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簡稱可以受法律保護

文／吳斌

高校簡稱可以受法律保護

文／吳斌

2015年7月，南昌大學在其已被江西省高等學校章程核準委員核準的《南昌大學章程》中，將其校名明確簡稱為“南大”，與已被教育部核準的《南京大學章程》中南京大學的簡稱相同，從而引發南京大學的嚴重關切。而早在2001年南京大學就已申請注冊了“南大”商標，并于2002年獲準注冊，使用商品或服務類別就包含第41類教育類和第42類技術研究類。南昌大學在使用“南大”這一高校簡稱中會涉及到什么法律問題呢？

一、我國相關法律法規對高校簡稱并沒有明確法律規定

在我國，高校屬于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事業單位，我國的相關法律法規并未對高校是否有簡稱及如何簡稱進行明確規定，一般情況下指的都是全稱。《高等教育法》僅規定，設立高等學校，應當根據其層次、類型、所設學科類別、規模、教學和科學研究水平，使用相應的名稱。同時規定，學校名稱屬于高等學校的章程應當規定的事項，但并未提及學校簡稱。《事業單位登記管理暫行條例》（2004年）也是如此，僅規定申請事業單位法人登記，應當具備下列條件，其中“有自己的名稱”。

關于高校簡稱，僅僅在教育部31號令《高等學校章程制定暫行辦法》中有所提及。該《暫行辦法》規定，高等學校章程應當按照《高等教育法》的規定，載明學校的登記名稱、簡稱、英文譯名等，但未硬性規定高校應有學校簡稱。實際上，很多高校的章程中并未載明簡稱。《高等學校章程制定暫行辦法》對章程核準通過的標準也僅作了一些相對原則性的規定，其兜底條款是“有其他不宜核準情形的。”至于章程中并沒有載明簡稱或者其簡稱與其他高校的簡稱重名是否屬于該條款則比較含糊。同時根據該《暫行辦法》的規定，地方政府舉辦的高等學校的章程由省級教育行政部門核準，其中本科以上高等學校的章程核準后，應當報教育部備案；教育部直屬高等學校的章程由教育部核準；其他中央部門所屬高校的章程，經主管部門同意，報教育部核準。可見在高校章程的核準權上，根據高校的主管部門的不同，中央和地方是分開的。

就“南大”簡稱來說，南京大學作為國務院教育部所屬高校，其章程由教育部核準，而南昌大學作為江西省教育廳所屬高校，其章程由江西省教育廳核準，之后報送教育部備案，而教育部也并不需要對章程的內容進行形式或實質的審核。備案在法理上的含義，僅指存案以備查考之用。可以說，這兩所大學的大學章程的核準都符合法律規定，從這個意義來說，南京大學和南昌大學都可以簡稱“南大”。

二、高校簡稱可以受法律保護

高校作為依法成立的事業單位法人，其高校名稱應受法律保護。依據我國《民法通則》第99條第2款規定：法人、個體工商戶、個人合伙享有名稱權。企業法人、個體工商戶、個人合伙有權使用、依法轉讓自己的名稱。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貫徹執行《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第141條也規定：盜用、假冒他人姓名、名稱造成損害的，應當認定為侵犯姓名權、名稱權的行為。從法律規范的層面而言，名稱權屬于人身權的范疇，作為識別身份的一種標志。作為國內高校的簡稱，如清華、北大、人大、南開、武大、浙大等等早已經在社會各界廣為使用，并且其指涉的就是唯一的相應高校，即清華就是清華大學，北大就是北京大學，人大就是人民大學等等，彼此系同一指涉。當高校在商業或其他活動中使用簡稱時，已經與高校的主體身份相聯系，成為區分各種主體及其營業的標志。

由于高校簡稱與高校的主體身份直接相關，在廣為周知的范圍內代表著高校，同時也就成為這些高校聲譽和信譽的載體，成為這些高校主體人格的外部標記。高校可以憑借其享有的名譽和聲譽，在競爭中占據優勢，并將其轉化為現實中的經濟利益。高校可以將其簡稱作為企業商號或企業商號的一部分進行許可使用或作價投資。“北大青鳥”“清華同方”就是如此。高校簡稱與全稱一樣，兼具財產權益和人格利益雙重屬性，因此，符合相關要件的高校簡稱應納入高校名稱權的范圍，受到法律的保護。

三、高校簡稱應具備一定的構成要件

在現行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的情況下，高校簡稱一般都是從習慣，具有一定的地域性。我國的高校簡稱通常有以下5種模式：一是“地名+大”。一般采取“地名常用簡稱+大”或“地名開頭語素+大”兩種方式。例如：北京大學簡稱北大、武漢大學簡稱武大、四川大學簡稱川大。二是“特殊名詞”。一般此類構成的學校校名多取自古書或有歷史典故，簡稱格式通常以取自古書或典故的特殊名詞來命名。例如：清華大學簡稱清華、同濟大學簡稱同濟。三是“地名+學校性質+大”。一般采取3個各自獨立的詞語組成，中間的詞語表示高校的性質以示區分。例如：北京師范大學簡稱北師大、西北民族大學簡稱西北民大。四是“地名+學科種類+大”。一般采取“地名常用簡稱或開頭語素+學科名簡稱+大”或“地名常用簡稱或開頭語素+學科名簡稱”兩種方式。例如：中南財經大學簡稱中南財大、哈爾濱工業大學簡稱哈工大、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簡稱北航。五是全稱中帶有“中國”“中央”等字眼的簡稱。例如：中國科技大學簡稱中科大、中央戲劇學院簡稱中戲。當然，還有一些高校，出于種種原因，并沒有自己的高校簡稱。“南大”簡稱對于南京大學和南昌大學而言，就是采取了第一種命名模式。

根據高校簡稱的概念和性質，高校簡稱應具備3個構成要件：首先應具有一定的知名度。最終評判與接受高校簡稱的主體應該是相關公眾。某個稱謂如果能成為高校簡稱，應要求該稱謂在相關公眾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和認知度，在一定地域范圍內為相關公眾所熟悉，并已經被相關公眾所認可的對該特定高校的簡要稱謂。這種知名度的形成需要簡稱被使用的積累。其次應有唯一的指向性。高校簡稱的唯一指向性與其知名度有關，是指相關公眾能將該簡稱唯一地、穩定地指向某一特定高校。高校簡稱與特定高校能夠一一對應，相關公眾對該簡稱的指代不會產生誤認和混淆，提到某一高校簡稱，公眾只會將其與某一個特定高校相聯系，而不會也不應該聯想到第二個或更多的高校。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對于相關公眾，具有唯一指向性的高校簡稱與高校全稱是同義的。

然而在實踐中，很多高校的簡稱并不符合唯一指向性的要求，某個簡稱甚至可能同時指向多個高校，不同的公眾可能將同一個簡稱分別與不同高校聯系起來。例如：在不同地域的人的意識里，“華師”這個簡稱可能就指向不同的高校，廣東人多認為，“華師”指的是華南師范大學，湖北人多認為“華師”僅是華中師范大學，而上海人則認為是華東師范大學。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將同一個高校簡稱在其他地區和范圍擴大使用有待商榷。這個容易產生混淆的高校簡稱就不宜成為高校的簡稱。最后是主動使用或被動使用。主動使用是指高校自身將簡稱使用在相關文件或者宣傳資料上；被動使用則是指高校自身并未以上述方式使用簡稱，而是通過媒體宣傳或者相關公眾耳口相傳，使得公眾已經將該簡稱與特定高校建立起穩定唯一的聯系，該簡稱已經能夠起到指向和識別的作用。

四、已被注冊商標的高校簡稱不能對抗合法的在先使用

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浙江大學、清華大學等著名院校為了保護自身校名品牌，都已經將校名、簡稱和相關標志注冊了商標，一些高校的校名商標甚至被評為中國馳名商標，2006年10月,商標局和商標評審委員會認定的馳名商標中就有“清華大學”商標，這也是高校中的第一個馳名商標。根據《商標法》第59條的規定，商標注冊人申請商標注冊前，他人已經在同一種商品或者類似商品上先于商標注冊人使用與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并有一定影響的商標的，注冊商標專用權人無權禁止該使用人在原使用范圍內繼續使用該商標，但可以要求其附加適當區別標識。也就是說，雖然高校簡稱被注冊為商標，但是在該商標注冊申請前，已經被他人使用，則原使用人可以在原有范圍內繼續使用該商標。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而言，即使高校簡稱已被某高校注冊為商標，其他高校在符合條件的情況下仍然可以繼續使用該簡稱。

非注冊商標權利人的高校在使用相同簡稱時應注意幾點：一是在該簡稱被申請注冊日之前，非注冊商標權利人的高校已經將該簡稱進行了使用，并且達到了一定的影響，在相關公眾中得到了一定的認知；二是在該簡稱被申請注冊日之前，對該簡稱的使用是善意的。也就是說，高校簡稱是約定俗成的，應有其歷史沿革，是在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中自然形成的。此外，如果對該簡稱的使用不是商標法意義上的使用就不構成對已注冊為商標的高校簡稱的權利的侵害。商標法意義上的使用是指通過市場交易活動在相關公眾中實際發揮區分商品或服務來源作用的使用。否則，就會使相關公眾對商品或服務的來源產生混淆或者誤認，從而侵犯注冊商標權利人的合法權利。

高校校名承載了學校的信譽，經過長期使用并形成唯一對應關系的簡稱，具有了區分與識別功能，與校名同等重要。一般來說，歷史較為悠久的知名大學，在其發展過程中，其簡稱也經過了長期和廣泛的使用，已經具有了較高的知名度和識別性，社會公眾將其與相關大學建立起緊密的聯系，其在先權益應該受到法律的保護。成立較晚及不太知名的高校在確定自己的簡稱時，應避讓其他大學在先知名的簡稱，以免造成社會公眾的混淆和誤認，從而損害相關高校在先知名簡稱的識別力與信譽度，侵犯其民事權利。同時，知名大學為有效保護自己的民事權益，及時將大學校名、簡稱、校徽甚至校訓申請注冊為商標。并且在申請注冊時，應長遠及綜合考慮，不僅僅局限在第41類教育；組織和安排教育、文化、娛樂等活動；出版服務等，還應將商品及服務類別擴大到第16類書籍、第42類科研開發等，甚至第9類科研用儀器、教學儀器等，以此擴大及延伸保護。

責任編輯／鄭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