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男人最帥的兩個動作一是開車,二是掏錢包,而此時,滕子軒就處在第一個“帥”的萌點上。
[壹]讓我找到滕子軒
山寶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高懸的大鐵框,她已經在這里潛伏了整整一天。
她發誓一定要等到滕子軒!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月黑風高、夜深人噤之時,她又從那個大鐵框里看到了滕子軒的身影,她一個激靈,睡意全消,立馬現出原形,飛撲上大鐵框,同時大叫:“滕子軒,我喜歡……”
那一個“你”字還沒出口,她狠狠地撞上了一堵墻,登時鼻血橫流,悲慘無力地順著鐵框前無形的屏墻滑下,落地時,她勉強振起法力,又還原成身材窈窕的淑女。
再抬起頭來時,那大鐵框里已沒了滕子軒的蹤影,而是藍天白云,悠然寫意。
她悲憤地仰天長嘯:“天可憐見兒,讓我找到滕子軒……”
[貳]五百年后的世界
很多天以后,山寶才明白那個看得見滕子軒的東西不叫“大鐵框”,它有個新奇的名字叫 “LED大電視顯示屏”。很多天以后,山寶也才明白她身處的這個世界已經不同于五百年前。這里的男女可以摟肩搭臂地跳舞,可以肆無忌憚地喝酒,還可以身上掛兩三條布就跳進不分雌雄的泳池里撲騰。
為此,山寶感到很高興,因為她覺得這樣的世界實有有利于她追滕子軒。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穿著打扮,對于她這樣一個閉關修煉了整整五百年的“出土文物”來說,要把自己整得嬌艷性感吸引滕子軒的注意,的確是個技術活兒。
在成功得知滕子軒要去酒吧喝酒的那晚,山寶很是緊張,一緊張就老是喝咖啡,結果她喝了太多咖啡,差點兒就壞了自己的好事。
山寶將洗手間的門打開了一條縫,幾秒之后,看到從另一側洗手間出來的令她激動不已的身影,她精準地計算著來人腳步的速度、角度、弧度和溫度,然后猛一拉洗手間的門,小跑沖出,手疾眼快地就要與他撞個滿懷,哪知突然腳下一滑,身體一偏,往右側方傾倒。
這是什么情況?英雄救美不正是這個時節嗎?下一秒,她應該落入一個強健有力的懷抱,然后四目凝望,瞳仁里映著彼此的容顏,那一刻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然而她即沒猜中前者,也沒猜中后者。
“砰”的一聲,她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甚至連法力都沒來得及使出來,就那樣跌了個狗啃泥,很不禮貌地“五體投地”。她手指感覺摸到了什么光滑的東西,勉力抬頭一看,卻是一雙男人的皮鞋!
“小姐,您還好嗎?”
山寶使勁抬起頭來,只見他彎著腰微笑著,那俊顏亮眼,仿如古畫上凌波御笛的水中仙,山寶一時間就癡了,不知道要說什么。因此在他伸出一只手來的時候,她依然還是傻傻地用力抬頭看著他。
“小姐,你不起來嗎?”山寶這才反應過來他是要拉她起來,忙伸出手去與他相握,借著他的提力爬起,狼狽不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褲,再抬起頭來時,他已向外走去,只留了一個背影給她。
“等一等!”她叫了起來。
“還有事嗎?”他回頭望。
“呃……呃……我只是……只是想說,謝謝你。”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山寶很“豬”地想不起來要說什么。
他長嘆了口氣,退了兩步,高大的身形很有威脅地靠近,甚至還慢慢把頭湊了過來。
山寶更癡了,心不爭氣地劇跳著,看著他越來越貼近的臉龐,她甚至嗅到了他身上古龍水的香味。更讓她吃不消的是他豐潤的唇,就那樣與她的唇只有四指的距離。山寶只覺得心里的那把火一直燒到臉上,熱得令她閉上了眼睛。
良久,沒有任何異常,她的唇上也沒有觸到任何柔軟,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側臉。
“小姐,善意地提醒你一句:你熱褲的拉鏈——沒有拉好!”
[叁]為何出口傷人?
熱褲的拉鏈沒有拉好,這實在不能怪山寶,只能說,她做人的時間太短,不懂得做人的規矩。
當她還是一只烏鴉的時候,她沒覺得滕子軒好看過,那時,她覺得一身黑毛的烏鴉是全世界最美麗的鳥。而當她已經修煉到能夠幻化成人形時,她也沒覺得騰子軒好看過,她依然覺得一身黑毛的烏鴉是全世界最美麗的鳥,直到她第三次遇到了騰子軒。
那一世,他是個小清新的窮秀才,揣著點兒碎銀巴巴地進京趕考,只盼著金榜題名時揚眉吐氣,有錢有權有顏如玉。也怪他運氣不好,那天要渡河的時候,恰好遇到山寶跟黑豬精打架。
山寶本來是個和平主義的積極擁護者,在師父的正確領導下,她一直在力爭做一枚妖精里的淑女,本來是不可能跟誰打架斗毆的,可誰叫那黑豬精說了一句“天下烏鴉一般黑”,山寶一下子血往上涌!
什么叫“天下烏鴉一般黑”!他老豬不也全身黑毛嗎!掉進墨缸里用釘耙撈也撈不到,憑什么把黑的罪過全栽在烏鴉身上!官二代春風得意,窮秀才考場失意,干烏鴉屁事!再者,要罵也該罵“天下豬毛一般黑”嘛,為何出口傷人?
山寶果斷放棄淑女的身段,拉開了架式,惡狠狠地跟黑豬精打了起來。那黑豬精打著打著就蔫了,縮到河里躲起來。山寶一怒,催動了法力,河水立時巨浪濤天,黑豬精被巨浪沖到了岸邊,嚇得磕頭認錯,而坐在渡船里的滕子軒倒了大霉,被巨浪一掀,立時落到河里,灌了一肚子水。
劃船的艄公識得水性,抱著根船槳劃到淺灘去。滕子軒就遭殃了,灌了一肚子水不說,兩眼一翻,飄在水面上快要一命嗚呼。山寶嚇得跳到水里把他抱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拽上了岸。
山寶那個悔啊,腸子都青了,想當初白娘子水漫金山寺,害了多少條人命,被壓在雷峰塔下凄凄慘慘地過日子。雖然這只是一條人命,但山寶可不想被壓在哪塊大石頭底下孤苦伶仃地數螞蟻,她頭上直冒冷汗,一心要救滕子軒的小命。
山寶催動法力,不知戳了他的胸口多少回也不見動靜。她生怕他死了,低下頭仔仔細細地查看,又傾聽他微弱的心跳,剛想伸手去扒開他的眼皮看看,突然他嘴一張,一股水涌出,沖得山寶一頭一臉的水滴,接著他咳個不停,醒了過來,山寶大喜過望,心里把神佛一一各謝了一遍。
滕子軒還道是山寶救了她,感激莫名,不想山寶一身的水,風一吹來渾身哆嗦,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剎時間變成了一只黑不溜秋的烏鴉,嚇得他足足半炷香的時間回不過神來。饒是他膽子大,竟沒跑路,隔了半晌,已經夕陽西下,他居然問了一句:“你肚子餓嗎?”
山寶硬著頭皮又恢復了人形,點了點頭,滕子軒于是找來柴禾,麻利地生火。
山寶不僅救了他,還救了他牢牢拴在身上的包袱,這不,他從包袱里掏出兩個濕漉漉的土豆扔進火堆里,還從懷里摸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穿在木叉上烤熟。不一會兒,那東西“吱吱”作響,油香四溢,山寶吃了一個土豆,嗅著那股子油香,眼巴巴望著木叉上那東西,滕子軒于是將那東西分了一半給山寶,山寶哪里有作為“女人”的半分矜持,狼吞虎咽,不一會兒就全下了肚。
她覺得那東西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美味,自此后,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夢到那東西,夢到那東西,也就夢到了滕子軒。回山后去見師父,師父老淚縱橫,把她罵個半死,又將她關進悔過洞里面壁思過,至此,山寶才知道那東西叫作“魚干”。作為一只素食的烏鴉,她居然吃了肉,壞了清規,換得了三年的禁足。
三年后,她眉開眼笑地去京城找騰子軒,那時,他已金榜提名,正是人生得意之時,她找到他時是在探花府門口,他剛翻身下馬就見了她,錯愕了一下,說:“你的救命之恩,我會報答你的。”
“那你就以身相許吧。”山寶在整整夢里見了他三年,很是熟稔,于是恬不知恥地說。
他又錯愕了一下,瞅了一眼探花府里大紅的彩掛,眼里有種她看不懂的悲哀,說:“那你把你下巴上的黑毛修煉沒了,我就娶你。”
[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為了他的那句話,山寶整整苦修了五百年,直熬到她的師父羽化成仙沒人管她,這才重新出山。
出山之前,她前前后后照了三百多遍鏡子,確定幻化成人形時下巴再沒有像胡子一樣的黑毛后才下山,前去找滕子軒。
五百年后,已是天翻地覆,經歷過撲向大電視顯示屏撞到出鼻血的慘痛經歷后,她狂補了許多現代社會的知識,了解到滕子軒作為頂級賽車手的職業,成功地運用法力從那個長得很娘的助理口中探聽到消息,并苦苦跟蹤了滕子軒一段時間。
她當過賣花姑娘,可惜滕子軒花粉過敏;她試過做餐廳的大廚,可是他嘗了一口她做的菜后直接噴了;她還去應聘過洗發小妹,可當他走進造型沙龍里,坐下去等她洗頭的卻是那個娘到令女人痛、男人快的小助理——原來他有自己的造型師。沒辦法,她只好跑到他常去的咖啡廳,一等三個小時,雖然她設計好的洗手間門口“碰撞事件”脫離了她的掌控,但終歸他跟她小暖昧地說上了三句話,這讓她喜不自勝,因此,在他二十五歲生日的派對上,她必須要更加努力才是。
那天晚上,海濱的碼頭上燈火通明,衣香鬢影,賓客來往穿梭,狂躁的音樂聲令山寶的心里跟著狂燥起來。山寶進到被包場的碼頭里溜達了一圈,幾乎被酒香和脂粉香給熏倒,但成功地窺探到了臨海靜坐的滕子軒。
她屁顛屁顛地奔了出來,跑到海灘邊忙活開。等做完該做的一切后,她放了一只孔明燈,那孔明燈上寫著大大的七個字:“滕子軒,我喜歡你!”眼瞅著那孔明燈隨著風越飛越高,載著她的希望直飄向碼頭那方,山寶激動不已,甚至已經開始想象他看到這七個大字時驚愕與興奮的表情。
她運足了法力,遠遠地朝碼頭看去,一小會兒后,孔明燈飛臨碼頭上方,滕子軒果然開始注意那盞孔明燈,嘴唇張開,似乎要念那七個大字。就在山寶舉起手要為自己的戰略布署拍手叫好的時候,突然“嘭”的一聲,有巨大的光亮在黑暗的虛空中爆開,再散射出五顏六色的光點,仿佛夜空里生出許多彩色的星星,許久才漸漸消失。如是幾聲 “嘭嘭”,爆出無數星星之后,她那盞可憐的孔明燈早被噴出的煙火沖得無影無蹤。
山寶只覺得血往上涌,氣得腸子打結,深深體會到“半路殺出程咬金”的深刻內涵。
不過,她可是百折不撓的山寶,她還有一個撒手锏來著。
她用法力燃亮了腳下一千盞擺設成心形的燭火,大叫:“滕子軒,我喜歡……”話未說完,她忽然看到遠處的碼頭在動!
那碼頭居然在移動,向大海深處!
山寶用力揉眼睛,足足一分鐘之后,她才沮喪地發現那根本不是什么碼頭——那是一艘大得堪比碼頭的大船。現在的人做一艘大船,有必要做得跟個碼頭一樣大嗎?而且還是私家的!她心中一氣苦,法力立時散去,那千盞燭火立馬被海風吹滅,只剩下山寶風中凌亂。
“又是你?”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山寶驀地回頭,竟是滕子軒玉樹臨風、卓爾不凡地站在身后!
“你……你沒在船上?”
“那里吵得很,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好得很,我也想一個人靜一靜……那我們一起數星星吧。”面對著她恬不知恥的請求,他居然只是微微一笑,山寶便順理成章地想這叫“默認”。
他向前行了一步,一腳踢在立在沙堆上的一根蠟燭上。“呃,這些七橫八豎的是些什么東西?……蠟燭嗎?”
“啊,沒……我也不知道,誰丟東西這么不道德……”
山寶終于如愿以償,他竟然同意跟她一起看星星!兩人于是就那么坐在沙灘上數天上的星星。
山寶覺得那天晚上的星星比她悠長的六百年看到的星星都還亮麗,只是她挨著他坐著,嗅著他身上若有若無的小清新香皂味,心不由得就隨著那海浪一起一伏蕩漾開來。
滕子軒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兩粒白色的藥丸遞給山寶。
“這是什么東西?”山寶嚇了一跳,忽然想起五百多年前他烤魚干給她吃,害得她面壁思過三年,心有余悸。
“口香糖。”看著她一臉茫然,滕子軒解釋說:“糖,甜的。”
山寶伸手去接過,掌緣碰觸到滕子軒溫熱的手指,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突然間覺得下巴有異,伸手一摸,一下巴的黑毛,她嚇了一跳,忙催動法力,將那黑毛硬逼了回去。
“你剛是長胡子嗎?”
“沒有,你眼花了,咳咳,我是女人哎,怎么可能長胡子!”
“我明明看到你下巴上有胡子……”
“你眼花了……我賭咒發誓你眼花了……”
[伍]美女救英雄的故事重演
山寶實在愛煞了與滕子軒一起數星星的這片海灘。
當她再次踏足這里,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掛著的兩塊布片,她卻實在沒有勇氣走出更衣室。
她扯了扯這種叫作“泳衣”的東西,恨不得用法力把它變成床單,可是一想到滕子軒就在外面的沙灘上睡在躺椅里喝著果汁瞄著來來往往的美女,她心里那股酸氣就一直沖到鼻腔。
她可是樂月山的大美人,頭發四肢身材比例什么的都是按照畫像上的嫦娥姐姐來山寨的,除了臉長得不像之外,已經窈窕得不能再窈窕,外面那誰誰,能長得這么完美嗎!
山寶暗自盤算,比嗲她爭不過酒店前臺的小姐,比辣她勝不得開寶馬來潛水的小媽,比清純她也贏不了買椰汁的小妹,若她不將自己的長處盡量展現在滕子軒的面前,這不是拿自己的缺點硬碰別人的長處嗎?
想到這里,山寶一咬牙,鉆出更衣室,妖嬈地往滕子軒那頭去。她來來回回在滕子軒面前擺第三次Pose時,滕子軒終于抬起頭摘下墨鏡,微笑道:“是你。”
“是啊,真的好巧。”這回山寶將臺詞都想好了,見他再沒了下文,她又擺了個Pose,妖嬈地指著他躺椅前的果汁說,“你這飲料是什么做的?看起來很好喝的樣子。”
“是嗎?那我請你喝一杯吧。”他又微微一笑,半坐起來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她在一側的躺椅上坐下,再一招手,向侍者要了一份飲料。
山寶舒服至極地睡在躺椅里,享受著遮陽傘帶來的蔭涼,一旁是心心念念了五百年的滕子軒,心里簡直美得冒泡!侍者端上來飲料,她一邊望著滕子軒笑,一邊將飲料管送到口中一吸。
“哇,這是什么?”山寶大吐特吐,差點兒把黃膽水都給倒出來。
“這是榴蓮汁,味道還可以吧?”他文質彬彬地介紹,眉眼里盡含著笑意。
山寶一邊繼續吐著一邊很阿Q地想:還好不是魚干,有什么大不了的!卻開始腹誹起滕子軒。
這擺明就是在整她嘛。
她瞪著假裝一臉無辜的滕子軒,很是想沖過去把他撲倒狂揍,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忽然海邊傳來大喊:“救人啦!救人啦,有人落水啦!”
山寶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滕子軒一把掀開小腹上蓋著的大毛巾,露出只著了泳褲的健美身材往海里沖。山寶目不轉睛地瞪著他修長健碩的背影,突然覺得人中一熱,伸手一摸,一手的鼻血。
十分鐘后,山寶也跟著沖進了海里。
不是她很想去游泳,而是那個不自量力的滕子軒在把人救上淺灘之后,居然悶進了水里,隱約只見后腦勺在海浪里飄來飄去,山寶嚇得動用了全部的法力,才成功地在海里找到他并把他拽上遠離人區的沙灘。
美女救英雄的故事又重演了。
山寶催動法力,不知戳了他的胸口多少回也不見動靜,嚇得手都抖了,想起狂補現代社會知識里的人工呼吸,忙不迭地將他的頭放平,壓了他胸口三十次,又捏起他的鼻子,深深吸了口氣,湊過頭過去就要往他的口里吹氣。就在她的唇與他的唇剛剛相接的那一瞬,他咳了一聲,大口的海水自他的嘴里涌出,生生灌進她的嘴里。
山寶愣是將那口海水給吞到肚子里,這才緩過氣來,微一抬頭,只見他墨眸怔怔地望著她,清亮的瞳仁里映著她的模樣,眉宇里是久違的溫柔,那種表情,與傳說中的“寵溺”與“疼惜”極為相似。
他伸出手來,她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正要伸手去與他的手相握,就在這要命的一瞬,一股海風吹來,她渾身一涼,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突然又變回那只黑不溜秋的烏鴉。
他這一握,竟揪掉了她翅膀上的幾根黑毛……
[陸]果真烏鴉嘴
山寶覺得自己再沒臉見滕子軒了。
當初他就嫌自己下巴長黑毛,而今她還這么不爭氣地把自己最黑最丑的模樣現給他看,他不被嚇傻已經算是心臟異于常人了。因此,在滕府的晚宴上,一身侍應生服的山寶在吧臺處磨嘰了半個小時,硬是沒敢靠近滕子軒。
也不知過了多久,五彩的燈光打亮了宴會發言臺,六七個打扮富貴的人走上臺子,滕子軒就夾雜在那群人中。然后,一個中年男子站在發言席上開始講話,大意是什么什么集團怎樣拼搏才有了今日,什么什么生意怎樣苦干才有了成績。山寶猛瞅那男人,越看越是眼熟,竟有幾分像滕子軒,難不成是滕子軒這一世的老爹?正在推敲揣測之際,換了一個中年美婦站在發言席講,說什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又說什么要先成家才能立業,然后滕子軒就站了出來。
山寶隱隱覺得不妙,喃喃道:“難不成他爹娘要給他討一門親事?!”
那想法都還沒焐熱,廳頂的霓虹燈把臺子的另一側映得通亮,顯出一個身材窈窕、杏眼桃腮、眉目溫婉的女孩子。然后,滕子軒施施然走到那女孩旁,兩人往那兒一站,立時珠聯璧合,真真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山寶啞了,她果真烏鴉嘴了。
怔怔地看著他們,山寶想笑,眼里卻像硌了什么,淚水越涌越多,最終奪眶而出。
師父不止一次罵她后知后覺,她還烏鴉嘴殼子硬,這次真是栽到家了。
自她找到滕子軒來,哪一次不是她狗腿地討好,死乞白賴地粘上,甚至玩命地救他,可她卻連他身邊有沒有人都不知道,還一門心思想當女“豬腳”。沒想到五百年前或五百年后都一樣,她依然只是個配角。
她不僅是只黑不溜秋的烏鴉,還是只黑不溜秋后知后覺的烏鴉,而且還是只黑不溜秋后知后覺的笨烏鴉。最基本的情況都沒搞清就義勇前進,最后只是徒增茶余飯后的幾個笑話而已。
她開始向后退,只覺得要離這里越遠越好,到一個沒人看見的角落把自己蜷縮起來。
她的心疼得難以呼吸了,像有什么要活活從她的心里剝離似的,她離開了這里,或許也就意味著永遠離開滕子軒,離開她這五百年來苦守的堅持。
她已經走到門口黑暗處,卻覺得自己的腳步有千斤重,竟沒辦法再往前挪出一步。她再也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
驟地,她四周光亮大盛,那一聲“哇”只哇出了前半句,后半句就被刺目的光亮給嚇得吞回肚子里。
那光亮是從廳頂射下來的,一時映得山寶睜眼出盲,眼睛雖然看不見,但耳里卻聽得真真切切,分明是通過擴音器傳出來的滕子軒的聲音。
“我要娶她!”
山寶還處于懵懂的狀態,找不到北,又聽得滕子軒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我要娶她!”
會場一片嘩然,山寶這時勉強適應了強光,忽然發現有許許多多的目光如刀,直向她這方投來,她手足無措,平日里的小聰明不翼而飛。本想立馬變出真身飛走,又或是使個障眼法啥的讓別人看不見,可是這光柱打下來,她在眾人面前纖毫畢現,這一施法,只怕會嚇得眾人炸鍋,惶惶然竟沒了主意,僵尸一般挺在那里。
忽地,有個人影闖入光柱,依稀是滕子軒的模樣,她還未開口,對方溫熱的大掌就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走!”
[柒]你為什么不娶那姑娘?
看著車窗外像光波線影一般的景象,山寶深深地被刺激到了,這比她撲食的速度都要快!
她轉過頭去看著駕駛位一臉淡定的滕子軒,覺得他實在帥了她一臉的血。
現代社會有名言:男人最帥的兩個動作一是開車,二是掏錢包,而此時,滕子軒就處在第一個“帥”的萌點上。還有在宴會發言臺上他那霸氣側漏的一指,以及牽手私奔的果敢英勇,著實讓山寶愛慕得五體投地,覺著如今的他整整甩五百年前的滕子軒一馬車。
可是,山寶依然覺著不真實。
“我現在不是做夢吧?”山寶一臉惶惑地對滕子軒。
滕子軒沒說話。
“你為什么不娶那姑娘?那姑娘不是啥啥集團的千金嗎?”
滕子軒依然沒說話。
“你媽不是說你娶了她,你們兩家就算是強強聯手,以后你家的生意就如日中天了?”
騰子軒眉頭皺起,照樣沒說話。
“你就這樣帶我出來,你真的要娶我?”
騰子軒深深吸了口氣,還是沒說話。
“可是……”山寶艱難地咽了咽,困擾她的那個問題終于脫口而出,“可是,你連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真的要娶……”
車子發出驚天動地的“嘎吱”聲,速度驟然降下,在山寶的額頭親上前車窗玻璃的前一剎,車子成功停靠在路邊。山寶愕然望向滕子軒,卻發現他一按安全帶扣,惡狠狠地撲過來吻住了她,將她還未來得及吐出的話全封在口唇間。
再后來,山寶腦子里的所有問題就被那個吻熨燙得無影無蹤了。
[捌]突發事故
山寶一直傻傻地盯著他的側臉,忘記了時間。
透過車窗玻璃望去,遠遠的東方已現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車子慢下來,最終停下。
“怎么不開了?”
滕子軒一臉無奈地看著山寶:“沒油了。”山寶這才想起車子是要吃油的,原來滕子軒已將車子泊進加油站。
人有三急,烏鴉也不例外,山寶趁著加油的時間去了趟洗手間,出門時遠遠看到滕子軒將油卡遞給加油小弟。
山寶嗅到了一股汽油味。
加油站有汽油味天經地義,可是這汽油味實在太濃烈了,叫山寶心中不安。
師父曾笑她的鼻子能趕上狗的,當初不也是因為魚干太香了這才惹得被關禁閉三年么。她心生警惕,一邊走近車子,一邊四處觀察。
滕子軒已將油卡刷了,趕著往車子這方走來,山寶的目光順著他看去,忽然心頭一跳——
在他左側不遠處的地上有一攤汽油。再順著那汽油的蹤跡一路望去,竟是左前方一輛車子在不停地漏油!
騰子軒遠遠地看見山寶,唇角上揚,勾出一個溫暖的笑。
剎那間世界極靜,靜得仿佛一切都慢了下來,山寶聽到了“啪、啪”的聲音,她驚惶地望去,只見更遠處一個胖子叼著煙卷,正不停地撥弄手中的火機。
山寶被一種恐懼激得汗毛倒豎,瞳孔驟縮。
“小心!”
驚懼使得山寶霍然爆出全部法力,真身乍現,幻化成一只大烏鴉撲向滕子軒,只想以自己的身體保護他,與此同時,火焰點燃了空氣里充斥的汽油分子,眨眼間燃到地上的汽油。
剎時,仿佛天地間全充斥了火焰。
就在山寶成功地圍護住滕子軒身體的同時,身后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巨大的氣浪將兩人沖得往外飛去。
落在草地上后,山寶的后背并沒有預期中的疼痛,身后是溫暖和安全的。她扭頭看去,卻是滕子軒的俊顏。他竟以自己的身軀壓在山寶之上,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山寶恢復人形,驚惶地摟著軟倒一側的他,淚不由自主就滑下來。“騰子軒!騰子軒你還好嗎?”
他只是望著她微笑,一如當初見他時的淡定和從容。他奮力抬起手,山寶會意,馬上伸手過去與他的手緊緊相握。他的眼漸漸閉合,手也漸漸往下滑落。
“山寶……不要離開我……”
[玖]尾聲
樂月山。
山寶緩緩吞下自己的元丹。
這已是她用自己的元丹幫他療傷的第五日,他背上的傷口雖然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可他還是沒有醒來。
“你快醒過來好不好?”
滕子軒沒有動靜。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是怎么熬過來的,你覺得好一點兒沒?”
滕子軒照樣沒動靜。
“你這個傻瓜,知不知道我可是六百年的烏鴉精,那區區一點兒爆炸怎么傷得了我,以后不可以這么傻了好不好?”
滕子軒還是沒動靜。
“你再不醒來,我就另嫁他人了……”
滕子軒突然就睜開眼睛:“你敢另嫁他人,信不信我把你的毛給撥光!”
山寶又驚又喜,撲到他身上,只覺得這五百年來的等待在這一刻全得到了補償。
入夜,兩人靜坐在樂月山巔,山寶依偎在他的懷里,突然想起一事。
“這一世,你怎會知道我叫山寶?”
滕子軒摟緊了她,低頭說:“你在五百年前不已經告訴我了。”
“你怎么知道五百年前的事!”
“比起這個來,我覺得你更應該了解我是怎么賄賂孟婆,整整八世沒有喝下她熬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