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博愛 兩地情深

摘 要：離鄉他居與他居戀鄉，是人類情感脈絡世界中的重要呈現，這一情感現象，不僅是作為人的生理本能的自然映射，更有著道德倫理層面的本質內蘊。這就使得自古以來的懷鄉、戀鄉之故土情懷的詩章顯得格外感人、誘人和流連忘返。《清溪筆記》就有著這樣的內質和情采，一腔博愛、兩地情深的眷戀，浸潤著南粵與岐周的山川碧水，寄托著作者兩廂牽掛、無限感慨的地緣情懷。

關鍵詞：《清溪筆記》 博愛 情懷

文武著書，是自然的事;因為周公廟上蔡家坡下是他的故鄉，周文化的延綿氣象不僅早年浸心入髓，且更滋潤著他的成長經歷。再后來，文武如魚躍龍門，連續跳高，文學學士、哲學碩士、大學教師、政府官員，但他始終文化在場，生活在目，感受于心，從筆為文，全身掩映期間。九年前就讀過他的著述《道德教育論》，感受良多。可以說，上世紀80年代的這撥大學學子，屬精英類。其思想高度、文學功底、批判意識，以及學養與素養都非常出色、出眾。文武便是我許多得意門生中的一位佼佼者。他老成持重，富有思想，文采卓人，且義氣豪俠，情意綿長。一雙蘊含智慧的小眼睛，使人感到溫暖、信賴和力量。我知道在他的班上，弟妹們均以“大哥”尊稱，這是人氣、人緣的榮光，品德品行的認可。俗話說，人品即文品。《清溪筆記》（作家出版社2010年10月版）便是這一人品的文學映射。

作為散文集的《清溪筆記》，記錄了作者從內陸寶雞到南粵東莞的情感經歷過程。目睹耳聞，觀感思慮，視野廣博，涉筆豐富。從命意看有土地戀、鄉情歌、人生考、勵志頌、現象觀、社會相、文學論等;從文體看有生活敘事篇、記人抒情篇、苦難感念篇、問題思考篇、民俗民風篇、文化漫筆篇等。真可謂筆涉風云，記錄萬方，其字里行間洋溢著作者“定居南粵十七個春秋重新感悟人生”的文化氣象。而我贊賞的是，貫穿于“筆記”中的靈魂所在，卻是一腔博愛、兩地情深的書寫和抒發，是那樣的觸人肺腑，令人感慨。透過紙背，你仿佛依稀觸到了一位秦地漢子的拳拳鄉情，深深濃意的內里纏綿涌動，似乎感到了北方莊重文化與南方秀水文化融合的作者肉身的體溫——那敦實的形，那憨憨的笑，那睿智的眼，那幽默的語，那勤快的影……

摯愛生活在文武的世界里，呈現的是一種博愛情懷，放大了的溫潤文化的寫真。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身在市府供職的他，卻急切地實現了南下親臨改革大潮的渴望夢想。東莞清溪執教工作的轉換，使坐慣了政府交椅的人們驚異和不解。究竟坐機關好，還是站講臺風光？文武有著自己的理解：“只有用心去編織自己理想的人，用魂魄去鍛鑄自己生命的人，才能真正站在三尺講臺播撒世界輝煌，納吐人類文明。”這是理想的放飛，現實的觸摸，體現著絢麗而又樸實的博愛意味。他覺得“無悔的人生是靠自己智勇的選擇譜寫出來的，傳統的目光會摧毀人生的無悔”。這是哲學的認知，理性的思考。一位北方學人，就這樣抒放著南粵大地的一腔情懷，碰撞著改革前哨的思想火花，以縷縷愛的溫婉，情的溫馨，快樂地置身其間，以遒勁之筆勾勒著沿海的改革崛起，以綿長之意訴說著動人的故事。“清溪的風”在作者筆下是“律動的”“誘人的”，那青青山巒，涓涓溪流，那改革聲浪，民族心愿，“如鵝毛撩撥”。“南巡講話”的春風，搖撼著這位北人的固有理念，于是清溪的風“亂了我的思緒”。一種位卑未敢忘憂國的大愛呈現于字里行間。寫清溪的人，作者從一個新移民文化群落的視野著眼，抽繹出他們肉身的移動所攜帶的本土文化因子的沖撞，因而各有性情各備精神。作者一一做了饒有興趣的情感觀照。這里有南粵人固有的聰慧干練和精明;有嶺南客家人古老風俗民情的遵循和恪守;有新移民拼搏生存的身影。作為文學的書寫，記錄了他們不同的生存境遇、生命經歷，以及日常瑣細的樂趣。如對世風日下老者勤勉風范猶在的描寫：古稀客家老人，手捧發黃古書晨讀的場景，“如臨夢般使我震驚”，“那晨光融融，綠草萋萋，古老的榕樹冠篩下縷縷銀光，撒在晨讀老人的身上”，一幅身體力行警世示人的早春勵志圖。作者認為，這是客家人世代耕讀傳家的作風，“晨讀老人朗誦賢文拒斥浮躁的舉動著實像晨曦中的啟明星，給這個日益喧囂的世界一點亮光”。是的，透過現象，穿越字里，文武貫于思考的深處和明哲瑩瑩可感，折射出早年哲學碩士應有的思維修養。還有對主管后勤、人事的徐主任、徐校長兩袖清風，沒有一套私房，退休后仍住在公寓里的一位為人和善的好人的贊美;對深夜免費送客到家的客家中巴司機無私助人的贊賞;對置身民間，禮賢下士的陳書記親民作風的肯定，等等。清溪人品德、善舉、人性的點滴美好在作者的筆下予以逼真的呈現，其情感的真摯、語言的質樸、敘事的自然都有一種親臨在場的關愛感，讀來令人感慨不已。由于南北地域民俗的差異，決定了文學介入時文化審美視角的不同。從這個層面上看，文武以北人的視角對南粵的諸多文化遺存、民俗場景、風俗民情予以了南北審美的文化比較。如《凝望碉樓》篇，描寫細膩，思路開闊，文字優美。作者將承載歷史記憶、時代智慧的碉樓置于漢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背景下，詳盡描繪了這座特異民居的特異結構，如禮制廳堂、生活區域以及動人的“守城”故事，等等。以此來界定碉樓不僅體現著中國禮制思想“尚中”與“辨內外”的文化理念，同時是客家人美好家園夢想的守候，代表著中國人渴盼安居樂業的追求。然而在工業化規模推進的今天，作者感嘆到：“碉樓：承載了中西文化的碉樓，你能成為文化的守望者嗎？”筆鋒間流露出對傳世文明的深深眷戀和擔憂人為逝去的悲愴情懷。一位學人的文化大愛依稀可見。如此多項文化關懷的情感詰問與回戀在《粵東第一漂》《木棉花》《那山那佛》《喝酒》《小鳥你飛到那里去了？》等等篇目中都有很好的體現。無論是大愛小情，還是人間感慨，抑或自我瞬間的喜悲哀傷嘆息，無不側映出作者情感的豐富與飽滿。我深知文武的脆弱與剛強，博大與細膩;一位男兒淚不輕彈的剛強，一位漢子情到深處淚滿襟的脆弱。

一腔博愛、兩地情深的牽動，始終纏繞著這位南居多年的北人。《清溪筆記》中較大篇幅記敘了對故土的遠念，對親人的眷戀，對人生路上惠己摯友、師長們的感念。其情其境，細語衷腸，牽心掛肚，思緒紛飛。如此情愫的依舊潛在，從大處說是國人念舊傳統文化美德的遺存與彰顯，從小處說無疑是作者重情重義，俠骨柔腸，拳拳感恩之懷的深沉凸現，這即是男人的情懷和風格，漢子的情意和行事，大丈夫的胸襟和做派。可貴的是，這一情感潛質和秉性品質的依然守候，是在文武經歷了求學生涯、市府供職、南下坦途的人生上升變數后的始終不變;一位南粵衣食富溢、“五子”充盈的新移民，其骨子里仍是那樣的質樸、淡然、懷柔和舊有。這是品質的寫照。從文字間看到，文武常常念叨一個地方：古城。他說：“對古城這個稱謂的追思和凝想是我遠離故鄉之后便日日探求的心結。”古城，即家鄉岐山的舊城。文武遠在南粵，卻追思故地，魂游其間夢不斷。《古城》篇詳盡記敘了它的建筑風格和歷史承載，圍城而居的鄉親們之風情民俗的瑣事，以及兒時玩伴們的城頭趣事。然而，“為了追求現代化而毀了古城的我的父輩們如今并沒有現代化起來。這是怎樣的悲哀！”“古城，我魂牽夢繞的古城，我心中堅不可摧的古城！”懷念、幽怨、憤慨集于一身，大我書懷，小我寄情而融于一爐。不僅如此，父親、妻子、弟弟、兒子;老師、朋友、同學、鄉黨;鍋盔、面筋家鄉味;書、石、酒緣，門燈情以及北方的樹、南粵的漂，等等事象物象，都成為作者筆下言情狀物的對象化。以父親的比較哲學來教子;被妻子的干練熱情所折服;贊弟弟的自力致富而感慨;為兒子的率真批評而欣慰。即使家鄉一小吃，愛好一收藏，抑或門登一什物，寫來都是那樣的富有詩意、趣味和哲思，真可謂文理并茂，詩情盎然，流淌著作者童年記憶的不盡情懷，青年成長的回戀故事，以及中年離家遙望秋水的無限遠念。

思考社會，叩問人生，使《清溪筆記》具有了問題意識的思想高度，應該說是一位作家的文學擔當，也是一位師者和政府公信官員文化身份的責任體現。《觸摸文明》《呼喚良知》《客家精神的傳承和揚棄》《活出尊嚴》《終身學習》《認識自己》等篇，就有著解析社會，直擊時弊，弘揚精神，倡導文明，把握自身和引人向上的倫理生態意味和思想指質。作者以西安古玩市場為例，認為“觸摸歷史就是觸摸人類文明，要了解現代中國的文明，就要從中國歷史文明的源頭開始”，而“理性的思考，挖掘社會內涵，喚起人性的良知”才是正義感作家的所為。究竟何為尊嚴，“尊嚴，使人成為人的特殊標志”;何為自己，“是個螢火蟲，絕不充當夜明珠”;良心幾何，“良心很值錢”，諸如等等樸素明哲的思考和理解是獨到而清晰的。這正是源自作者勤于篤學，長于勵志，躬身實踐，超越本我的社會認知修養之得。看來，農裔城籍的文武，盡管身份幾易，其骨子里的良知終未更改。土著文化為他編織著更為深沉綿長的鄉情，現代文化又平添了他立意高遠的翅膀，傳統文化始終成為浸潤他置身社會，勵志前行的動力。而這一切則源于《勿忘苦難》中的歷史記憶——八十四歲的婆婆半生苦難的辛酸教誨;叔伯師兄政治風暴打壓仍然成為哲人的成功震撼;客家阿伯一家六口饑餓中逃港路上兩子痛亡的悲哀……“每當我對生活不滿或厭倦時，不由得想起了這些苦難，便會產生勇氣和力量。”由此，文武認為“只有勿忘苦難，才能清醒地面對幸福，才能充分理解幸福的真正含義”，由此悟出“苦難是創造財富的財富”的有價見地。以還原列寧為什么說“忘記過去就是背叛”的道理。這就是文武切身的體會，沉靜的理解，貼地氣的生活感受;一位南粵作家，文化學人，得意門生，情宜兄弟的敞亮胸襟。

愿文學路綿長，愿兩地情深深！

參考文獻：

[1] 李文武.清溪筆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