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通幽訪山茶

徑山位于杭州城西北50公里處，是天目山東北延伸的一個主鋒，因山上有兩條小徑可盤旋而上天目山，故得名“徑山”。今年三月下旬，我與友人一道去徑山觀光品茗。沿東徑至半山腰，放眼望去，天藍如洗，群山疊翠，片片野花姹紫嫣紅。在水云澗茶廠門口下車，一眼看見竹匾上攤晾著新綠的茶青，澹香襲人，倍感親切。友人笑道：“徑山茶大面積采制還沒正式開始呢，眼前這些烏牛早不過是為了應市而已。”

在著名的佛指園茶莊小坐。大廳潔凈明亮，寬闊的墻體上，有一幅巨大的寫意國畫《徑山品茗圖》，分列兩旁的楷書對聯為“千載香茗徑山茶，出類拔萃水云澗”。帥氣的服務生為我們奉上一杯徑亭新茶。在龍泉水的滋潤下，茶芽活色生鮮，嬌綠耀眼。細品慢啜，似乎心靈為之澄凈。

小別二年，上山的古道修繕一新，于是，回味著春茗余韻，向唐代古剎徑山寺進發。古道兩旁，一面危巖，一面陡坡，修竹青蔥，幽邃翠微。這條古道原本崎嶇，后來為方便游人香客，進行改進，并在沿途修建了幾座驛亭，這對于年老體弱者而言，無疑是個福音。如今，踩在平坦的山徑上，不禁讓人心生感慨，畢竟時代在發展，人性化自然是受大眾歡迎的。

山勢高峻，巨石嵯峨。道旁，不時能看見舊石條。在一處竹林間，我們還發現不少舊石礎，想來或許是徑山昔日的遺物。春風輕拂，時見山花吐蕊，三兩枝桃花也已開顏。

路經大片高山陽坡茶園，友人說，這就是佛指園的茶基地之一，海拔高度約700米。陽光普灑著壟壟茶樹，滿園茶葉郁郁蔥蔥。附近山岡上，一家古樸的茶寮正在經營。想象外地人來游徑山，晚上下榻于此，望月操縵，聯句啜茗，風雅堪比顏真卿與江東名士的杼山茶聚矣。

邂逅一口山泉，石壁上隱約鐫刻著“佛”、“圣水”字樣。真想效仿古人，掬水煮茶，灑然忘憂。“佛”字前，一枝黃花微微搖曳，情趣怡人，前行數步，還有一塊“壽圣無疆”的題刻，這些為幽靜的古道平添了幾許祥和。而在綠竹懷抱的望江亭，遙望蒼茫遠山，更覺滌蕩心扉。

地勢漸緩，我們來到東坡洗硯池。看狀況，它是新修不久的，路口有亭，曲橋臨水。迂回而入，是一處“幾”字形碑廊，其碑文耐人尋味，“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甚于欲得”、“有求皆是苦，放下得自在”、“不用求真，唯須息見”等，皆發人深省。不遠處，矗立著幾桿金鑲翠竹，傳說這種黃綠相間的巨竹，是當年陸羽游歷徑山記錄茶事時隨手以墨筆刷竹幻化而成，可謂神奇。

約半個時辰，走完徑山古道，抵達宋孝宗御碑亭前。放眼連綿青嶂，仿佛“萬山拜其下，孤云游此中”。尤其是近處那幾樹白玉蘭花，在翠竹、藍天的映襯下，顯得分外雍容。

再往前走，就到徑山興圣萬壽禪寺了。這座禪寺始建于唐，鼎盛于宋，素稱“江南五山十剎之首”。寺內建筑規模宏大，包括鐘樓、鼓樓、祖堂等總建筑面積達6400平方米。其中的大雄寶殿最為壯觀，重檐飛頂，梁頭龍頭雕飾，殿頂有一圓形銅鏡。寺前的九龍壁上，鏤空雕刻九條形態各異的龍。它與杭州的靈隱寺、凈慈寺，寧波的天童寺、育王寺，并稱“禪院五山”。

游完徑山寺，出“入不二門”，來到徑山之巔的綠神茶苑。牌樓是毛竹搭建的，門楣題額和兩側楹聯，出自詩詞大家戴盟老人手筆：“綠水青山為愛茗香頻入座，神清氣爽欣同知己細談心。”不遠處，黛瓦之上，玉蘭落英片片散落，其景堪憐。進入外院，穿過刻有“綠葉清泉一壺同樂，神怡心曠滿座皆春”對聯的大門，內廷中有一堵照壁，一個斗大的草書“茶”字鑲嵌其中。這個茶苑是一幢古雅的江南民居，也是諸多茶事活動的雅集地。

循“徑山茶吞”上樓，是一間寬敞的品茗廳，室內高懸著徑山禪茶法欽祖師的影像。據清代《余杭縣志》記載：“徑山寺僧人采雨前茶，用小缶貯之饋人。開山祖法欽師曾植茶樹數株，采以供佛，逾年蔓延山谷，其味鮮芳特異，即今徑山茶是也。”又記載：“產茶之地，有徑山四壁塢及里山塢，出產者多佳，至凌霄峰尤不可多得。”

依南窗落座，與徑山四峰、夾谷相望，滿目皆綠。苑主遞來一杯徑山春茗，輕抿一口，沁人心田，不愧有“真色、真香、真綠”之譽。與先前品試的徑山茶不同，這款綠神新茶，據說是當年著名茶家劉祖生為鼓勵苑主擴大茶園栽培面積而贈送的無性系良種“浙農139”特制的。

苑主說，綠茶的泡法一般都是放好茶葉，然后注入開水，講究點的還要表演個鳳凰三點頭，這樣可以讓茶葉在水中充分翻滾，茶味得到完全釋出。徑山茶則完全不同，要先倒好開水，然后再把茶葉放進去，任由茶葉在水中慢慢綻放，吸足水份后該沉的沉，該浮的浮，沒有太多強求。若急不可待地抿進一口，也許會失望：口感怎如此清淡？且慢，此乃真徑山茶也，也算為心田作一層鋪墊。待第二次注入開水，方顯真香本色，呷上一口，口舌生津，齒頰留香。這種香含有幾縷淡淡栗香味，如醍醐灌頂，讓人頓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此后，山泉水泡茶慢慢濃，其它新茶泡二三開味便寡淡，而徑山茶可泡四五開。

我慢慢品嘗，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