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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代”到“后現代”:林耀德與臺灣都市文學的經驗書寫

2015-04-15 23:11:15林秀琴
江西社會科學 2015年12期
關鍵詞:文化

■林秀琴

從“現代”到“后現代”:林耀德與臺灣都市文學的經驗書寫

■林秀琴

臺灣現代主義文學視域下的都市經驗書寫與文化論述始于20世紀80年代中晚期,至90年代“新世代”作家群有顯著的發展,其主要線索是從早期較為普泛的存在主義論述轉入資訊文明、后工業時代消費文化語境下個體的異化與分裂,都市這一承載、演繹、生產現代商業文明與資訊交互的地理空間,正是促進現代性在“后現代”時期質變與轉型的重要推動力,它更加彰顯了現代性的迷離與眩暈帶來的異化體驗。對此,臺灣“新世代”作家林耀德以其對自我與存在的拷問提供了一種獨特的經驗,他不僅捕捉到晚期資本主義混亂失序的時代自我的悲劇性,更說明了分裂的個體與畸變的社會空間如何形成了相互生產的關系。

城市;現代主義;晚期資本主義;集體無意識;自我

林秀琴,福建省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福建福州 350001)

都市文學的興起、發展是現代主義文學傳統歷史建構的一部分。作為一種“次文類”,都市文學中的“都市”從原始的意義上講,是作為一種文學題材和文學地理空間的設定,因此并非所有的都市文學都可以歸入現代主義文學的脈絡,對都市生活日常瑣碎的忠實記錄所呈現的都市經驗或文化論述,從美學形式的諸種質素到主題結構的演繹軌跡來看,很可能是和現代主義文學大異其趣的。但無可否認的是,都市文學和現代主義文學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促成和維持著這種內在的文化粘連的源頭,即是18、19世紀西方世界在新興資本主義推動下的“現代性”這一歷史經驗的生產,城市的崛起被視作 “現代”社會的到來在社會空間上的轉型與表征。這一論述最早也最富于代表性的是本雅明對巴黎、倫敦等發達歐洲城市的觀察。在《發達資本主義時期的抒情詩人》一書中,本雅明甚至奠定了一種至今仍然深刻發揮著作用的現代性論述,即現代性對傳統的斷裂和現代性對短暫的、倏忽即過的、碎片化的時間意識及感覺經驗的強調。其中有關都市文學的經驗書寫,恰恰是附屬在這種現代性論述之下,或者說是承載著這種現代性論述的特殊的文化形式。

基于這一視角,將都市文學的經驗書寫置于現代主義文學的脈絡和現代性的視域,就是自然而然的。以林耀德小說為代表的臺灣都市文學經驗的書寫,是探討臺灣現代主義文學借由城市經驗視角從“現代”進入“后現代”軌跡的重要線索。必須指出的是,在這里“現代”與“后現代”并不存在著本質主義的分野或者如利奧塔所言的 “后現代”乃是對“現代”的斷裂、終結,相反,筆者更屬意于將“后現代”視作“現代”的一種延續或者“創新”。所謂創新,是強調它所因應的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新階段——無論是 “晚期資本主義”的表述或者“后工業時代”的表述——所呈現的文化結構的變遷和美學傳統的更新。臺灣現代主義文學從20世紀50、60年代發端,到20世紀70、80年代,在城市經驗書寫上已然表現出新的線索與方向,其中最為突出的轉折和變化當屬以黃凡、林耀德、張大春等為代表的“新世代”作家群。

從文學史的角度看,臺灣現代主義文學在20世紀20、30年代就已經萌芽,彼時留學日本的臺灣知識分子將日本現代文學的風貌帶入并由此植入現代主義文學的種子。現代主義文學在“光復”之后的臺灣地區重新崛起,史學界更多地將其追溯到紀弦1953年創辦的《現代詩》、1954年成立的 “創世紀”詩社和1960年由白先勇、歐陽子、王文興等人創辦的《現代文學》雜志,這些文學現象(事件)借由不同的藝術形式的渠道,共同表達了一種“現代性”的意識形態。紀弦所宣揚的“新詩乃橫的移植, 而非縱的繼承”[1](P308),“現代詩與傳統詩是兩種極端相反完全不同的文學”[1](P314),或如《現代文學》在其發刊詞中所言明的“舊有的藝術形式不足以表現我們作為現代人的藝術情感”[2],這些說法都建基于“現代意識”的覺醒之上,并以對“現代”的標舉來與“傳統”相隔斷、決裂,從而為引進、移植西方現代派文學并在本土發展出一種新的文學形態提供合法性。

我們可以借由布魯姆“影響的焦慮”這一視角,來定位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的重新崛起與現代知識精英試圖重新架構“文學史”的沖動,但更值得強調的是文學話語作為社會文化發展的一種獨特表征所能夠呈現的社會學的視角和意義。臺灣現代派文學在20世紀50、60年代的興起事實上是經濟、政治和社會發展這一現實語境在文學層面的映射,簡單地說,“光復”之后的臺灣經濟社會的復蘇和工業化時代的浩蕩前行,文化領域則由于對“西化”文化思潮的接納而導致更為深刻的結構性的變更,其表面的征象即是以“現代”來否棄“傳統”,而其內在則是呼應社會結構轉型的文化質變以及由此造成的精神上的 “失所”。朱立立在《知識人的精神私史》一書中說:“現代派小說是戰后臺灣文化危機的產物,這種危機源于一種被迫從傳統社會抽離所造成的精神的流離失所,也源于一種文化價值的迷失和自我身份的認同焦慮。”[3](P1)

很顯然,20世紀50、60年代興起的臺灣現代主義文學是西方現代派文學移植進東方的重要典范,并經與本土現代性經驗的結合而產生的文化形態與藝術樣式。美籍華人學者張誦圣認為:“臺灣的現代主義運動在某些方面強烈地反映出西方現代主義的另一特色:精英式的美學觀念。這種精英式的美學觀念主要體現為對抗現代中產社會的庸俗功利傾向。”[4](P4)顯然,這種論述有意結合雷蒙德·威廉斯將西方現代主義描述為 “資本主義異議文化”的觀念,這種論述也可以理解為:在現代主義文學的思想結構中居于主導地位的,是現代社會精英知識分子對其所置身的資本主義文化體制的質詢與反思——這也就是吉登斯所說的“反思現代性”的一部分——其中就包括了對工業革命背景下僵硬、異化的理性秩序的反抗,對文化工業背景下膨脹的大眾消費文化的批判。必須指出的是,這些線索最終又歸結到對都市文明的知識重構與文化再造,都市不僅是現代性的產物,也不只是現代性賴以寄寓的場所、空間,都市更是現代性的生產者,那么,現代主義文學的發展很大程度上表現為都市經驗的敘寫和都市精神的折射就毫不奇怪了。

臺灣現代主義文學雖然起于20世紀50、60年代,但現代主義的都市文學書寫則要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才真正形成一定的景觀,這與臺灣地區都市化的歷史是相呼應的。誠如張誦圣所指出的,王文興《家變》所呈現的20世紀50、60年代的臺北生活中,關于都市的書寫基本闕如,相反,貧困的生活境遇和彼時臺北的“前都市”風貌則多有呈現。另一方面,在20世紀70年代臺灣“鄉土文學論戰”中陳映真、王禎和、黃春明為代表的一批鄉土文學作家所呈現的城市書寫,如《華盛頓大樓》《唐倩的喜劇》《莎揚娜拉,再見》《小林來臺北》等,則是在城鄉對峙、階級分野的政治論述里呈現都市文明的“剝削”內核。基于這一原因,張誦圣并沒有將上述“左翼”立場下的城市書寫納入現代城市經驗書寫的脈絡。但必須指出的是,鄉土文學作家對資本主義體制的城市肌理的揭露及批判,事實上也是“資本主義異議文化”的重要構成,它所呈現的都市論述是臺灣地區本土城市化經驗不可剝離的部分,將其與現代派的城市書寫進行隔斷將可能破壞臺灣都市文學論述的有機性。

在張誦圣看來,對都市文學景觀和現代人精神世界的有意識的呈現,尤其要以“戰后嬰兒潮”的女性作家為代表,如袁瓊瓊的《春水船》《自己的天空》、朱天文的 《炎夏之都》《世紀末的華麗》等。張誦圣指出這些女性作家提供的都市景觀與經驗書寫中不乏對現代都市文明之物質豐裕的慨嘆和“自足”心態,她將其稱為 “中產趣味”“中產性格”。[4](P50)從文化層面來看,這些文本的確觸及了現代社會個體心靈上的扭曲與精神上的畸變,尤其是朱天文的都市敘述中,都市已經被賦予惡魔化的象征,都市猶如啃囁現代社會個體靈魂的怪獸。正是在這里我們發現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的臺灣現代主義文學,重新接續上了西方批判現代資本主義體制的反思現代性的傳統。但是,與《世紀末的華麗》中主角沉浸于“物”的包圍、迷戀于“物”的感覺以及作家在這一命題上所表現出來的曖昧態度相比,黃凡、林耀德、張大春所代表的“新世代”作家群對都市文明的揭露與批判,則表現得更為堅決、徹底和淋漓盡致。

從作家年齡代際來說,“新世代”作家群與“戰后嬰兒潮”作家活躍于中國臺灣文壇的時距大約是十年,對這一差別的強調乃是因為,信息社會、資訊文明在20世紀80、90年代以來“狂飆突進”式的發展,已然促使現代性的時空壓縮的特征更加顯著并對既有的現代性經驗造成巨大的沖擊和顛覆,換言之,信息社會、資訊文明在新近20年來的發展促使現代性加快其自我更新、重構的步伐,即在信息社會、資訊文明主導下從“現代”向“后現代”的嬗變。黃凡、林耀德、張大春所代表的“新世代”作家即是在這樣一種新的社會文化重構和都市文明質變的背景下展開其都市經驗書寫與文化論述,信息社會、資訊文明的發達超越了傳統的伴隨著 “物”的豐裕而導致的異化,時空的高度壓縮加劇了現代性的迷離或眩暈并創造了嶄新的異化體驗:一種更刻骨的更具有摧毀力的異化。

在這個角度上解讀“新世代”作家的城市小說文本,才能夠比較清晰地發現臺灣現代主義文學視域下都市論述的結構性變遷,林耀德的小說文本則提供了透視這一變遷的重要例證。

林耀德是臺灣地區“新世代”作家的重要代表,所謂“新世代”,即“戰后第三代”以降的小說作者群。[5]林耀德身處臺灣地區資本主義經濟迅猛發展的時期,物質生活的豐裕、城市化的快速擴張、資訊時代的巨大沖擊、社會文化的悄然質變,皆在社會個體的精神結構中留下深刻的烙印。以《大東區》《惡地形》為代表的都市小說是最能表現林耀德對資訊文明、后工業時代的思考的作品,也是最能體現其在現代主義敘事上的追求與風格的作品。這些小說呈現了一個敏感的城市觀察者 (猶如波德萊爾式的城市漫游者)的經驗與思考,他檢視著資本主義的各種文化儀式在臺北城市上演,他的敏感賦予其銳利的目光并得以穿透城市的浮華,看到欣欣向榮的城市生活表面下掩飾著的空虛與浮泛,他以敏銳的洞察力捕捉到了混亂失序的時代所必然的悲劇性,清醒地批判了各種病象與邪惡所滋生的社會溫床,在這種觀察與批判中跳動著的哀傷與悲慟,則又是一個敏感、不安的青年作家對現代都市文明的質疑、困惑與沉淀的冷靜的思考。

在繁華熱絡的城市生活中,什么最能引起一個城市漫游者的關注?壅塞的馬路與骯臟的空氣,稠密的市井與迷宮般的巷道,高樓上陰森的玻璃幕墻,虛偽的辦公室政治,擠滿紅色圣誕老人的百貨公司……作家的目光穿越漫漫的城市叢林,他將抵達在哪個終點?“人是萬物的尺度”[6],在《惡地形》和《大東區》兩個小說集中,作家記錄下了不同社會群落的集體影像,其中,有無聊的問題少年、墮落的少女、頹廢的藝術家、冷漠的警察、厭世的保險業務員……這是一群被滲透進城市的結構又游離于城市空間的邊緣人,他們就像現代生活的一個個零碎的斷片,被城市這個巨大的磁盤牢牢吸入現代生活的漩渦。小說《大東區》講述了一群無聊少年躁動、不安的一夜:飆馳的機車、電子游戲、酒精、毒品、性、街頭斗毆,一群無所事事的少年男女,在膨脹的欲望和迷茫的追逐中糾結,在肉身的喧鬧與精神的蒼白中掙扎。《大東區》關注的問題還是一群無知少年青春期膚淺的激情與年少輕狂的虛榮,《噴罐男孩》卻讓我們看到了社會個體心靈深處的殘暴與惡毒。《噴罐男孩》可以看作是《大東區》的續編,人物與故事皆有交集:從迪斯科舞廳回到居所的少年小克,在性臆想與惡作劇中消遣無邊的寂寞與釋放空虛的情緒,在午夜街頭主演一出血腥的屠狗游戲。在這個曾經癡迷于追逐彗星的少年眼中,訓練有素的屠殺行為并非殘酷的暴行,而是一種藝術靈感的行為實踐——這些心靈上的扭曲與變態折射的正是現代社會個體肉身的沉淪與精神的異化。《我的兔子們》《氫氧化鋁》繼續將這種心靈的黑暗推向另一個峰極,在其中可以看見現代人精神的荒蕪與觸目驚心的罪惡。《我的兔子們》的殺傷力正在于它細膩展示了自我的殘暴與冷酷:“我”在工作室里飼養了眾多的兔子,細心地照料它們的飲食與排泄并為它們一一編號,但在兔年除夕夜零落的爆竹聲中,先前溫馨的場景倒轉為血腥的屠戮,生命屠戮帶來的刺激感成全了主角新年慶典的最后儀式。《氫氧化鋁》講述的是現代人的心靈冒險,充滿詭異的色彩。身為保險業務員的“我”自覺地配合別有用心的攝影師D完成了一次秘密的殺人與自殺游戲,小說最奇特的地方在于“我”對D的陰謀了如指掌,卻自覺配合并參與導演了這一場以自身生命為代價的荒誕劇。“我”是死于他殺,抑或自殺?是D迷惑了“我”,還是“我”迷惑了D?是D拯救了我的靈魂,還是我拯救了D的藝術?這是小說富有意味的命題,它映現了社會個體在失卻自我之后荒誕、悲涼的生命經驗,即生命的無意義感:“在晚期現代性的背景下,個人的無意義感,即那種覺得生活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的感受,成為根本性的心理問題。”[7](P9)正是這種生發于內心的無意義感,自我的分裂感,導致了社會個體自我毀滅的命運——“自我毀滅是現代派小說人物的必然結局”[3](P152)。

從對他者的毀滅到對自我的毀滅,林耀德的小說不乏關于生命終結的敘事。社會個體如何覺知自身在社會空間與文化結構中的處境,如何體察自我的異化與分裂?這是現代主義文學所要處理的重要命題。現代主義顯然更著重于從個體內在的精神困境出發,發現外部現實與個體內在的沖突、矛盾,從個體的視角來認知與詮釋外部社會并從而返觀自身是現代主義的美學邏輯,因而,將自我對象化也是現代主義文學慣用的手法。小說《一束光投擲在被遺忘的磯巖上》和《一線二星》的主角身份都是警察——在一個扭曲的社會,警察顯然是最能體現社會體制悖謬的身份,兩個小說雖然對警察這一特殊階層的身份境遇僅作寥寥幾語的描繪,但已然呈現其社會生態的腐敗,不過作家更關注的乃是這種社會生態如何“綁架”作為個體的自我。《一束光投擲在被遺忘的磯巖上》中的一個事件耐人尋味:“我”對一個年輕的盜竊犯不懈追捕,并最終將他逼上高樓的天臺,被驚駭的男孩無奈縱身躍下,以生命的終結作為對追捕的逃避,這個意外的結局使“我”意識到,追捕罪犯的“我”犯下了比年輕盜竊犯更大的罪——對他人生命的冷漠,“我”得以照見自我的黑暗面。《一線二星》對自我的揭示與鞭撻較前作更加尖銳,通過漫不經心的敘述,小說暗示了作為警員的“我”事實上正是自身所調查的兩宗殺人犯的兇手,“我”殺害女線民和同事的根源在于兩個被害人事實上正是“我”的對象化,或可以稱其為見證人:他們見證了“我”的墮落與陰暗。因此,當“我”無法直面那個腐敗的自我,殺死女線民和同事就成了逃避自我、割斷自我的方式,“我”通過殺死別人來殺死自我,因厭憎自己而厭憎同類,是因為同類就像一面鏡子時時反射他自身。

在這些文本中,作家有意從扭曲、夸張、荒謬的行為中突顯現代社會生活的荒誕與社會個體自我的破碎和分裂,或者說,詭異、荒謬的情節使社會個體真實而荒誕的自我世界更加清晰地暴露出來。林耀德擅長在作品中制造一種富于反諷的情境,反諷正是其投射、映現社會個體生命經驗和暴露自我之荒謬的通道。作家在《噴罐男孩》中不吝以華麗的語言描述城市的華麗景觀,但是,恰恰是現代城市生活的光鮮華麗與男孩心靈內部無邊的黑暗構成了巨大的諷刺。在 《圣誕節真正的由來》中作家以身穿紅制服滿街發傳單的圣誕老人為意象,來說明包圍著城市的虛假的、迷惑的節慶氣息只不過更加尖銳地映射出現代社會生活的“幻覺”性質罷了。小說所批判的正是過度“消費”的商業社會以及它對現代社會個體意識的麻醉,圣誕老人發放傳單顯然是消費社會的一種商業行為,它不斷提醒世人要享受消費沉迷享樂,另一面,世人卻已無法舍棄圣誕節所制造的現代幻覺,他們需要一個圣誕節來矯飾真實的生活,需要一個不必戳破的傳說、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言、一個黑色的幽默來維系虛幻的歡樂與繁榮,必須強調的是,這種需要是“真實的”——一種被異化、被生產出來的“真實”。作家清楚地認識到:在地處東亞的臺北,圣誕節是一種被閹割了歷史的文化儀式,是一場自覺的文化合謀,大眾或者說一個個“無名”的個體參與進了圣誕節所隱喻的現代狂歡。

林耀德的小說文本所描述的現代城市光彩亮麗:二十四小時超級市場的燈光不眠不休,百貨商場里紅彤彤的圣誕老人,街頭飆馳的锃亮機車,喧騰的舞廳,嘈雜的游戲機房,青春的肉體與曖昧的性……這些景象拼貼出了現代城市生活的繁榮與浮夸。但另一面,這個世界又飛騰著腐敗、死寂的氣息,對這個世界的描述,作家鐘愛的意象是墳墓、廢墟、荒漠、迷宮,諸如此類的文化象征反復出現在作品中——《我的兔子們》中“我”放逐生靈的那一段“斷壁殘垣”,《惡地形》中那一片荒涼、詭異、絕望的“被詛咒的土地”,《巨蛋商業設計股份有限公司》中像“一整排特大號的墓碑”的玻璃帷幕,《氫氧化鋁》中的城市如同被各種光影切割的“人工的荒漠”,《大東區》中的“迪斯科舞廳”是城市“迷宮”的形象化。這些恐怖、猙獰的意象彰顯了作家對現代城市生活的內心經驗,以及這種內心經驗的真實與外在現實的疏離。

林耀德努力從“迷宮”的城市地理學中抽象出了城市欲望沉浮、迷離失所的哲學。在作家看來,聲光電化的現代城市,不過是一片喧鬧的廢墟,現代生活的嘈雜與混亂、荒蕪與悖謬,現代社會個體的迷失與苦悶、焦慮與分裂,正是社會空間失序的產物,分裂的個體與他們所置身的畸變的空間是一種相互生產的關系。作家毫不介意地大聲宣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不同招牌的精神病院。”在城市中,充斥著警察、醫生、藝術家等各種身份與形式的精神分裂者,他們是無聊的周末抑郁癥患者,是罵罵咧咧的躁郁狂,是頹廢主義的實踐者,是險惡的陰謀家,是無恥的偷情者,是游蕩在街頭的影子,是潛伏在暗夜里的幽靈,是卑污靈魂的無聲啜泣。在或光鮮或猥瑣的裝束下,在或平靜或不安的神容下,他們縱容內心的欲望與黑暗,與僅存的微薄的自我搏斗撕扯。他們是現代生活的幽靈,潛伏在城市陰暗的角落,目睹自身的異化與淪陷并從中追索存在的快感。他們對自身的處境或是沉默的認同,或是無謂的掙扎,或是慘烈的毀滅,任何一種形式的救贖最后都變成了新的罪惡與淪陷。喧囂浮夸的現代生活,何處才有真正代表了希望的“春神”?林耀德以反諷的敘述形式揭示了現代社會主體精神的破產。

對自我的分裂與異化的焦慮,是現代主義文學的重要美學議題。林耀德對創作有一份成熟的覺知:“八○年代末期到九○年代初期是我對文學的態度更為清晰的一個階段。……我的心靈視野開始開展,知道如何在現實中找到無數通往夢幻和惡魔的通道,如何在世人的想象力中看到現實和歷史被扭曲的倒影,如何進入他者的內在或者穿越集體的幻象,如何表達卑鄙與崇高并存的自我。”[8]這段語義豐富的表述印證了我們在林耀德敘事作品中所體驗到的那種現代的“無名”的痛苦,它呈現了現代社會生活這樣一種新的歷史情境對個體自我的碾壓與異化,并且表現為極其復雜的形態和樣貌,作家的使命即是從似是而非、紛繁多變的現代社會的生活表象中,探掘與直面那個扭曲、破碎與分裂的自我。作家不斷通過小說文本來說明,社會個體自我的異化源于其所置身的現代社會生活空間的破碎感,城市則是現代社會生活空間的物質載體與文化形式。在作家生活和創作的20世紀80年代,臺灣地區尤其是臺北這種日益“國際化”的都市,成為西方現代資訊文明的飛地——但是,作家卻透過社會生活生機勃勃、異彩紛呈的表象,看到了現代城市生活在快速發展和過度膨脹之后的虛脫與空心化。

“自我”的拷問,存在的荒謬與荒誕,異化的經驗與焦慮,反諷、寓言式的文本結構與敘述形式,這些征象都表明,林耀德承續的正是現代主義文學的火種。臺灣地區社會文化空間的巨大更迭,迫切地召喚、尋求一種新的哲學與方法給予認知,從羅門、林彧、白先勇、陳永平、王文興,再到黃凡、張大春、林耀德等,臺灣現代主義作家,孜孜于建立一種“當代都市文明的現象探索”和“一種精神荒原的追索”的文化思考。林耀德曾經帶著批判性意味地表達對臺灣地區早期現代主義的看法。他指出,臺灣地區中產階級知識分子對“文明”產生的是一種“既擁抱又批判的矛盾”,其“擁擠而孤寂”的現代主義主題呈現的是現代文明的幻滅性。[9](P197)所謂“擁擠而孤寂”,即是“人群中的孤獨”,它描述了變化的、多樣的現代社會世象中的現代性幻覺與自我的疏離感、孤絕感,它揭示了現代性的社會空間對個體的壓抑與分裂——“把孤寂視為普遍的人類處境,是現代主義的理論與實踐所獨具的”[10](P136),盧卡契對現代主義的鄙薄倒是深刻地揭示了現代主義獨特的文化品格。

從20世紀50年代中國臺灣現代派的興起,到20世紀80年代“新世代”作家群的城市書寫的蔚為風潮,臺灣現代主義文學總體而言是繼承了西方現代主義對“自我”的艱苦追索,也表現出了現代性之“孤寂”的普遍性的情緒,但因應于文學生產所架設的不同的文化空間,對“孤寂”的闡釋與表現也派生出不同的線索與立意,或可說,中國臺灣現代主義文學在不同時代演繹出了關于自我與存在的不同變奏。在白先勇、王文興、李永平等一批現代主義作家那里,表現命運的荒謬、人生的孤絕境遇以及反抗荒謬、重建自我的生命激情,是與中國臺灣文學中放逐、失根的主題遙相呼應的,自我的追索乃是奠基于家國鄉愁與“失根”的焦慮,知識分子對自我的省思與重構因而顯得華麗而沉重。隨著林耀德與他的同輩黃凡、張大春、東年、王幼華等“新世代”作家群的躍起,自我的追索中則楔入了現代城市生活的空間與結構。林耀德清晰地指出,“新世代”作家群與前行代置身于完全不同的社會空間與文化符號體系:“他們成長的過程正是臺灣工業化、都市化的過程,完整地誕生在資本主義的下層結構中;出生于1960年代以后的‘新世代’更被全島都市化的信息系統所包容。”[5]換言之,架構“新世代”作家群的經驗世界與心靈結構的是一種后期資本主義的社會形態與文化語境,這一現實也必然催生“新世代”作家群建構出臺灣地區文化思想的新面向和文學創作的新美學。林耀德對 “新世代”作家群的這番文化與美學的指認,也可以視作他對自身文學創作美學追求的一種定位。

城市作為現代生活最重要的物理場所與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表征,為現代主義這把利刃提供了最佳的戰場,也為臺灣地區“新世代”作家經營新的文化美學提供重要舞臺。如果說,“前行代”的現代主義作家更多聚焦于知識分子境遇與經驗的“自況”,這種精英關懷在“新世代”作家這里逐漸走向了終結,在一個以碎片化、多元化、異質化為新質的現代社會形態中,在既有價值體系與文化秩序已然解構的時代,對精英情結的否棄說明了現代主義文化作為一種中產階級自我批判的文化的深入和自我糾正。與此同時,與城市一同成長的市民社會 (而不僅僅是中產階級知識分子群落),也為這些作家提供了更豐富的聚焦與更廣闊的思考,作家們通過文學書寫面向的延伸與拓展,說明了“孤寂”已經不僅僅是中產階級知識分子群落的“專利”,相反,它是一種彌散在城市現代文明中的普遍性的情緒,是一種籠罩在大多數社會個體(而非僅僅中產階級)身上的“文明的牢籠”,而以城市為空間的現代生活提供了這種情緒的肥沃土壤。林耀德小說的意義在于,作家在那些日常的、偶然的、意外的事件中把握到一種普遍性的現代生活的底色,在那些零落的、碎片化的、卑微的自我中把握到了一種深刻的疼痛與悸動。它來源于無所不在、無法回避的現代生活,這種生活加諸所有的社會個體,現代生活不再是外部于自我的力量,而是自我的結構,是自我潛意識層面的巨大洪流。

因而,林耀德所表現的就不是某種孤立的情緒,他的自我并非單一的自我,而是現代社會個體的“集體無意識”。這正是林耀德城市書寫所強調的方面,即資訊文明時代現代社會的“集體無意識”的建構如何與現代都市文明的發展進行結合。他指出:“‘新世代’最令人耳目一新的發明,是處理了集體潛意識的問題。從個別人格主體意識內省式的心理寫實飛躍入集體潛意識的洪流,不僅是敘述模式與章法技巧的改裝,更涉及‘新世代’作家的心靈結構與精神底蘊的質變;能夠從容地刺探當代光怪陸離的都市文化,勢必先要能從容地進入集體潛意識的幽晦中尋找創造性的光源。”[5]在這里,集體潛意識顯然指向被現代生活表象所掩飾的社會個體的精神內在世界,現代性對傳統生活的斷裂是導引自我存在主義焦慮的重要根源,社會文化空間的質變必然在社會個體的意識領域留下深刻的痕跡,物質生活的豐裕與精神的荒漠同步,新貴階層的興起與底層百姓的掙扎并存,現代城市生活流光溢彩的表象掩飾了自我的掙扎與淪陷——正是這種深層次的社會觀察與文化思考,使現代主義文學在臺灣地區本土生產出了其所獨有的、具體的歷史與社會內涵。

[1]白少帆.現代臺灣文學史[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87.

[2]發刊詞[J].現代文學,1960,(1).

[3]朱立立.知識人的精神私史——臺灣現代派小說的一種解讀[M].上海:三聯書店,2004.

[4](美)張誦圣.當代臺灣文學場域[M].鎮江:江蘇大學出版社,2015.

[5]林耀德.新世代小說大系·總序[M].臺北:希代書版公司,1989.

[6]林耀德.惡地形[M].臺北:希代書版公司,1988.

[7](英)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現代晚期的自我與社會[M].趙旭東,方文,譯.北京:三聯書店,1998.

[8]林耀德.大東區[M].臺北:聯合文學,1995.

[9]林耀德.重組的星空:林耀德論評選[C].臺北:業強出版社,1991.

[10]袁可嘉.現代主義文學研究(上卷)[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

【責任編輯:彭民權】

I206.7

A

1004-518X(2015)12-008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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