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黨的事業,朱楓毅然前往臺灣擔任交通員
1950年2月18日清晨,位于浙江舟山最東端的沈家門漁港,一名身著旗袍、身材頎長的女子,前往港口打聽能渡海的船只。她要去的上海,距離這里僅一水之隔,這已經是她第十五天來到這里了。這名尋船渡海的女子名叫朱諶之,她心急如焚地想要乘船去上海,因為那里有等待了她多年的愛人和兒女。
朱諶之,在黨內化名朱楓,1905年出生在浙江省鎮海縣城的一個富商之家。1937,隨著抗日戰爭的烽火燃遍大江南北,朱楓投身到了抗日救亡運動的革命洪流,同時,她也收獲了愛情,與外甥朱曉光跨越了世俗的壓力,走在了一起。
1939年,朱楓將年僅9歲的女兒朱曉楓送進了“臺灣少年團”。而她則跟隨朱曉光奔赴皖南新四軍駐地開辦隨軍書店。這一別就是3年,直至1942年,母女才有了一次匆匆的見面。1948年底,在上海工作的朱楓被調到了香港,擔任香港貿易機構合眾公司的財務主管,繼續以商人的身份從事黨的地下工作。轉眼到了1949年,新中國成立在即,朱楓馬上就要完成在香港的工作回到上海。
而此時,上級派人找到她說,需要派一位合適的人員去一趟臺灣,與潛伏在臺灣的“密使一號”取得聯系并擔任他的交通員,問她是否愿意接受這項任務。
當時的情況是:1949年10月下旬,解放軍先后發動了奪取福建沿海金門島和浙江沿海登步島的戰斗。此時新中國成立不久,解放軍戰士仍十分缺乏海戰經驗和裝備,而國民黨的空軍和海軍還保持著很強的作戰能力。兩場仗打下來,我軍部隊損失慘重,死傷人數眾多。
在這種形勢下,中共中央向華東局發去了一封緊急電報:派出特別聯絡員趕赴臺灣,啟動“密使一號”!
吳石,時任國民黨國防部參謀次長,這位在國民黨政府中位高權重的軍界大員,深得蔣介石賞識和器重,常常在關鍵時刻委以要職。而水深火熱中的人民和國民黨官員的專制腐敗,讓吳石的政治天平逐漸傾向于共產黨。
1949年7月,吳石赴臺任職國防部參謀次長之前,就曾為解放軍順利傳遞了298箱國民黨軍事絕密檔案。在赴臺任職之前,中共華東局給吳石取了一個聯絡代號——“密使一號”。當時的吳石利用自己的職位,收集了大量第一手的臺灣軍事情報,
然而1949年5月,國民黨特務切斷了共產黨在臺灣建立的交通線,許多秘密聯絡站點也被搗毀,吳石手中的極具價值的情報,苦于沒有合適的人員和交通線傳回大陸,中共華東局對此也一籌莫展。
思想斗爭許久之后,朱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赴命前行!經過兩天兩夜的顛簸,1949年11月27日,朱楓終于抵達臺灣基隆港,開始履行她肩負的絕密使命。
秘密潛入臺灣,發回大量絕密情報
按照出發前的安排,來到臺灣后,化身“陳太太”的朱楓,要在這里和一名地下黨首次接頭。她要聯絡的人叫蔡孝乾,代號“老鄭”。蔡孝乾是當時臺灣地下黨的最高領導人。
很快,她來到了位于臺北大安區的一片環境優美、鬧中取靜的住宅群落,并且找到了吳石的官舍。朱楓在一間寬敞有秩的書房,見到了自己此行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人物——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中將。見到了自己的交通員,事不宜遲,吳石將事先整理好的一些絕密資料交給了朱楓。臨走前,朱楓將“老鄭”為親戚辦理通行證的請求轉達給了吳石,思考片刻,吳石應允了。
吳石從朱楓手里接過了這張“老鄭”的親戚的照片,而這張照片,就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準備引爆他們危機四伏的潛伏生涯。
從第一次見面過后,朱楓便按照約定,每周六下午4點前往吳石的官邸取回吳石準備好的絕密情報信息。
就這樣,每周日上午10點,朱楓就會在約定地點與“老鄭”蔡孝乾接頭,將資料轉交給他,再經由地下黨安排好的交通線秘密傳回大陸。
而大陸那邊,就在毛澤東為我軍在金門島和登步島的戰斗中的慘重傷亡扼腕嘆息,還在感慨“若得金門島內的防御圖,則大事成矣”的時候,沒過多久,這些情報就真的呈送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
朱楓從吳石處獲取的絕密情報,一批批地順利地傳回了華東情報局,最終呈送給了毛澤東主席,毛澤東看過這些材料后不禁大喜,因為這些全是對我軍作戰極為有利的核心軍事機密。
事實證明,這些軍事情報都是極有歷史價值和意義的。其中一份國民黨游擊潛伏武裝的情報,在日后全面展開的新中國大剿匪行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其他情報則被迅速送往了三野第十兵團,司令員葉飛立即據此調整部署,在國民黨起義艦船的基礎上組建的人民海軍和剛剛組建的人民空軍,與陸上官兵一起,為攻打國民黨最后的盤踞地開始充足的準備和頻繁的演練。后來,解放軍為了解放金門,進而為未來解放臺灣,發動了炮擊金門戰役。解放軍在先后七次炮擊金門戰役中,由于對島上的軍事防御布局了然于胸,在第一次炮擊金門的時候,解放軍就順利突襲了島內的國民黨軍艦艇,并以部分火力壓制大小金門,國民黨軍的海上補給線也被我軍成功截斷。
朱楓傳回來的情報,顯然起到了作用。—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朱楓也就要出色地完成交通員的任務,按照計劃在農歷新年到來之前返回大陸。
因叛徒出賣,英勇就義
1950年1月22日,同樣是一個周日的上午,朱楓像往常一樣在10點鐘之前來到了與“老鄭”秘密接頭的“建昌行”,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這次“老鄭”并沒有出現。
店老板從柜臺的抽屜里拿出一張字條,說是“老鄭”托人帶來給“陳太太”的。朱楓接過字條,上面寫著:陳太太,老吳的生意虧本了,眼下市價低落無法推銷,我擬外出,您不用等我了,請早日成行!切盼!鄭字。按照出發前約定的暗語,“老吳”是臺灣省工作委員會的武工部部長張志忠的代稱,“虧本”就是彼捕的意思。
看完字條,朱楓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此刻的“老鄭”到底去哪兒了,照這種態勢下去,滴水不漏的保密局會不會順藤摸瓜找到自己?
此時,朱楓的選擇只有一個——趕緊離開臺灣!
形勢緊迫,臺灣至大陸的海上運輸線已經被封鎖切斷,朱楓情急之下,便去請吳石幫忙協助自己趕緊離開臺灣。
沒有遲疑,吳石立即找來了自己的原任副官、時任交通科科長的聶曦,委托他為朱楓緊急安排軍用飛機,協助朱楓離開臺灣。同時,吳石還特地為朱楓開具了一張特別通行證。雖然吳石知道,對于他來說,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舉措。兩天后,朱楓接到了聶曦的電話,他告訴朱楓,飛機已經聯系好,2月4日將從臺灣開往浙江舟山定海。四日清早,朱楓來到機場,坐上了飛往定海的軍用運輸機。
朱楓終于松了口氣,危險似乎被遠遠甩在了身后。抵達舟山后,只須找到能幫她渡海的船只,就能到達一水之隔的上海。
臺灣那一邊,所幸的是,張志忠被捕以后,在國民黨保密局的軟硬兼施下堅貞不屈,沒有供出任何中共地下黨的線索。
保密局的特務不會放任何有可能逮捕共產黨人的蛛絲馬跡,眼看張志忠這里行不通,他們又換了一套新的路數。
“老鄭”此刻成了他們眼中一顆非拔不可的眼中釘,而此刻的“老鄭”蔡孝乾到底去哪兒了呢?
其實,給朱楓留下字條后,“老鄭”就已經離開了臺北,準備從臺南逃出臺灣。到達臺南后,發現無路可走,蔡孝乾便返回臺北準備再想辦法,可誰料,他剛一打開家門就被國民黨的特務逮個正著。
蔡孝乾的逃跑計劃落空了。朱楓到達舟山后,每天都前往港口焦急地打聽前往上海的船只。就在朱楓對歸鄉之路望眼欲穿的時候,蔡孝乾叛變,他將自己和吳石、朱楓的來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保密局的人員。
1950年2月18日,農歷正月初二,一心想與家人團圓共度春節的朱楓,卻在這個喜慶的節日里被國民黨特務五花大綁地押進了定海看守所!
起初,保密局對這位女犯人很是“優待”,對朱楓進行了一系列的攻心和感化,然而,朱楓只是淡淡一笑,默不作聲。國民黨特務對朱楓是又恨又無奈。
1950年6月10日下午四時三十分,劊子手連開六槍,殺害了年僅四十五歲的朱楓。與她一同被殺害的還有吳石、陳寶倉中將和吳石的副官聶曦上校,他們便是五十年代轟動臺灣的所謂“間諜案四要角”。
朱楓,這位坦蕩的女共產黨員,用盡自己的一生去追求光明與理想,如她的名字一般,將周身熱血化作了一枚如火的丹楓。
60年后,2010年12月9日,朱楓烈士的骨灰最終從臺灣回到了大陸,2011年7月,朱楓的遺骸終于落土家鄉。這條60年的回家之路,寫滿了朱楓熾熱而壯烈的革命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