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博 馮廣清 商璐
(江蘇省中醫藥發展研究中心、江蘇省中醫藥學會、江蘇省中西醫結合學會,江蘇南京 210029)
青蒿素的研究發現與江蘇淵源探考
——祝賀屠呦呦榮獲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
黃亞博 馮廣清 商璐
(江蘇省中醫藥發展研究中心、江蘇省中醫藥學會、江蘇省中西醫結合學會,江蘇南京 210029)
2015年10月5日,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評選委員會宣布,將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一半授予中國科學家屠呦呦,以表彰她發現了青蒿素。江蘇與青蒿素的研究、發現有著深厚的淵源。從相關文獻資料的考證以及對部分相關人員的探訪,就其淵源關系進行了探析。東晉時期江蘇醫家葛洪所著《肘后備急方》是最早記載“青蒿治瘧”的醫學文獻;在青蒿素研發中,又受其所載“絞汁”服法的啟發,而取得關鍵性突破。江蘇高郵等地區民間采用青蒿治瘧的經驗為青蒿素研究、發現提供了靈感和依據。江蘇高郵全力組織開展青蒿簡易劑型治療瘧疾臨床研究,在青蒿和青蒿素研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全國“523”領導小組1978年11月在江蘇省揚州市召開的青蒿素(黃蒿素)治療瘧疾科研成果鑒定會上,江蘇省高郵縣(現江蘇省高郵市)衛生局被認定為6個主要研究單位之一,1981年3月又被評為瘧疾防治研究工作重大貢獻先進集體,進一步肯定了江蘇高郵在青蒿素研究中所作出的重要貢獻。
青蒿素 523任務 肘后備急方 江蘇 高郵
2015年10月5日,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評選委員會在瑞典卡羅琳醫學院宣布,將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一半授予中國科學家屠呦呦,以表彰她發現了青蒿素。這是中國科學家在中國本土進行的科學研究首次獲得諾貝爾科學獎,是中國醫學界迄今為止獲得的最高獎項,也是中醫藥和中西醫結合成果獲得的最高獎項。10月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總理李克強致信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對屠呦呦獲得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表示祝賀。李克強在賀信中說,長期以來,我國廣大科技工作者包括醫學研究人員默默耕耘、無私奉獻、團結協作、勇攀高峰,取得許多高水平成果。屠呦呦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是中國科技繁榮進步的體現,是中醫藥對人類健康事業作出巨大貢獻的體現,充分展現了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不斷提升[1]。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評選委員會主席齊拉特對新華社記者說:“中國女科學家屠呦呦從中藥中分離出青蒿素應用于瘧疾治療,這表明中國傳統的中草藥也能給科學家們帶來新的啟發。”她表示,經過現代技術的提純和與現代醫學相結合,中草藥在疾病治療方面所取得的成就“很了不起”[2]。
屠呦呦的名字出自《詩經·小雅·鹿鳴》:“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根據朱熹的注釋:“蒿,即青蒿也。”在屠呦呦所著《青蒿及青蒿類藥物》一書中,第一頁就引用了那句詩文。這在冥冥之中已經注定她與青蒿有著不解之緣。屠呦呦獲得諾獎,引發了國內外對青蒿素發現過程的廣泛關注。
青蒿素的發現源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當時正值美越戰爭,應越南領導人的請求,同時也是為了解決中國南方地區的瘧疾問題,毛澤東主席和周恩來總理指示:“把解決熱帶地區部隊遭受瘧疾侵害,嚴重影響部隊戰斗力,影響軍事行動的問題,作為一項緊急援外、戰備重要任務立項。”[3]為此,國家科委、總后勤部于1967年5月23日在北京召開了抗瘧藥物研究協作會議,出于保密的原因,遂以會議日期為代號,將與會議相關的研究項目和機構簡稱“523任務”、“523領導小組”和“523辦公室”等。“523任務”開始后,根據專業劃分,按專業任務成立了化學合成藥、中醫中藥、驅避劑、現場防治4個專業協作組,后來又陸續成立了開展中醫針灸、兇險型瘧疾救治、瘧疾免疫、滅蚊藥械等專項研究的專業協作組[4]。各專業組又按地區、專業分成若干個專業小組。1969年,時任中醫研究院中藥研究所實習研究員的屠呦呦作為中藥研究小組組長加入“523”研究,該組的任務是“從中藥中尋找抗瘧藥”,小組成員還有余亞綱、顧國明、鐘裕容等[3]。在各地、各部門協作下,中醫中藥專業組經過幾年的研究,篩選出了鷹爪、仙鶴草、青蒿、陵水暗羅等10余種有希望的抗瘧中草藥,并從4種中草藥中分離出了多種有效單體[4]。其中從青蒿(黃花蒿)中分離出的有效單體,后被稱為“青蒿素”。世界衛生組織評價青蒿素聯合療法是目前治療瘧疾最有效的手段,也是抵抗瘧疾耐藥性效果最好的藥物。
江蘇中醫藥源遠流長,歷代名醫輩出。據統計,從后漢到民國的2000年間,江蘇醫家見于著錄的有4150人,各種醫學專著3715部[5],醫學人物與文獻數量居全國第一,其中許多名家醫著具有較高文獻價值和實用價值。江蘇與青蒿素的研究、發現有著深厚的淵源。筆者通過相關文獻資料的考證以及對部分相關人員的探訪,茲就其淵源關系作一探析。
我國勞動人民和醫藥學家有著長期與瘧疾作斗爭的歷史經驗。用青蒿治療瘧疾的確切記載最早見于公元340年江蘇醫家葛洪所著《肘后備急方》,至今已有1600多年的歷史[4]。
葛洪,東晉著名的醫藥學家,道家。字稚川,自號抱樸子。丹陽郡句容(今江蘇句容)人。主要醫學著述有《肘后備急方》,收集民間單方、驗方較多,具有簡、便、廉、驗的特點,其中對于疾病的記述和治療,不少是我國和世界醫學史上最早的。[6]
《肘后備急方》卷三“治寒熱諸瘧方第十六”目錄下,清楚地列有多種處方,而“又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列第二。
青蒿,民間又稱臭蒿和苦蒿,系菊科一年生草本植物,在我國南北方普遍生長。傳統中藥青蒿有兩個主要品種來源,即學名為Artemisia annua L.的植物黃花蒿和學名為Artemisia apiacea Hance的植物青蒿。經研究證明,有抗瘧成分的是植物黃花蒿及其變型植物大頭黃花蒿[4]。
當時,“523”任務組根據文獻調查,將青蒿列為重點研究對象(在10種重點藥物中位列第五)。資料顯示,青蒿研究被列入“1967—1970年瘧疾防治藥物研究工作協作規劃”[7]。屠呦呦在第三屆國際傳統醫藥大會交流論文《堅持對青蒿素的深入研究開發為人類保健事業作更大的貢獻》中回顧了青蒿素的研究發現過程,她強調:對青蒿的關注來自古代醫學文獻《肘后備急方》[8]。
據原國家衛生部科技局局長陳海峰回憶:“當時江蘇高郵、興化、泰興、泰州東面一直到淮安、鹽城一帶蘆葦很多,因此蚊子也很多,瘧疾流行也很廣泛,不過以間日瘧多見,惡性瘧少見。老百姓他們用青蒿汆湯喝來防治瘧疾。所以他們向當時派到民間去的調查人員介紹經驗,說這個方法有效。后來中醫研究院派人過去,把那個蒿草拿回來做研究。”[7]
據介紹,高郵緊靠高郵湖,在古代容易發生疫情,民間自古就有自采自用中草藥的傳統,并一直作為治療疾病的重要手段。青蒿是高郵民間治療瘧疾常用的驗方。“得了瘧疾不用焦,服用紅糖加青蒿”的民謠在當地農村廣為流傳。有資料顯示,1958年高郵就有青蒿治療瘧疾的記錄。20世紀60年代后期,全國推行治療瘧疾獻方活動,高郵縣(現江蘇省高郵市,下同)上報的10種治療瘧疾的處方被收錄。該縣龍奔公社焦山大隊原來瘧疾發病率較高,1969年中草藥自采、自種、自制、自用(簡稱中草藥“四自”)群眾運動在高郵縣興起,當地用青蒿大搞群防群治,迅速改變了面貌。他們在用青蒿群防群治瘧疾的同時,1969—1972年用青蒿治療觀察184個瘧疾病人,有效率在80%以上。車邏公社和合大隊1972年夏季用青蒿汆湯搞全民服藥,有效地控制了瘧疾的流行[9]。
由中國科協編寫的《中國中西醫結合學科史》記載:南京地區“523”中草藥研究小分隊在民間調查中發現,江蘇省高郵縣農村醫生和群眾,曾在1969年用當地青蒿治療瘧疾取得良好效果[10]。此后,專門寫成一份報告,報給了北京。這引起了北京中藥所對青蒿抗瘧的重視。當年高郵青蒿治療瘧疾科研小組成員陸子遺回憶:“高郵把青蒿抗瘧的方子交給了上級,并且把高郵產的青蒿也送去北京。”[9,11]
陳海峰回憶:“蒿草拿來以后,開始做研究都是失敗的,說是無效。為什么無效呢?按照中藥傳統的方法都是拿來以后做成流浸膏,濃縮,但是無效,奇怪了。”[7]
陸子遺回憶,20世紀70年代初,他曾接待過國家中醫研究院派來高郵實地調研青蒿治療瘧疾效果的科學研究小組,屠呦呦就是其中一員。屠呦呦一行4人來高郵前,縣衛生局事先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后來由他負責配合屠呦呦一行的調研工作。屠呦呦一行到高郵后,直接在陸子遺的陪同下從高郵步行20多里至當時的龍奔公社開展實地調研[9,11]。筆者就此又專門向高郵市衛生計生委中醫管理科科長葛余兆進行了求證。他介紹,經多方查閱史料并探訪有關當事人,屠呦呦一行來高郵實地調研的時間在1970—1971年之間。“屠呦呦使用高郵產的青蒿,在北京做實驗,但療效一直不穩定,因此到高郵來調研。”陸子遺回憶說,“屠呦呦他們在龍奔公社焦山大隊隨機抽取了20名瘧疾患者,使用高郵農村一貫的做法熬制湯藥,試驗效果很好。”屠呦呦科學研究小組還因此得出3個結論:一是青蒿治療瘧疾肯定有效;二是沒有毒性;三是高郵使用的“下水汆一下”的煎煮方式比傳統煎煮方式藥效更佳。當年,經過和專家交流,高郵科研人員也開始重視青蒿抗瘧的成效,高郵制藥廠還將本來煎服的青蒿做成簡易的丸劑、散劑、片劑等,用來治療瘧疾,也收到了良好效果[11-12]。
中醫研究院科研組從江蘇高郵實地調查確認其臨床治療瘧疾療效后,繼續對青蒿進行反復實驗,但還是無法提高抑制率,甚至反而下降。為此,科研組百思不得其解。屠呦呦在其所著《青蒿素及青蒿素類藥物》一書中寫道:在她看了東晉葛洪《肘后備急方》中將青蒿“絞汁”用藥的經驗,從“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截瘧,悟及可能有忌高溫或酶解等有關的思路,改用沸點比乙醇低的乙醚提取,并將該提取物分為中性和酸性兩部分,經反復實驗,才于1971年10月4日分離獲得的191號的青蒿中性提取物樣品顯示對鼠瘧原蟲100%抑制率[13]。可謂:絞盡腦汁卻無果,思及“絞汁”方頓悟。
屠呦呦在世界中西醫結合大會交流論文《抗瘧新藥——青蒿素和雙氫青蒿素》中簡要介紹了青蒿素的研究發現過程[14]。中國中醫研究院中藥研究所于1969年開始進行抗瘧新藥的研制,以繼承發揚具有悠久傳統的中國醫藥學為指導思想,從系統收集歷代醫籍、本草入手,整理了內服、外治包括植物、動物、礦物等2000余種方藥,在此基礎上以鼠瘧、猴瘧為動物模型,篩選200多種方藥,380多種提取物,經用現代科學方法結合古代用藥經驗,特別是從公元340年間東晉葛洪《肘后備急方》中青蒿“絞汁服用截瘧”的啟發,考慮到種種影響因素而不斷改進提取方法,并最終獲得成功。
2015年10月8日,中國科協舉行“科技界祝賀屠呦呦榮獲諾貝爾醫學獎座談會”[15],屠呦呦在座談中講述了自己經歷的青蒿素發現和研究的過程,她再次談及江蘇醫家葛洪《肘后備急方》對其研究的影響。她講述:“1969年,中醫研究院接受中央關于抗瘧疾藥研究的任務,我覺得我有一定的基礎來接受這個任務,后來就擔任了課題組組長。之前大家做了大量的工作,有2000多個中藥方,但總體不太有效。到底從何著手,這是一個很大的難題。通過反復研究,才參照東晉葛洪的《肘后備急方》收到效果,很簡單,青蒿一把,加水把它碾一下,壓出來的水口服下去對瘧疾還是有用的,就考慮怎么來處理這個藥,有溫度破壞的問題,還有藥用部位、采用品種、采收季節等問題,更關鍵的是如何保持效力。多方面實踐以后,才找到有效的部位能夠有百分之百的抑制率。”
《肘后備急方》記述的是“絞汁”法,不同于傳統中藥的“水煎”。屠呦呦由此領悟到,“水煎”之法可能會因為高溫破壞青蒿中的有效成分,于是改用低沸點溶劑,提出用乙醚對青蒿進行提取,這是青蒿素發現的突破口。1972年3月8日,屠呦呦作為北京中藥所代表,在全國“523”辦公室主持的南京“中草藥專業組”會議上,作了題為《用毛澤東思想指導發掘抗瘧中草藥工作》的報告,匯報了青蒿對鼠瘧原蟲近期抑制率可達100%的實驗結果。中草藥專業組各單位報告了有較好抗瘧效果的中草藥如鷹爪、仙鶴草、陵水暗羅等10余種,有的對鼠瘧抑制率也有80%~90%。青蒿粗提物的效果受到“523”辦公室和專業組的重視。會議要求北京中藥所抓緊時間,對青蒿的提取方法、藥效、安全性做進一步實驗研究,在肯定臨床療效的同時,加快開展有效成分或單體的分離提取工作[4,7,16]。
在原江蘇省衛生局、南京地區“523”辦公室的指導下,高郵縣自1969年起開展了青蒿治療瘧疾的科研工作。高郵籍國醫大師王琦在2015年10月接受《健康報》記者采訪時回憶了他當年在高郵縣衛生局醫藥科研組與高郵縣衛生防疫站錢道宏等人一起參與青蒿治療瘧疾科研工作的往事。當時,他們開展并收集了從1969年至1975年公社和大隊應用青蒿防治瘧疾的病例125例,并把具有寒戰高熱、定時發作、頭痛、汗出熱退的典型臨床癥狀以及血涂片經瑞氏染色找到間日瘧原蟲者列為觀察對象,采用煎(水煎煮)、沖(沸水沖服)、榨(絞榨取汁)、泡(沸水冷卻至60℃浸泡24h)4種不同劑型進行比較,發現以絞榨取汁低溫服用最有效,且青蒿對瘧原蟲不但有治療作用,還有預防作用。其研究結果發表在《陜西新醫藥》1975年第3期,由王琦、錢道宏、夏治平聯合署名。王琦介紹,在研究期間,原國家衛生部下屬中醫研究院曾兩次派人來到高郵縣訪問調查。時任衛生部副部長錢信忠還稱贊“高郵搞得好”,肯定了青蒿治療瘧疾的療效,并要求中醫研究院與高郵合作。全國“523”辦公室研究報告也多次提及高郵在青蒿素的研發過程中所作的重要貢獻[17]。
筆者在文獻調查中,查到了當年高郵青蒿治療瘧疾科研小組成員陸子遺整理的一篇發表于《新醫藥學雜志》的臨床研究文章。文中提到:1969年以來,他們(江蘇省高郵縣龍奔公社焦山大隊衛生室)用青蒿治療間日瘧收到良好的效果,為進一步驗證青蒿治療瘧疾的療效及副作用,尋找適合于農村推廣的簡易劑型,他們總結了1975年以來用青蒿煎劑治療間日瘧58例的臨床體會。在介紹煎煮方法時,特別強調:煎煮時間過長則效果降低。58例中,治愈36例,有效15例,無效7例,總有效率達87.9%[18]。
原全國“523”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張劍方在《遲到的報告:五二三項目與青蒿素研發紀實》中詳細還原了當時的情況[4]:1972年,高郵縣建立了由衛生局、防疫站、車邏地段醫院組成的青蒿防治瘧疾驗證組,把專業隊伍和群眾性防治緊密結合起來,在5個實驗區建立了由衛生院負責人和中、西醫醫生及赤腳醫生共101人組成的8個臨床觀察小組,舉辦農村醫生、臨床醫生、化驗人員專題培訓班。他們在全縣開展的疾病群防群治活動中,試用青蒿鮮汁、汆劑、煎劑、丸劑、片劑等不同劑型,從青蒿鮮、干品對比,枝葉嫩、粗對比,煎藥時間長、短對比,用藥量大、小對比中,摸索青蒿治療瘧疾療效的規律,同時又改進了服藥的時間、次數,在總結幾年來使用6種制劑臨床觀察結果的基礎上,從中選出了具有退熱快、瘧原蟲轉陰時間快、治愈率高、復發率低等優點的浸膏片。1976年6—10月,高郵縣5個實驗區的26個觀察點,服用青蒿預防瘧疾共24萬多人次,發病率比1975年同期下降50%;用青蒿治療現癥間日瘧病人201例,有效率達89%。在此期間,國家衛生部指示其下屬單位中醫研究院兩次去高郵縣訪問調查,肯定了青蒿治療瘧疾的療效,為青蒿和青蒿素的發掘提高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1975年成都會議吹響了青蒿研究大會戰的號角。成都會議以后,根據統一的計劃分工,北京中藥所協助江蘇省高郵縣,通過大量臨床觀察和調查總結,進一步肯定了青蒿生藥劑型治療瘧疾的療效。1975年末,全國“523”辦公室又在北京召開了一次會議。會議提出了1976年研究工作主要解決的問題,其中特別提出“于五月、六月組織有關協作單位去江蘇高郵縣參觀學習,商定擴大驗證方案”[4]。
據《高郵市衛生志》記載,1975年1月,高郵縣衛生局干部李定國、龍奔公社焦山大隊赤腳醫生顧文海、二溝公社衛生院醫生陳立友參加了在北京召開的全國青蒿抗瘧科研工作座談會,會上確定高郵縣為全國青蒿抗瘧科研協作單位。會后,縣衛生局成立了青蒿抗瘧科研小組,在5個公社建立青蒿抗瘧科研試驗區,在26個大隊設立青蒿抗瘧觀察點,對青蒿鮮汁、水丸、浸膏片等7種制劑治療間日瘧的效果進行對比研究。1976年,縣青蒿抗瘧科研小組對青蒿治療瘧疾效果進行系統分析,為研究開發高效低毒抗瘧新藥青蒿素提供了有價值的資料[12]。
1976年7月,全國“523”辦公室在江蘇高郵召開了青蒿簡易劑型治療瘧疾群防群治現場會[4],聽取了高郵縣衛生局的經驗介紹,實地考察了高郵縣二溝公社青蒿防治瘧疾工作情況,對高郵經驗給予充分肯定。據《高郵市衛生志》記載,1978年5月,高郵縣衛生局青蒿抗瘧作用科研成果獲全國醫藥衛生科學大會獎。
1978年11月23—29日,全國“523”領導小組在江蘇省揚州市(高郵縣所在地區行署所在地)主持召開了青蒿素(黃蒿素)治療瘧疾科研成果鑒定會。會議由全國瘧疾防治研究領導小組主持,衛生部黨組成員郭子恒、中醫研究院院長季鐘樸,以及國家科委、總后勤部、國家衛生部、江蘇省衛生局、揚州市衛生局等有關領導參加了會議。出席代表來自全國40余個主要研究、協作單位共104人[19]。屠呦呦也赴江蘇揚州參加了此次會議[4]。
鑒定會分12個專題對集體創造情況進行了分工匯報。12個專題報告中,屠呦呦代表北京中藥所作了“青蒿的化學研究”專題匯報,江蘇高郵縣衛生局陸子遺代表高郵方面作了“青蒿簡易制劑治療瘧疾資料”專題匯報。會議還就青蒿素成果排名爭議達成一致,將青蒿簡易制劑和青蒿素的研究兩個項目作為一個大項,青蒿素的研究部分排了4個單位,青蒿簡易制劑的研究排了2個單位,這樣共6個主要研究單位,江蘇省高郵縣衛生局名列其中,其他5個為:國家衛生部中醫研究院、山東省中醫藥研究所、云南省藥物研究所、廣州中醫學院、四川省中藥研究所。另外,主要協作單位為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究所、中國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等39個單位[4]。
經與會代表的認真討論,會議通過了青蒿素鑒定書,確認研究成功。1979年第1期《新醫藥學雜志》的報道稱“青蒿素治療瘧疾的研究成功,是繼承發揚祖國醫藥學遺產的一項重大科研成果”[19]。
1978年12月28日,國務院發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發明獎勵條例》。國家衛生部代表全國“523”領導小組,以在江蘇揚州召開的青蒿素鑒定會上確定的6個主要研究單位,向國家科委申報了青蒿素發明獎。國家科委發明獎評選委員會在評審中,認為青蒿素作為一個新藥的發明,確證藥物的化學結構必不可少。一個新藥若不清楚其化學結構,就不可能確定為新藥。因此,提出擔負青蒿素化學結構研究的中國科學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和中國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應列入主要研究單位。江蘇省高郵縣衛生局和四川省中藥研究所,他們的主要成果是研究出了青蒿生藥簡易制劑和青蒿生藥片,對于青蒿素成果的研究發明,應列入主要協作單位。因此,江蘇省高郵縣衛生局讓出了原先確定的“主要研究單位”名額,而改為主要協作單位。1979年9月《人民日報》發表公告,向國內外鄭重宣告了我國科技工作者發明的“抗瘧新藥——青蒿素”誕生[4]。
《遲到的報告:五二三項目與青蒿素研發紀實》特別指出,江蘇省高郵縣衛生局雖然最后在青蒿素成果發明獎上沒有排上名次,但他們為青蒿素研制成功所做的成績功不可沒。同時還特別提到,江蘇省高郵縣衛生局在青蒿和青蒿素研究過程中,赤腳醫生顧文海等在縣衛生局的領導支持下,在民間應用中草藥治療瘧疾的基礎上,有組織、有計劃、較大規模地進行了青蒿多種簡易劑型和多種治療方案的臨床試驗,并初步肯定了中藥青蒿簡易制劑治療間日瘧的效果[4]。1981年3月,江蘇省高郵縣衛生局被國家衛生部、國家科委、國家醫藥管理總局、總后勤部評為瘧疾防治研究工作有重大貢獻的先進集體[20],這進一步肯定了江蘇高郵在青蒿素發現、研究方面作出的重要貢獻。
[1]李克強致信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祝賀屠呦呦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人民日報,2015-10-06(01)
[2]新華社.中國藥學家屠呦呦等人獲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2015-10-05)[2015-11-01].http://www.gov.cn/ xinwen/2015-10/05/content_2942842.htm
[3]李正風,張改珍.科學獎勵中的個人與集體——青蒿素獲獎引發爭論事件為例.科學學研究,2015(6):810
[4]張劍方.遲到的報告:五二三項目與青蒿素研發紀實[M/OL].廣州:羊城晚報出版社,2006.(2015-03-06)[2015-10-31]. http://www.doc88.com/p-1458576321360.html
[5]江蘇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江蘇省志·衛生志.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6:485
[6]《中醫辭典》編輯委員會.簡明中醫辭典.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79:832
[7]黎潤紅.“523任務”與青蒿抗瘧作用的再發現.中國科技史雜志,2011,32(4):488
[8]屠呦呦.堅持對青蒿素的深入研究開發為人類保健事業作更大的貢獻.第三屆國際傳統醫藥大會文集.2004:281
[9]最初使用高郵產青蒿做實驗45年前,屠呦呦曾來揚調研.揚州晚報,2015-10-07(A4)
[10]中國科學技術協會.中國中西醫結合學科史.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109
[11]高郵青蒿治療瘧疾科研小組成員陸子遺回憶:“我曾接待過屠呦呦”.高郵日報,2015-10-13(01)
[12]諾獎得主屠呦呦來過高郵,高郵青蒿抗瘧研究成果曾獲全國科學大會獎.揚州日報,2015-10-08(A3)
[13]屠呦呦.青蒿素及青蒿素類藥物.北京:北京化學工業出版社,2009:34
[14]屠呦呦.抗瘧新藥——青蒿素和雙氫青蒿.世界中西醫結合大會論文摘要 集.1997:48
[15]“科技界祝賀屠呦呦榮獲諾貝爾醫學獎座談會”紀實.科技導報,2015,33(20):9
[16]黎潤紅,饒毅,張大慶.“523任務”與青蒿素發現的歷史探究.自然辯證法通訊,2013,35(1):107
[17]王寧.高郵青蒿治療瘧疾被贊“搞得好”.健康報,2015-10-15(06)
[18]陸子遺.青蒿煎劑治療間日瘧58例.新醫藥雜志,1979(6):8
[19]在中西醫結合道路上乘勝前進——記青葛素治療瘧疾科研成果鑒定會.新醫藥學雜志,1979(1):10
[20]高郵與“中國神藥”青蒿素淵源深厚.高郵日報,2015-10-08(01)
黃亞博(1960—),男,研究員,教授,現任江蘇省中醫藥發展研究中心主任,江蘇省中醫藥學會、江蘇省中西醫結合學會、江蘇省針灸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主要從事中醫藥發展研究工作。
馮廣清(1977—),男,碩士,副研究員,現任江蘇省中醫藥發展研究中心綜合辦公室與組織研究部執行主任,江蘇省中醫藥學會青年中醫研究委員會主任委員。fgq@jstcm.cn
編輯:蘇寧
R28
A
1672-397X(2015)11-0001-05
2015-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