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我們是一概不在乎故鄉的。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希望跑得越快、離得越遠越好。故鄉代表著封閉、落后、保守和土氣。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世界的精彩。
我發現,最近,我身邊的朋友,都在做著一些與故鄉有關的事。
比如剛剛辭去廣州臺副臺長職務的費勇,他將會在新開張的唐寧書店作一個月的關于故鄉話題的多媒體分享。
再比如茂德公的老板陳,發起了“走回家,給你的村小做點事”。
這大概與我們所處的年齡段有關。
年輕時,我們是一概不在乎故鄉的。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希望跑得越快、離得越遠越好。故鄉代表著封閉、落后、保守和土氣。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世界的精彩。
故鄉只在夢里。
人到中年,行至半途,會經常不經意地想起很哲學的問題。我是誰?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幾十年的孜孜以求,是否惟一的意義和價值?我們所淡忘和放棄的,是否沒有價值?
我有兩個故鄉,一個是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吳王古都鄂州;另一個是我父親的故鄉,荊楚之地京山。在那里,由于干部家屬下放政策,我與母親一起度過了一年多的光陰。
對于京山,我曾經不僅不懷念,而且挺隔膜,一是因為下放時年齡甚小,5歲多到,6歲多離開。另外,相對于中等城市鄂州,京山的經濟要落后得多,而我們生活的地方,更是邊遠的山溝。那里交通極為不便,出門便是大山。村民們靠著傳統的農耕方式生存,生活極其困頓。
小的時候,偶爾在鄂州見到京山的來客,印象中都有很多不好的習慣,抽煙、喝酒、隨地吐痰,扯些聽不太懂又沒啥意思的陳年往事。所以,每次來客,我都是出來點個頭,便躲進自已的世界。
亂哄哄、樂融融的鄉情。
我的改變來自幾年前。為了圓母親一個愿望,我重回故鄉,整修了父親的墓地。在此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到家鄉是十歲時,抱著父親的骨灰回到他貧瘠的家鄉。三十多年后,再次見到父親的墳墓,有著揪心般的自責:三十多年,竟沒有回來探望過一次(除第二年奶奶逝世以外)。幾十年前看上去尚可的墓地,如今凋敝、殘敗。我認真地做完了這件事,接下來的這幾年,每年清明,必千里迢迢趕回京山,為父親上墳。這是我這幾年最感欣慰和心安的一件事。母親為此非常高興(因為這里也將是她未來的歸宿),而我,由此與故鄉重新連線。(關于這一切,可參見《熊出沒》微信公眾號“鄉村路,帶我回家”一文)
原來嘔啞嘲哳難為聽的京山話,在我耳邊變得溫婉(指女士或小孩);原來那些八桿子打不著的陳年舊事成為我渴求的精神食糧。故鄉人極純樸、極好客的熱情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感染著我;而鄉親們的奮斗和拚搏也根本改變了我對外來工的印象。
我當年的一些小伙伴,都是赤貧的農村孩子,有些人甚至在冬天都沒有鞋穿。但是,他們憑著在全國各大城市(尤其是武漢、重慶等地)做快捷菜,已徹底改變了自已的命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在城市里擁有幾套房產。
這些財富,來自他們胼手胝腳、沒日沒夜的苦干。從此,當我在廣州見到外來工時,內心充斥一種本能的認同和尊重。因為,他們就是我的鄉里鄉親、兄弟姐妹。
發達了的小伙伴馬龍和他帥氣的兒子。
我們懷念故鄉,是因為它代表著我們的初始,那是人類最美好的狀態;我們懷念故鄉,是因為走遍千山萬水,精彩的不是路,而是心情;我們懷念故鄉,是因為故鄉有著母親般的寬厚,它永遠在那個偏僻的地方安靜地等待你的歸來。
故鄉四月黃花。每到清明,漫山遍野。
到了今天,家鄉對我們中的一些人來說,不僅意味著情感的寄托。它還意味著生活和生存方式的回歸與改變。
在政府的宣導下,新田園主義正在成為最新的時尚潮流。農村以其稀罕、陌生、原始、生態,將成為“生產、生活、生態、生命科學”四生共贏的載體。今后,不但會有熱錢涌入農村,更會有大批心懷故鄉的人士會像當年上山下鄉一樣,從城市大規模向農村遷徙。他們將以他們在大城市積累的財富、經驗、人脈、能量,反哺農村,在實現自身商業價值的同時,圓一個游子的落葉歸根心愿,實現個人價值和社會價值的完滿結合。
這也許是更多人懷念家鄉的更大動力。(據《熊出沒》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