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一條流淚的魚

一

夜很深了，心血來潮，就奔到鏡子跟前，對著鏡子擠弄各種表情。突然感覺，看起來很像一個人。

誰呢？

看起來像，還是感覺像呢？

這樣的景象，多少有點詭異吧。慘白的燈光，慘白的臉。想著渾身不禁抖了一下。唉，嘆口氣，關燈，回房間，收拾書包，然后睡覺。

自己嚇到自己，是一件很沒出息的事。

二

可是，我在夢里又見到那個人了。她對著攝像頭，擠弄各種表情，我在電腦前看她干奇百怪的表情，很好笑。

是了，是她，我想起來了——夢中的我恍然大悟。

笑醒后，擦去眼角的一滴淚。是誰呢？怎么又想不起。于是倒回床上，狠狠閉起眼，試圖將自己困回剛才的夢中去。可是，我始終沒有看清那人的臉。

有些頭疼，剛才的眼淚，是笑出來的，還是疼出來的？

她是誰呢？那個我無緣無故地想起，又想不起的人……

三

我始終覺得那個夢，是我現實中經歷過的。

于是我開始尋找那個攝像頭。

但到處都是攝像頭，哪一個才是我看過的？它拍下了那個人的臉，很清晰的，和千奇百怪的表情。

而且我開始覺得所有東西都和那個人有關，但有什么關系呢？我越是用力地想，越是想不起來，一個早已分別的故人，我為什么突然之間就想起？

那么多分別的故人，她是哪一個？

四

他們說的高三的生活只剩考試。錯，應該是高三的生活只剩公式。所謂考試，還不是在卷子上寫滿各種公式。

我想過的高三就是這樣的。公式一樣，學習學習再學習，守恒地學習。

無所謂喜歡不喜歡，無所謂愿意不愿意，只要安靜接受就好。

然而高三，我發現還有事情要做。比如尋找那個在一個深夜突然想起的人。

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這似乎對我很重要，好像我只要想起她，高考就會毫無懸念地考600分以上。

五

我覺得我快要瘋掉了。站在窗邊，努力回想，眼淚都要下來了。可還是，只有熟悉的感覺，心里好酸，吃了秀逗酸梅一樣。

很奇怪不是嗎？我能感到這里的一切仿佛都有這個人的影子，可它們從不肯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買回來的筆芯已經用完了，作業卻還是落下那么多。

不滿地在一排又一排筆芯中挑選著。一個男生經過，默默地從貨架上抽出一包煙扣在柜臺上。

我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嬌子？沒錯，嬌子！我一直在挑筆芯的手停了下來。淡淡的一縷橙子的香味彌漫在文具店。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是橙子的香味，淡淡的。

是的，我想起來了。

六

你見過會流淚的魚嗎？我見過。

七

在書店里，我看見了那個攝像頭。

好奇怪，每天都路過，為什么沒有早一點注意到。

對著電腦，熟悉的面孔似乎還在屏幕上一蹦一跳，齜牙咧嘴，擠眉弄眼。

為什么會突然想起你呢？那個帶著我一起墮落的你。是不是我開始學乖，但還是會懷念？那種貪玩的散漫的感覺，因為不真實，所以懷念。

八

站在窗口，我看著你的眼睛，泛著微微的藍光，沒有任何表情。

你一直說啊說啊，說一個我永遠都不敢去想不敢相信的世界。那是你曾經的生活。

說著說著你沿著墻坐下去，我拉都拉不起來。于是我只好在你身邊坐下。

你仰起頭，說好想回去啊。你說戴著美瞳，眼淚都流不下來。可我明明記得，你的眼淚流下來了啊！

九

那天放學，你一路都拉著臉，本來就不會哄人的我對你更加不知道怎么辦。郁悶地走著，不知道怎樣讓你高興起來。

前面一直不回頭的你突然停了下來，拉住我說，把它吃了。

你手心里是一顆秀逗酸梅。

盡管我一直很聽話，但還是很哀怨地看你一眼：啊，不要吧？

你一直繃著的臉放松了，很壞很壞地笑了一下說，吃了，我心情就好了。

真的，不騙你。

總之，那天從校門出去時你是很高興的。因為你說看見我眼淚都酸下來了，很爽。

十

后來我再也沒有吃過秀逗。

因為你不在，就算酸得我眼淚流成太平洋，又會怎樣呢？又沒有人張狂地笑著走出校門。

他們說秀逗先酸后甜，他們錯了，秀逗其實是一直酸一直酸的。

十一

那樣張狂的你，叛逆的你。失落的、墮落的你。也許從來就沒有來過我的生活。

那么，那時陪著你的我，也從來沒有來過。想想都那么不真實。

而且我現在變得很乖，一點都不像那么叛逆過一樣。

也許是在哪里看過的小說，里面的主角是一條游離在青春邊緣的魚。

如電影一樣真實，又如回憶一樣不真實。

我都不知道是你從不屬于這里，還是我從不屬于過去。

很不真實，都像幻境。

十二

以前說你寫的“笑”像“哭”。

明明是一條會笑的魚啊，怎么會成哭的魚呢？

可是這么久以后當我重新想起你時，腦海里卻全都是你流淚的樣子，讓人心疼。

魚只有七秒鐘記憶，那么你呢？

我問它們，你們會哭嗎？

它們沒有回答，但我知道，不會。

十三

我在尋找—條會流淚的魚，她在青春的邊緣游離著。

請你幫我尋找好么？

如果你找到了，請你問她過得好不好。

請你告訴她，我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