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 徐唯燊
[內容摘要]互聯網金融是近兩年國內學術界熱議的話題之一,但許多與互聯網金融有關的問題至今仍存有很大爭議。本文在梳理相關研究的基礎上,對其中三個爭議較大的基本問題給予了深入辨析,以期能夠增進各方對于互聯網金融的理解。本文認為。互聯網金融是指基于大數據的金融;據此定義,可以將互聯網金融分為兩大類——支付類和脫媒類。展望前景,最有可能出現的是金融專業性與大數據的有效融合,更重要的則是由互聯網金融所引發的金融體制改革。
[關鍵詞]互聯網金融;大數據;金融改革
近兩年國內金融領域最引人注目的概念莫過于互聯網金融,與之相關的報道幾乎每天都能見諸報端,學術界的研究也迅速跟進。從文獻數量看,2013年7月,中國知網上以“互聯網金融”為主題的文章僅100余篇,而到2014年6月,此類文章的數量已猛增至近2000篇。有關各方對于互聯網金融的態度褒貶各異,支持者認為它的是推動利率市場化的重要力量,反對者則認為它的無序發展擾亂了正常的金融秩序。更為關鍵的是,即便對于互聯網金融的基本概念、分類等問題,研究人員間也存有很大爭議。本文旨在對其中三個爭議較大的問題——互聯網金融的定義、分類和前景作出辨析,以期能夠增進各界對于互聯網金融的理解。
一、互聯網金融的定義
“互聯網金融”一詞早在互聯網與金融融合之始便已零散地見諸報端,但其作為一個正式的概念廣為傳播則始于2012年。2012年8月24日,中國平安的董事長馬明哲在公司的中期業績發布會上證實其正在與阿里巴巴的馬云、騰訊的馬化騰籌劃成立互聯網金融公司,從此掀起了互聯網金融概念的浪潮。雖然中國人民銀行在2013年第二季度的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中使用了“互聯網金融”一詞,并且也被寫入了2014年的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但學界至今并未對互聯網金融形成普遍認可的嚴謹定義。
在關于互聯網金融的研究中,有一類觀點強調信息技術進步給金融行業帶來的改變。殷劍峰明確指出,互聯網金融是“電子金融”的一類,其無非是利用互聯網來提供金融服務。周宇也認為,從廣義上講,通過或依托互聯網進行的金融活動和交易均可劃歸互聯網金融,既包括通過互聯網進行的傳統金融業務,也包括依托互聯網創新而產生的新興金融業務。與之相似,閻慶民也認為互聯網金融是以信息科技為基礎的,傳統金融機構也可以利用并且正在利用互聯網金融。王永利就此認為,互聯網金融是指應用互聯網技術、平臺和渠道等從事的金融活動,傳統金融機構應用互聯網推出的金融業務與非傳統金融機構依托互聯網開辦的金融業務是其兩種主要模式,盡管二者在體制、機制、技術平臺和業務模式等方面存在很大差別。沿著這種認識演進下去,就很容易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互聯網金融只是一個偽概念(如殷劍峰、戴險峰)。確實,國內的所謂互聯網金融業態往往良莠不齊,尤其是在P2P及眾籌融資等領域,與國外規范的業務形式相比甚至全然變形。與國內對互聯網金融的高度關注相反,國外似乎并未提出與之對應的概念,這更讓人懷疑互聯網金融是不是一個有價值的學術概念。
然而,不少研究者并不贊同這種強調技術的觀點,認為有必要對互聯網金融和金融互聯網進行區分。最早提出此觀點的是業界翹楚馬云。他認為,金融互聯網是由金融機構主導的,而互聯網金融則由“純粹的外行”領導。這種觀點給出了界定互聯網金融概念的一個重要維度,即互聯網金融是由非傳統金融機構(外行)主導的金融。吳曉求更加深入地指出,對于傳統金融機構來說,互聯網只是一個手段,它們吸納、運用包括互聯網技術在內的現代信息技術,去創新金融工具、構建新的網絡系統,與此同時,原有的運行結構和商業模式并沒有相應地發生變化,這可稱為金融互聯網;而互聯網金融則是指以互聯網為平臺構建的具有金融功能鏈且具有獨立生存空間的投融資運行結構,這是一種飛躍的“基因變異”,將會對現存金融體系的理念、標準、商業模式、運行結構、風險定義和風險管控等諸多方面提出挑戰。
事實上,如霍學文指出的,這種區分互聯網金融和金融互聯網的觀點意味著互聯網金融遠非將互聯網技術應用于金融那么簡單,而是將互聯網的思想融入金融行業,從而創造出新的金融形態。李鈞對互聯網思想進行了歸納:互聯網思想是高效共享、平等自由、信任尊重,是點對點、網格化的共享互聯,從而形成信息交互、資源共享、優劣互補,并從這些數據信息中挖掘出價值。這實際上也代表了絕大多數支持互聯網金融的研究者的看法。實際上,在持這種觀點的學者中,謝平對互聯網金融的概括被引用得最廣,而他的認識也最為極端。他認為,以互聯網為代表的現代信息科技,特別是移動支付、社交網絡、搜索引擎和云計算等,將對人類的金融模式產生顛覆性影響;“互聯網金融”模式是既不同于商業銀行間接融資,也不同于資本市場直接融資的第三種金融融資模式。盡管謝平的概括被廣為引用,但不少學者對此并不認可(如曾剛)。互聯網金融是否可以稱得上“第三種金融模式”確實有待商榷,從國內普遍認可的互聯網金融諸多業態來看,本質特征似乎截然不同,絕大多數并未集中體現移動支付、云計算、社交網絡和搜索引擎這四種技術特點,且名不副實者居多。
那么應該如何理解互聯網金融這個概念,并對其加以定義呢?筆者認為,一方面需要對現實中的業態進行高度概括,更重要的則是要回歸金融的本質。如果說在金融學領域需要有一個新的互聯網金融的概念,那么互聯網金融業務至少要具備兩個特征:一是具有與傳統金融截然不同的業務模式特點;二是在金融功能方面對傳統金融做出了某種改進。據此來看,現實中普遍存在的所謂互聯網金融業態并不足以被賦予一個新的獨立概念,但是互聯網對金融行業滲透的端倪則預示著未來作為實質性概念的互聯網金融是有可能存在的。事實上,其他一些學者也有相似的看法(如吳曉求)。
基于上述考慮,同時結合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中的相關表述,我們在此給出一個廣義的互聯網金融的定義:互聯網金融是指依靠大量數據的積累以及強大的數據處理能力,通過互聯網平臺提供的信貸、融資等一系列金融服務,主要包括網絡信貸、眾籌融資以及其他網絡金融服務。簡而言之,互聯網金融就是基于大數據的金融。在當前,互聯網金融尤指由非金融機構所提供的上述服務。事實上,不少研究者是接受大數據觀點的,如汪煒便認為基于大數據、云計算等前瞻性信息運用的金融活動才可以稱為互聯網金融,而忽略這個關鍵要素的其他所謂的“互聯網金融”是缺乏靈魂的。由此看來,部分國內業界認定的互聯網金融業態便被排除在外,如許多P2P網貸公司。其實,就P2P來講,這種模式并非不屬于互聯網金融,而是這種模式在引人中國時發生了變質,不再基于數據積累與數據處理,有些甚至逐漸與互聯網脫離。另一個爭議點在第三方支付,它通常被人們認為是互聯網金融的一部分,甚至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也將其歸為互聯網金融之列。實際上,基于互聯網的第三方支付早已存在,而且一直發展迅猛,卻并未引起如此程度的關注,目前研究者對于第三方支付的重視更多的是源于其開始基于平臺優勢提供其他金融服務。因此可以認為,如果第三方支付企業只提供單純的支付業務,則只可歸人支付機構的行列,而一旦其基于自身的數據積累與處理能力向其它金融領域滲透,則可認定為互聯網金融。更準確地說,基于互聯網的第三方支付僅僅具有進軍互聯網金融的潛力。
二、互聯網金融的類型劃分
由于國內各界對互聯網金融尚未形成統一的定義,造成大家對互聯網金融的理解各異,對于什么算是互聯網金融的看法也各不相同。前文提到,王永利認為互聯網金融可分為兩類,實際上就是希望把金融互聯網和互聯網金融統統包括在互聯網金融的范疇之內。當然,這種觀點并不被大多數非金融機構人士以及學者認可,而互聯網企業人士更認為只有“外行”主導的才算是互聯網金融。最為大家普遍承認的互聯網金融業態主要有如下五種:第一是第三方支付,如支付寶、財付通等;第二是網絡借貸,如人人貸、拍拍貸等P2P平臺以及基于電商交易信息的阿里小貸等信用貸款;第三是眾籌融資,如天使匯、點名時間等;第四是網絡銷售金融產品,如余額寶等;第五是金融機構基于互聯網的創新平臺,如善融商務、眾安在線等。此外,諸如金融搜索、移動金融、比特幣等也常常被劃歸互聯網金融的范疇,甚至一些銀行卡收單及預付卡業務也被冠以互聯網金融之名。實質上,互聯網與金融的融合是伴隨著電子商務模式的發展而發展的,每一個具體的領域都在不斷地向前推進,各領域間也在互相交融,其間的界限越來越難以劃清。與此同時,新的創新模式不斷涌現,金融機構以及非金融機構也紛紛在摸索中前行。因此,如果只盯住原有的互聯網金融業態,則難以跟上互聯網金融迅速變化的趨勢,因此有必要從就事論事的層面跳出來,依據一些更根本的特征對互聯網金融業態進行歸類。
不少學者在此領域進行了探討,李博和董亮從提供金融服務的性質上,將互聯網金融分為金融的互聯網居間服務和互聯網金融服務。前者的典型應用模式有第三方支付平臺、P2P信貸和眾籌網絡等;后者則是網絡形式的金融平臺,包括網絡小額貸款公司、互聯網基金和保險銷售平臺等,如果再加上傳統金融服務的互聯網延伸(金融互聯網),那么便構成三種模式。雖然從接受服務的性質上來講,這種劃分有一定道理,但是現實中的業務并不容易這么簡單地區分,比如大量P2P信貸等并不是簡單的居間服務,若按此標準劃分,則最主要的幾種互聯網金融業態并沒有被區分清楚,相當于沒有劃分。
最普遍被接受的劃分方式是按功能劃分。高漢依據互聯網金融的主要功能,將其分為三種類型:第一類是支付結算類,包括依托購物網站發展起來的以生活購物、移動支付為主要功能的支付結算平臺,以及獨立的第三方支付結算平臺,如快錢等;第二類是融資類,包括P2P等中介平臺以及阿里小貸等電商介入型融資平臺;第三類是投資理財保險類,主要是指為投資者提供購買基金、保險、信托等理財產品的互聯網平臺。與之相似,邱冠華等也按照功能將互聯網金融分為如上三類,并分別命名為支付平臺、網貸平臺和理財平臺。不過,他們還加入了第四種類型,即整合提供多種上述功能的綜合平臺,包括阿里巴巴提供的支付寶、余額寶等業務。這種按功能進行的劃分更加清晰,因此目前被較為普遍地接受,但這種劃分的致命缺點是沒有深入到實體經濟運行中去理解互聯網金融。按照這種劃分,支付寶自然是支付類,余額寶則由于是貨幣基金而被劃為理財類,二者被生硬地分開,而在現實中支付寶與余額寶則是有機地結合在一起的,余額寶會促進支付寶及淘寶業務的發展,而支付寶的發展壯大則支撐著余額寶創造了一個難以想象的貨幣基金奇跡。如果只是簡單地將余額寶理解為貨幣基金而不去體會其背后的支付寶具有的貨幣屬性,空談金融管制套利,那么我們將很難理解為何其他貨幣基金多年來在利率非市場化的環境下并沒有出現如此的瘋狂表現。事實上,這種按功能劃分的思維也正是監管層被廣泛詬病的條塊思維,其不僅在當下被互聯網金融業界所詬病,學者們也一直呼吁改變這種金融混業經營趨勢下分業監管的框架。因此,如果簡單地按照功能來劃分,則很難體會到互聯網金融真正的精髓,即便籠統的加上一個綜合類也難以彌補其背后思維方式的本質缺陷。按照這種劃分方法,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綜合平臺出現,因為在互聯網精神的指引下,業務融合的趨勢將不可避免。
殷劍鋒跳出了這種條塊思維的束縛,更加細致地分析了互聯網金融迅速崛起背后的實體經濟土壤。他認為,互聯網金融被熱炒的背后是一些互聯網企業希冀進入金融行業。因此,他按照互聯網企業進入金融行業的模式將現有的互聯網金融業態劃分為三種模式:第一種是電子商務企業從事金融業務,典型代表是阿里巴巴的支付寶、余額寶以及網上保險銷售等,其路徑是從電子商務到電子支付,再由電子支付過程中產生的沉淀資金衍生出信貸等更為復雜的金融業務;第二種是工商企業利用互聯網平臺從事籌資和融資活動,典型代表是P2P;第三種是互聯網企業開設的網上金融超市,在這種模式下,互聯網企業一般未直接涉足金融業務,而只是以提供和分析信息為主。持有相似觀點的還有皮天雷和趙鐵。簡單地看,按照殷劍峰的分類方式,其劃分結果可能與按功能劃分的結果非常相似,第一種模式對應支付類,第二種模式對應融資類,第三種模式對應理財類,主要區別在于前者沒有將余額寶、阿里小貸等產品單獨抽出來放在理財類和融資類上。但實際上,這兩種劃分背后的機理完全不同。在殷劍峰的分類中,第一種模式其實是通過有效利用實體經濟(電子商務)中所形成的大數據,圍繞促進其自身發展的目的而提供的相應的金融服務;第二種模式則是希望通過有效利用投融資過程中所形成的交易數據,改善傳統融資方式中的信用評分、借款催收等功能;第三種模式則基本上只是單純的金融產品銷售網絡在互聯網的延伸,與大數據關系不大。因此,沿著殷劍鋒的思路,結合本文先前給出的互聯網金融的定義,我們認為互聯網金融大體可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業務(至少在目前)主要是利用電子商務過程中的交易數據,更確切地說是支付數據,因此我們稱其為支付類,包括基于第三方支付及移動支付平臺發展起來的如余額寶、阿里小貸等業務,而金融機構提供的諸如善融商務等平臺如果能夠充分利用大數據技術則也可以算作支付類;第二類業務則希望通過大數據技術以及互聯網特性推進金融脫媒進程,因此我們稱其為脫媒類,包括P2P、眾籌等,不過其中的P2P指的是標準的peer-to-peer模式,而不是在國內有所變形的擔保模式或資金池模式,正如前文定義所指出的,筆者認為這些變形模式并不屬于互聯網金融。
三、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前景與金融改革
相對來說,各界爭議最大的還是互聯網金融的發展前景。究竟其是持續地發展壯大,甚至顛覆傳統的金融體系,還是像曾經的互聯網經濟一樣只是一個泡沫呢?在此問題上,有關各方的看法有著巨大的差異。
最激進的看法來自謝平。他認為,互聯網金融將在全球范圍內帶來三個趨勢:第一,移動支付替代傳統支付業務;第二,人人貸替代傳統存貸款業務;第三,眾籌融資替代傳統證券業務。這意味著“第三種金融融資模式”基本上可以取代傳統的間接融資和直接融資模式,我們把這種觀點稱為替代論。
與此相反,另一種觀點則對互聯網金融不以為然。這種觀點認為,互聯網金融只是利用了較為先進的互聯網技術,實際上做的事情與傳統金融沒有根本差異,其只是在金融抑制的環境下進行監管套利。而相比于金融領域的專業性來講,這種互聯網技術更容易被推廣,隨著傳統金融的積極應對,最終的結果是促進了傳統金融機構的發展,所謂的互聯網金融必定只是曇花一現(如殷劍鋒、戴險峰、魯政委)。持這種觀點的研究者往往以國際經驗為例,指出歷次互聯網信息技術的改進均未能對金融行業造成顛覆性沖擊,本次互聯網金融的興起同樣也不會對傳統金融行業帶來本質性的影響。這種觀點把互聯網金融看作將一種新的互聯網技術工具引入金融行業,雖然初始階段可以掀起些許波瀾,但終究不會給金融行業的運行帶來本質的改變,我們將這種觀點稱為工具論。
當然,并非所有持工具論觀點的研究者都如上述學者般貶低互聯網金融。汪煒同樣認為互聯網金融的本質只是信息技術的改進,但他認為如果金融業能夠有效處理和利用大數據中包含的海量前瞻性信息,則確實能引發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金融技術革命。閻慶民也認為互聯網金融深刻地改變著金融業態,傳統金融機構可以利用互聯網金融形成新的營銷渠道、新的業務整合平臺和新的產品服務開發基地。孫明春則指出,互聯網金融不能實現“去中介化”的目標,也沒有改變金融的本質,互聯網金融企業所推出的產品和采用的商業模式完全可以被傳統金融機構學習和利用,但是由于“贏者通吃”網絡效應的存在,未來金融行業的格局仍然會發生改變,即便傳統金融企業掌握了這種技術,它們也不一定可以重新收復失地。
另一種觀點則略顯折中,不過似乎也更為理性和客觀,我們稱其為融合論。持這種觀點者通常是在比較互聯網金融企業與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各自優劣勢的基礎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吳曉求指出,互聯網金融將對傳統金融業態(特別是銀行)帶來嚴峻的挑戰,這些挑戰有的是帶有顛覆性的、此消彼長式的競爭,具有替代性趨勢;有的是彼岸相望促進式的競爭,彼此難以替代。他認為,互聯網金融在支付功能、風險識別、標準化金融產品銷售等方面具有優勢,而傳統金融在個性化服務、專業性、資金實力等方面也有自身的特點;相互競爭后,新的金融業態可能分工更加明確、個性更加突出、結構更加多元、效率進一步提高。金鱗從金融功能的角度進行了分析,認為諸如現金業務、信用風險管理模式、保險精算等功能必將被互聯網金融顛覆和替代,支付體系和網點功能則將會被改造,出現功能上的轉換,而理財咨詢、投行業務等則不會被替代。他尤為強調的是金融機構與互聯網企業各自的跨界實踐將會越來越多,但雙方又不可能擴張至對方的絕對優勢領域。邱冠華等在比較傳統銀行與互聯網金融之間的優劣勢的基礎上對未來進行了展望,他們的結論是,從銀行各項業務來看,通道業務未來將以(傳統銀行與互聯網金融的)競爭為主合作為次,融資業務將以合作為主競爭為次,投資業務競爭與合作兼而有之,而綜合業務未來的競爭將會更加白熱化。
大體上,我們也支持折中的觀點,不過我們更傾向于從金融功能改進的角度來考慮互聯網金融的未來。我們認為互聯網金融必然帶來金融功能的巨大改進,從而很可能會帶來整個銀行業甚至金融業的重大變革,但要說互聯網金融會顛覆或取代傳統金融,則絕不可能,因為傳統金融的真正專業領域無法被取代,因此最有可能出現的還是專業性與大數據的有效結合。
一方面,基于大數據的互聯網金融可以改進金融體系的大部分功能。已經被充分改造過的支付體系自不必說,互聯網金融還可以通過降低交易成本使得原本很難發生的資金轉移得以發生,并且能更好地執行歸集資金的功能。當然,更重要的還在于互聯網金融對管理風險方面的改進。以貸款為例,互聯網金融通過使用實時數據,可以提升評估的精確性;通過完整掌握借款者的商業運行狀況,可以整體把握其資金運轉情況;通過實時跟蹤貸款者的商業運行及資金使用情況,可以更好地避免壞賬損失。而在存款方面,互聯網金融通過對存款者資金使用習慣的把握可以更好地進行流動性管理。此外,與傳統金融相比,互聯網金融可以提供更加細分的價格數據以及更加透明的交易數據,因此在提供信息這個“副產品”方面也可以比傳統金融表現更好。
另一方面,傳統金融的真正專業領域卻無法被互聯網金融取代。金融部門最核心的功能是管理風險,其他功能在一定程度上都圍繞這個核心功能展開,其中最重要的風險便是創新風險,因為經濟發展歸根結底在于創新。大數據雖然可以通過更好的數據處理來管理日常經營性的風險,但代表未來的創新風險無法用歷史數據來進行分析,“管理未來”仍然離不開人類智能的高度參與。大部分與此相關的金融業務(事實上也是金融業的核心業務),如資產管理、投融資顧問和產品設計等都需要高度的專業性,這些都是互聯網金融無法通過技術進步帶來的低廉成本獲得的。
總的來看,我們認為互聯網金融并沒有提供一種從理論上來說全新的金融產品,而是依托于互聯網對金融服務方式進行了改造,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原有的金融功能。金融體系的運轉因互聯網金融而發生改變是一定的,但改變的路徑難以預料,我們不清楚究竟是由現今的互聯網金融機構抑或是由傳統金融機構主導這場變革。在中國這樣一個金融外生化的國家,政策的取向將具有決定性的意義。互聯網金融的概念在這個時機被熱炒,其背后不無相關機構試圖借此發聲的緣故。如果這個判斷是正確的,那就意味著互聯網金融是否會對傳統金融機構帶來沖擊或顛覆這個問題本身就不是最重要的了。互聯網金融的興起恰恰源自中國金融管制的大環境。盡管有學者指出,愈發嚴格的監管會將互聯網金融泡沫逐漸擠掉(陳志武),但我們認為,如果金融管制的大環境不改變,由此帶來的某些非均衡必定促使互聯網金融之類的帶有兼管套利色彩的金融創新源源不斷的產生,想要單純靠完善監管去遏制恐怕絕非易事,因此互聯網金融的一個最重大的意義便在于倒逼金融體制改革(如殷劍峰、周宇)。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上上下下對于金融改革的方向普遍達成共識,即加強監管與放松管制并舉。隨著次貸危機的爆發,宏觀審慎政策“走向前臺”,各國政府相比以往更加著眼于通過加強監管來防范金融風險,而互聯網金融無序發展帶來的種種風險,自然也引起監管層的格外關注,不過各方更加關注的還是管制上的放松。中國的金融管制在體制轉軌過程中為保持國內金融秩序的穩定起到過積極的作用,但時過境遷,如今金融業中的一些結構性矛盾恰恰也源于這些管制。互聯網金融能夠對完善金融市場體系,發展普惠金融,豐富金融市場層次和產品,進而化解結構性矛盾起到積極的作用,但這些都需要以逐步放松管制為前提。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鼓勵金融創新,這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上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也被明確提及。推動市場結構朝更有效率的方向調整的動力,歸根結底還是創新,無論是從效率考慮還是從安全考慮,從長期來看,促進市場發展和鼓勵創新必然是金融改革的目標。互聯網金融的出現恰是有助于倒逼金融管制逐步取消,推動構建一個更為高效、更加鼓勵創新的市場。到那時,誰沖擊誰便不再那么引人注目,因為無論是現有的金融機構還是希冀進入金融業的互聯網企業,誰都可以在統一的金融監管原則和框架下實施公平有序的競爭,而不必借著炒作概念去要政策。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中國的金融體系確實需要互聯網金融這個“攪局者”。
責任編輯:單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