是說,家妹身份卑微,不配為后。”
宋云曦搖搖頭:“愛卿多慮了,你不是說妹妹和你長得一樣嗎?朕一直覺得愛卿長得甚合朕意,只可惜你是個男人。”
我心頭如小鹿亂撞,撞得我有點兒眼冒金星。星光璀璨之間我只覺得眼前人笑容有些藏不住的得意,笑得我直打哆嗦。
(五)姐姐我如此深情
三日之后,魏清給我送了份大禮,在宋云曦的強硬做派下生生地保住了我一家人還能住在德望侯府這個曾經的奢望。
他如此向我遞來橄欖枝,我按照事先的計劃,先是狠狠地掙扎了一番之后才接過。為的不外乎是讓魏清對我信任加重幾分,方便之后的行事。
接下來一個月內,朝堂上可謂是硝煙四起。宋云曦想要推出一系列的改革方案,其中關于內閣的重組案可謂是直接觸及了魏清的利益,明眼人都能知道宋云曦是想要把魏清手中的職權奪過來。
魏清手下走狗眾多,在這個緊要的關頭當然是群起而反對,宋云曦雖不好逆所有人的意愿而行,但態度卻是異常堅持。
接連拔除魏清身邊好幾員得力干將,魏清本身就已經很是不滿。現在宋云曦處處針對他,直欲剪除其所有黨羽,如此步步緊逼,終于把魏清逼上了一條絕路。
而這,也就是我和宋云曦的目標。
再一個月之后,魏清招我去相府一聚,這條路我這兩個月間已經走過無數回了,我每次都希望這次是最后一回走。
“天不假年,陛下昏庸至此,聽信小人讒言,如此以往大梁必亡。老夫雖為人臣,但更是大梁國子民,有這個義務匡扶社稷。”相府密室之中,魏清一派的正義之姿,說到激動處不禁老淚縱橫,引得在場幾位大人也紛紛落淚。
我目瞪口呆,心中有些不安,這魏清的演技居然比我還好!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是個奸細這件事情?
“攝政王殿下。”魏清擦了擦眼淚喊了我一聲,我那種不安的感覺更深了。
“這次多虧了攝政王殿下高舉義旗,我等才能如此團結一致地為了我大梁國的明天,除昏君,順國運。”
這話聽起來頗為奉承我,但我的心卻是瞬間冰涼。魏清極力拉攏我過來,不是因為相信我,而是想要借著我的名義來行逼宮之事。若是成功,到時候殺了我倒也簡單,若是失敗了……就直接把我推出去頂罪。
如果真的是這樣,到時候宋云曦又會把我怎么樣呢?
魏清把事情布置下來之后,各位參與者就散去各做準備了,而我,果然被留了下來。美其名曰保護,實際上不過就是軟禁而已。
我在床上抱著雙腿望著這眼前陌生的一切發呆,思緒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個問題之上。他會殺了我嗎?還是會相信我?
眼前那張俊朗的臉龐浮現在我的面前,勾唇一笑,雖然總是讓我心驚,卻是溫柔無比。
還有,他靠近時帶著龍涎香的氣息籠罩著我的全身,輕觸著我的耳際,都莫名地讓我心動。
現下四處無人,各種感覺翻涌而出,將我徹底湮滅。在宋云曦提出讓我當內應的那一刻,我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絲毫沒有考慮我是否會活著回去。
我知道我不是為了德望侯府的榮華,也不是為了自己官運亨通。我是為了他,為了他最珍視的江山。
我盡了我的全力來清除你想要除掉的人,用盡手段暗查魏清謀反的罪證。我把你擺在了我自己性命的前面,那你呢?
又將把我放在何方?
(六)這都是什么鬼啊
那一日,我沒有親臨其中,自是體會不到血流成河的震撼與悲愴。當我被人從魏相府中救出之后,再見到宋云曦是在金鑾殿之上。
魏清一干人謀反不成被御林軍鎮壓,大殿之上擺放著魏清私自制作的龍袍、玉璽等物,確實是證據確鑿,毫無抵賴的余地。而這些東西,就是我在魏清府上發現的。
而我之所以跪在這里,是因為魏清等人一口咬定我為謀反的主事之人,并且有我寫的親筆密函作為證物。
我看著那密函不禁心里發笑,那是魏清一次給我寫信之后我回的,根本就沒什么實質性的內容,可是在這樣敏感的時刻,與魏清相聯系的攝政王殿下當然會被人認為是涉案其中的要員。
“攝政王,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上首的宋云曦聲音很是威嚴,不過我卻是聽出了一絲緊張。
你是為了我緊張嗎?我抬起頭來,隔著頗遠的距離看向他,一如我們初次相見的那樣,金色龍袍,高大俊朗。
我突然就有種這輩子值了的感覺。
我后背挺得直直的,話語擲地有聲:“臣……我無話可說。”
“慕景南你!”宋云曦怒氣沖沖地拍著龍椅上的龍頭,想說什么卻是生生止住了。
“臣犯了彌天大罪,死不足惜。還請陛下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饒恕臣的家人,臣九泉之下也會感念陛下的恩情。”
我見宋云曦的身形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攝政王慕景南,謀逆犯上,證據確鑿,罪無可恕,三日后斬首示眾。魏清等一干從犯流放寧古塔,終身為奴。”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想把他就這樣看在心里。
“臣,領旨謝恩!唯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之后我被人帶到了天牢里,陰暗潮濕,只有一扇天窗。晚上的時候,陰涼的月光透進來,雖然明亮卻是讓人覺得孤獨。
我要在這里度過三天的時光,迎接我的死亡。我真的沒什么可怕的,我為了他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想到這兒我笑出聲來,自己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
不過,我是有點兒遺憾,沒能在我最好的年華里鼓起勇氣去說出那幾個字:我是女人。
“朕一直覺得愛卿長得甚合朕意,只可惜你是個男人。”
他的話還一直縈繞在我的耳邊,如果我說出真相的話,那么我們之間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一聲暴喝聲響起,我起先還以為我出現幻覺了呢!要不然為何會聽見宋云曦的聲音。直到“嘩啦嘩啦”的鐵鏈聲響起,一陣龍涎香的香味逼近,我才真的意識到我沒有在做夢。
“陛下!”我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跪倒行禮卻被他一把拽了起來,拉到了他的懷中。他的臉帶著怒氣,恨恨地盯著我:“好啊!你還長出息了!沒經過朕的同意就想著這么慷慨赴死?朕告訴你,門都沒有!”
我被他吼得耳朵發疼,人也一愣一愣的,難道我不應該這么平淡地就死?應該哭著懇求他饒我一命之后再死才顯得他霸氣嗎?
“看著朕!”
我奴性十足地轉頭看著他,感覺下一秒我就會被他的怒氣構成的火龍吃掉。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我果然被吃掉了,不過不是被他的怒氣,而是被他的嘴唇。
溫熱的唇就這么覆上了我的,下一秒,他長驅直入,一路的攻城略地。我傻掉了,這是個什么情況?雖然我內心羞澀中帶著點兒喜悅,但我外表卻是茫然中帶著一絲的罪惡。
難道說,我喜歡的人是個斷袖?
堪堪分開的時候,他的臉色好了很多,卻仍然是嚴肅得不行:“慕景嫣,我告訴你,你別想就這么死了,沒那么容易!哼!”宋云曦甩手而去,牢房之中只剩下我一個人,呆若木雞。
他剛才居然自稱“我”,而不是“朕”。
他剛才居然叫我“慕景嫣”,而不是“慕景南”。
我的個娘哎!這都是什么鬼啊!
(七)喜歡你,拖走你
三日后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正午時分,在眾目睽睽之下,攝政王慕景南被斬首示眾。與此同時,我被人悄悄地密送進皇宮。
再三日,皇宮里就多出來個淑妃娘娘。
這一系列的改變讓我措手不及,有什么事情不對的樣子,可是我還真的猜不出來到底是哪里不對。
直到一日宋云曦招我侍寢,我才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全過程。
我被一大堆的宮女洗得白白凈凈的,要是頭上插根稻草就能出去賣了。之后身體被人裹了一層紗裙,再之后就被扔上了宋云曦的龍床。
這是我從天牢里出來后第一次看見宋云曦,他穿著金燦燦的寢衣,笑得邪邪的,緩緩地靠了過來。
我往床里挪了挪,想想一會兒要做的事,心里緊張得要死。可還是沒能夠逃脫被壓倒的命運,一番翻云覆雨,抵死纏綿之后,他靜靜地把我攬在懷里。
聽著他劇烈的心跳,我只覺得我這顆一直以來懸著的心落了地。這一切來得太快太不真實,我沒有辦法不去擔憂。
“陛下,臣妾想問你個問題。”我翻了個身朝向他。
“嗯?”
我哭喪著臉:“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告訴我吧!要不然臣妾這心里沒底啊!”
“你真的想知道?”他盯著我,黑眸深不見底。
我點了點頭。
“其實整件事情可以分三個環節來說明,第一,先帝的遺詔是假的。第二,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女的。第三,代替你死的是易了容的魏清。事情就是這樣。”宋云曦言簡意賅,可是這每句話都是戳心得很啊!
宋云曦是一早設下了套,知道我老哥活不長,派人假造了先帝遺詔,目的就是想讓我代替老哥來當這個勞什子的攝政王,然后一步一步地走進他設的陷阱里。
陰險啊陰險!
可是……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讓我做攝政王?”
宋云曦定定地看著我:“你真的不懂?”
我脖子一僵,我對他這個表情太熟悉了,這是他即將發飆的前兆。我在心里快速地過濾著重要的信息,然后得出一個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的結論:“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喜歡我才這么做的?”
宋云曦少見地默不作聲,我喉嚨發緊:“不,不會真的被臣妾說準了吧?”
“你覺得不像?”他半晌開口,目光里滿滿的都是威脅,那樣子好像在說你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朕就砍了你一樣。
我屈服于他的淫威多年,十分誠懇地搖頭:“當然像。”
他輕輕地掐著我的臉頰,目光溫柔得讓人沉醉:“你小的時候朕曾經見過你一次,扎著雙髻,穿著一身紅艷艷的小襖,真的是可愛得讓人想要上去捏一把。當時朕就在心里默默地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把這丫頭娶回來。不過現在時機不對,只能先封個妃子,等過了這個年之后朕就讓你做朕的妻子。”
我被這真相震驚得無以復加:“你是說你暗戀我很多年,然后機關算盡地把我騙到身邊?”
宋云曦目光坦蕩:“差不多就是這樣。”
“陛下,你怎么能這樣?”我反應過來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宋云曦有點兒惱羞成怒,翻身把我壓在身下,以唇封住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其實這句話全話是這樣的:陛下,你怎么能這樣?喜歡臣妾就早點兒說嘛!拖了這么久是存心想急死臣妾嗎?
不過我很慶幸,我沒有了遺憾,因為我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