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與宋代戲謔詩風的興起

■崔 銘

強烈的淑世情懷、顯著的尚理特點與充滿爭議性的學問化傾向，構成了我們對宋詩的基本認識。然而，披閱宋詩，為“資談笑，助諧謔”［1］(P1957)而作的詩歌占據了不小比重。這一現象具有三大特點。

第一，與同輩詩人相比，越是著名詩人，且年輩越是晚出，戲謔之作越多。據筆者粗略統計①，僅詩題有“戲”字的作品，天圣前步入詩壇的詩人②，王禹偁最多，共10首；天圣至景祐間步入詩壇的詩人，梅堯臣、歐陽修最多，分別是28首和25首；嘉祐至元豐間步入詩壇的詩人，蘇軾98首、黃庭堅175首，居同輩詩人之首。北宋五大詩人，王安石是唯一的例外，只有11首，輸于劉敞（29首）、強至（23首），在慶歷至皇祐間步入詩壇的詩人中屈居第三。

第二，從北宋初到北宋中后期，隨著時間的推移，寫作戲題詩的詩人越來越多。自建隆元年（960）到天圣元年（1023）的63年間，僅有11位詩人留下題中有“戲”字的作品，而且除王禹偁外，其余詩人都僅有1首；而自天圣二年（1024）到嘉祐元年（1056）的32年間，就有35位詩人留下題中有“戲”字的作品，其中大多數詩人都有兩首以上；從嘉祐二年（1057）到元豐八年（1085）的28年間，更有近50位詩人留下這類作品，其中還有閨閣女子③。

第三，一些在我們印象中觀念正統、形象莊重的士人也紛紛加入戲作隊伍。如，司馬光“生七歲凜然如成人”“居處有法， 動作有禮”［2］(P10757-10769)，其題中有“戲”字的作品達18首；又如，強至“恥以賦見稱，乃專力六經，發為文章，有譽其賦者，輒頸漲面赤， 惡其薄已”［3］(P1313)， 其題中有“戲”字的作品達23首；此外，邵雍、程顥、楊時等道學家對戲作也表現出較濃厚的興趣，邵雍7首，程顥11首，楊時2首。

可以說，到北宋中后期，戲謔為詩已蔚然成風。而這一創作傾向的興起，歐陽修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明道、景祐年間：空谷足音

在步入詩壇的最初階段，歐陽修就已嘗試寫作戲謔詩，《戲書拜呈學士三丈》作于其26歲初仕洛陽時④。作為西京留守府推官，同時也是詩壇新秀，歐陽修剛剛幸運地加入了一個寬松閑適、自由浪漫，頗具互補互動功能的文學群體。這里既有愛惜人才、禮賢下士的西昆體老詩人錢惟演，也有“以文學知名一時”［2］(P9847)的“文中虎”［1］(P1911)謝絳，更有梅堯臣、尹洙等一大批個性鮮明、思想敏銳的年輕文人［4］(P131)。時值仁宗天圣、明道年間，“當朝廷無事，郡府多暇，錢相與諸公行樂無虛日”［5］(P82)，游園登山、訪僧談道、品茗賞花……頻繁的文化活動與密切的人際交往，極大地刺激著他們的創作欲望和藝術想象，他們競相在廣袤的詩國展開多方位的探索與開拓：擬作⑤、分題、分韻⑥、聯句⑦、改寫⑧、次韻⑨、數字詩⑩等。但從現有文獻看來，這一時期洛陽文人群的詩人們，嘗試寫作戲謔詩的僅歐陽修一人。

事實上，當時整個北宋詩壇，戲謔詩的創作也如空谷足音。如前所述，天圣前步入詩壇的詩人中，留下相關詩作的僅11人。其中，宋溫故、徐鉉、王禹偁早在歐陽修出生前已經去世，張齊賢、魏野、楊億去世時，歐陽修也不過7歲、12歲和14歲。丁謂《戲答白稹》作于淳化年間（990—994）?，晏殊《社日戲題任副樞》作于大中祥符九年至天禧元年（1016—1017）或天禧三年至天禧四年（1019—1020）?，王周之詩作于皇祐四年（1052）后?，僅釋重顯《戲靠安巖呈雙溪大師》與陳亞《戲答楊球》作年不詳。而天圣后步入詩壇的詩人，相關戲作大多作于寶元元年（1038）之后，本文將在后面依次論及。

歐陽修的第一首戲謔詩 《戲書拜呈學士三丈》寫給謝絳。謝絳是梅堯臣的妻兄，年歲略長于梅、歐等人，且“善評文章”［1］(P2061)，是當時洛陽文人集團的主盟人物，常以文學前輩的身份循循善誘，施惠諸友［4］(P137-138)。歐陽修每有所作，謝絳“必申紙疾讀”［1］(P2061)，不僅能深得其意，善于發現歐陽修自己也未能意識到的優長之處，并樂于向他人宣傳、稱揚。歐陽修將第一首戲作詩寫給謝絳，可以推測他一定期待著謝絳對這一新的嘗試給予贊許或商榷。然而，由于文獻散佚，我們無從了解謝絳的反應。歐陽修的第二首戲謔詩名為《戲贈》，作于景祐元年（1034）春。從詩意看，當是為一位歌妓而作，因與本文論題關系不大，暫且擱置不論。歐陽修的第三首戲作詩《聞梅二授德興戲書》，作于景祐元年秋。今存梅堯臣詩集未見回贈。那時，歐、梅都已離開洛陽。歐陽修供職于秘書省；梅堯臣將以德興縣令知建德縣事。景祐四年，謫居夷陵的歐陽修又一連寫了3首戲作詩：《戲答元珍》《戲贈丁判官》《縣舍不種花惟栽楠木冬青茶竹之類因戲書七言四韻》。其中《戲答元珍》，無疑是歐陽修引以為傲的得意之作。他曾自評道：“‘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若無下句，則上句何堪？既見下句，則上句頗工。”［1］(P1969)

二、寶元到至和年間：戲謔漸興

貶居夷陵時創作的這些作品，歐陽修都曾寄給千里之外的謝絳和梅堯臣。在景祐五年（是年改元寶元）寫給梅堯臣的信中，他說：“自拜別將五歲矣……有亂道一兩首，在謝丈處，為無人寫錄得也，圣俞略與臧否之。”［1］(P2447)值得注意的是，也就在這一年，梅堯臣集中出現了第一首戲作詩《依韻和徐元輿讀寄內詩戲成》［6］。隨后一發不可收，從寶元元年 （1038）到至和元年（1054），梅堯臣先后創作了15首題中有“戲”字的詩作，數量遠遠超過歐陽修。我們或可據此推測，梅堯臣戲謔為詩，乃是受歐陽修的直接影響。

受到影響的還不止梅堯臣一人。與歐陽修關系密切的石介、韓琦、祖無擇、蔡襄等在此期間也先后寫作了題中有“戲”字的詩作。先看石介：他與歐陽修為同年進士，景祐二年歐陽修作有《與石推官第一書》《與石推官第二書》，與之商榷短長。景祐三年春歐陽修貶官夷陵，石介寄詩相慰。六月，歐陽修赴貶所途經南京，石介與之小飲于河亭?。因此，石介極有可能讀到歐陽修在此前后的戲作。石介有《御史臺牒督光臺錢牒云以憑石柱鐫名因戲書呈通判寺丞景元》，詩曰：“幕中久次無他術，銜內兼官帶憲司。”［7］(P3434)石介景祐元年春至寶元元年春任職南京應天府［8］，初為學官，后改留守推官?，既然說“幕中久次”，則詩作當不早于景祐三年（1036）。再看韓琦：雖然現存文集中未見韓、歐慶歷前交往的事證，但二人自慶歷到嘉祐再到熙寧，始終是立場一致、關系友睦的戰友和同僚，景祐元年至二年，韓琦先后任開封府推官、度支判官［9］(P153)，與歐陽修當時的好友尹洙、富弼、石延年等均有交往。韓琦《使回戲成》與 《戲題仙掌》二詩，皆作于寶元二年（1039）［10］。至于祖無擇，景祐四年曾寄書向歐求教，歐陽修《答祖擇之書》充分肯定他志趣高遠、見解獨特，但也坦率地指出他的毛病在于“所守未一而議論未精”，給予諄諄教誨。翌年祖無擇以第三名中第?。祖無擇《戲別申申堂》，作于康定元年（1040）?。還有蔡襄，天圣八年與歐陽修同年及第，景祐三年“朋黨”事件后作《四賢一不肖》為范、歐等鳴不平，慶歷三年與歐陽修同登諫列，為“新政”攜手奮戰。蔡襄《戲答王仲儀》，作于至和二年（1055）［11］。

此外尚有宋庠、宋祁兄弟。二宋與歐陽修的關系不算密切，但也不是毫無交集。無論是否受到歐陽修的直接影響，寶元以來興起的戲謔詩風，二宋并沒有置身其外。宋庠今存五首題中有“戲”字的作品，其中《早渡洛水見流澌盡解春意感人馬上偶成戲詠二首》作于皇祐三年（1051）?，《時余不得預會戲成二韻》也當作于皇祐三年至五年 （1051-1053），《今日棋軒風爽天休可紆步無以簿領為解兼戲成短章》則有可能作于寶元、康定 （1038-1041）或皇祐初?，僅《過雨放朝余至掖門方審戲呈同舍》一詩難以確定創作時間。宋祁今存四首題中有“戲”字的作品，其中《戲招君況舍人》作于寶元、康定間?，《戲答天休》作于寶元、康定或皇祐初。另外兩首作時更晚，將在下文提及。

寶元元年以后的十六年間，歐陽修僅有兩首以“戲”為題的詩作。然而，戲謔之風卻已滲透到其他題中無“戲”字的詩作之中。如：《豐樂亭游春三首》《謝判官幽谷種花》《題滁州醉翁亭》《招許主客》《初至潁州西湖種瑞蓮黃楊寄淮南轉運呂度支發運許主客》等，這些詩歌，或作于滁州，或寫于揚州、潁州，都充滿詼諧幽默之趣。其散文名篇《醉翁亭記》，蘇軾亦以為“其辭玩易，蓋戲云耳”［12］(P2055)。至和元年，他還寫有《州名急就章》一篇，序曰：“余為學士兼職史官，官不坐曹，居多暇日，每自娛于文字筆墨之間，因戲集州名，作《急就章》一篇。”［13］(P1541)由此可知，歐陽修不僅沒有停止戲謔詩風的探索，而且進一步地加以深化和拓展。

三、嘉祐以后：風氣轉盛

嘉祐元年（1056）五月，歐陽修與梅堯臣重聚汴京。在歐陽修極力推薦下，梅堯臣被任命為國子監直講。從此，兩人度過了一段迭相唱和、詩酒相酬的美好時光，直到嘉祐五年四月梅堯臣身染疫病驟然辭世。在這四年間，歐陽修寫了14首題中有“戲”字的詩歌，梅堯臣寫了11首，數量超過或接近于他們之前20多年的同類作品總和。而嘉祐二年的禮部唱和，更是有宋以來戲謔詩創作的一個高峰。這年正月，歐陽修、韓絳、王珪、范鎮、梅摯同知禮部貢舉，梅堯臣為小試官。依照當時制度，考官們接到任命后，即移居貢院，與外界斷絕聯系，直到考試事畢，稱為“鎖院”。此次鎖院共五十日，工作之余，“六人相與唱和，為古律歌詩一百七十余篇，集為三卷”［1］(P1937)。雖然，這部唱和集今已失傳，但據歐陽修事后追憶：“余六人歡然相得，群居終日，長篇險韻，眾制交作，筆吏疲于寫錄，僮史奔走往來，間以滑稽嘲謔，形于風刺，更相酬酢，往往烘堂絕倒。”［1］(P1938)可見滑稽嘲戲之作在這次“鎖院”詩歌唱和中占據了不小比重。保留在歐陽修、梅堯臣、王珪集子里的80多首作品中，題中有“戲”字的作品約11首，其中歐陽修7首。此外，題中雖無“戲”字，卻依然“間以滑稽嘲謔”的作品亦不在少數。如歐陽修《答圣俞莫飲酒》《和梅龍圖公儀謝鷴》、梅堯臣《莫飲酒》《依韻和永叔勸飲酒莫吟詩雜言》《和永叔內翰思白兔答憶鶴雜言》等。

自此以后，歐、梅兩位大詩人的戲謔詩風，引起眾多文人的高度關注與競相效仿。試從以下兩方面加以考察。

首先來看比歐陽修（1007—1072）年長15歲以內的詩人。除前文述及的宋庠（996—1066）、宋祁（998—1061）、梅堯臣（1002—1060）、石介（1005—1045） 外 ， 僅 刁 約 （994—1077）、 王 洙（997—1057）、富弼（1004—1083）三人留下題中帶“戲”字的詩作共3首，全部作于嘉祐后。如：刁約《使契丹戲作》作于嘉祐初?，王洙《戲改杜贈鄭廣文詩》作于嘉祐初?，富弼《堯夫先生示秋霽登石閣之句病中聊以短章戲答》作于元豐年間?。宋祁除前文已提及的兩首外，另有《次望喜驛始見嘉陵江得予友天章張文裕西使日詠嘉陵江詩刻于館壁有感別之嘆予因戲答二章他日見文裕以為一笑》作于嘉祐二年?。也就是說，比歐陽修年長的詩人僅七位寫過戲作詩，其中三位是在嘉祐前后才開始有所嘗試。

再看比歐陽修年紀小15歲以內的詩人。除前文已述及的韓琦 （1008—1075）、 祖無擇（1010—1085）、 蔡 襄 （1012—1067）、 王 珪（1019—1085）外，尚有趙抃（1008—1084）、李覯（1009—1059）、邵雍（1011—1077）、張伯玉（生卒年不詳，嘉祐中為御史?）、陳襄（1017—1080）、韓維（1017—1098）、文同（1018—1079）、司馬光（1019—1086）、曾鞏（1019—1083）、劉敞（1019—1068）、 王 安 石 （1021—1086）、 潘 興 嗣（1021—？）、俞紫芝（生卒年不詳，元祐初卒）、鄭獬 （1022—1072）、 強 至 （1022—1076）、 吳 處 厚（生卒年不詳，皇祐五年進士）等16人留下題中帶“戲”字的詩作共約127首。與前一組相比，無論是詩人還是作品數量都有顯著增加。其中，曾鞏慶歷元年（1041）即拜入歐陽修門下，多年來保持著密切的關系，嘉祐二年進士及第授太平州司法參軍，赴任前歐陽修親自設宴餞行?。韓維、劉敞、王安石等，則是歐陽修嘉祐前后的重要詩友，常常相互唱和。如：至和二年歐陽修作《白兔》，韓維《南陽集》卷四有《賦永叔家白兔》、劉敞《公是集》卷十七有《題永叔白兔同貢父作》、王安石《臨川文集》卷十有《信都公家白兔》；嘉祐四年，王安石作《明妃曲二首》，一時名流紛紛唱和，歐陽修、劉敞、韓維均有和作?。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他們之間的唱酬亦涉及戲作。如，劉敞有《戲題歐陽公廳前白鶴》?、《遍閱齋房題名獨不見永叔戲作七言》?；歐陽修亦有《戲劉原甫》?。今存韓維《南陽集》中與歐陽修唱和詩約12首，其中《又和楊之美家琵琶妓》一首，原唱即為歐陽修《于劉功曹家見楊直講褒女奴彈琵琶戲作呈圣俞》，作于嘉祐二年。而劉敞恰是比歐陽修年紀小15歲以內的20位詩人中寫作戲謔詩最多的1位，題中有“戲”字的詩作達29首。王安石、韓維則以11首和6首分別位居第4和第7。居于第5名的是韓琦，韓琦集中共有8首這類詩歌，除前文所敘的兩首之外，另有兩首作于皇祐年間，四首作于熙寧年間。與韓琦關系密切的強至?，在20位詩人中排名第2，共創作了23首題中有“戲”字的作品。至于排名第3的司馬光，雖然其18首戲作中大部分作于熙寧元豐間閑居洛陽時，但較早的一首《貢院中戲從元禮求酒》則作于嘉祐八年與范鎮同知貢舉時，仍可視為嘉祐二年歐、梅等人禮部唱和的嗣響。

通過上文的考述，可以得出以下幾點認識：第一，自咸平四年（1001）到景祐四年（1037）的30多年間，歐陽修是唯一一位較多地寫作戲謔詩的宋代詩人，短短四年間留下了6首題中有“戲”字的詩作。第二，受歐陽修影響，自景祐四年前后，梅堯臣、石介、韓琦、祖無擇、蔡襄等也開始了相關詩作的創作。到至和二年（1056）止，他們共創作了約25首題中有“戲”字的詩作。與此同時，歐陽修開始將戲謔之風逐漸滲透到其他題中無“戲”字的詩作之中。第三，嘉祐年間，歐陽修與梅堯臣的相互贈答，尤其是嘉祐二年的禮部唱和，形成了有宋以來戲謔詩創作的第一個高峰，引起眾多文人關注與效仿，留下戲作的詩人成倍增加。

作為一位充滿探索精神與創新意識的詩人，歐陽修的戲作并非偶一為之的消遣娛樂。首先，他的第一首戲作詩誕生于明道年間，那時正當宋調成型的初始階段。作為新變派的主力——洛陽文人集團的重要一員，歐陽修正在積極地探索著詩歌的新變。其次，歐陽修總共留下了25首題中有“戲”字的詩歌，此外題中雖無“戲”字但實則充滿戲謔意味的作品亦復不少。他最后一首戲作詩作于熙寧年間?。可以說，在40年的創作生涯中，歐陽修對于戲作始終保持著持續不變的興趣，這在整個北宋詩壇都并不多見?。第三，歐陽修對戲作的偏愛實得之于韓愈，是其學韓的一種具體門徑。慶歷五年所作《讀蟠桃詩寄子美》中他寫道：“韓孟于文詞，兩雄力相當。篇章綴談笑，雷電擊幽荒。”［13］(P59)晚年所作《詩話》中他又說：“退之筆力無施不可，而嘗以詩為文章末事，故其詩曰‘多情懷酒伴，余事作詩人’也。然其資談笑，助諧謔，敘人情，狀物態，一寓于詩，而曲盡其妙。”［1］(P1957)可見其對韓愈“以文為戲”極為關注，且頗有會心。“只有當人在充分意義上是人的時候，他才游戲；只有當人游戲的時候，他才是完整的人。”［14］(P90)歐陽修無疑是意識到了“以文為戲”所提供的創作自由，在游戲的狀態中可以更少顧慮地突破邊界，無拘無束地探索詩歌寫作的各種可能——包括題材、內容、形式、技巧以及風格等諸多方面。至于歐陽修在戲作中都作過怎樣的探索，限于篇幅，我們將另文闡發。

注釋：

①據北京大學《全宋詩分析系統》進行統計。

②進士出身的詩人，本文以及第年份作為其步入詩壇的時間，恩蔭、薦舉入仕的詩人及因其他各種原因而得詩名的詩人則依入仕或得名年份為其步入詩壇的時間。

③王安石長女有《戲詠白羅系髻》，《全宋詩》第15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第10445頁。

④除特別說明，本文所涉歐陽修作品編年均依洪本健《歐陽修詩文集校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⑤明道年間，梅堯臣、歐陽修均作有 《擬玉臺體七首》，梅還有《余居御橋南夜聞祆鳥鳴效昌黎體》《擬王維偶然作》等。

⑥歐陽修有 《游龍門分題十五首》《錢相中伏日池亭宴會分韻》等。

⑦梅堯臣有 《希深洛中冬夕道話有懷善慧大士因探得江字韻聯句》《希深本約游西溪信馬不覺行過據鞍聯句》《玉麈尾寄傅尉越石聯句》《風瑟聯句》等詩。

⑧梅堯臣《希深惠書言與師魯、永叔、子聰、幾道游嵩因誦而韻之》即是對謝絳《游嵩山寄梅殿丞書》的改寫。王水照 《北宋洛陽文人集團與宋詩新貌的孕育》有專門論析，見《王水照自選集》第177-181頁。

⑨據《梅堯臣集編年校注》，天圣九年到明道二年，梅堯臣有《依韻和希深雨后見過小池》等十多首次韻詩。

⑩歐陽修明道年間作有《數詩》，見《歐陽修詩文集校箋》第1286頁。

?文瑩《湘山野錄》：“丁晉公釋褐授饒倅，同年白稹為判官。稹一日以片幅假緡于公云：‘為一故人至，欲具 ，舉篋無一物堪質，奉假青蚨五镮，不宣。’白稹謂之同年。晉公笑曰：‘是紿我也。榜下新婚京國富室，豈無半千質具邪？懼余見撓，固矯之爾。’于簡尾立書一闋云云。”

?據諸葛憶兵 《宋代宰輔制度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附錄《宰輔拜罷表》，任中正大中祥符九年正月任樞副，天禧元年九月任同知，三年十二月改任樞副，四年八月改任參政。

?據《全宋詩·王周小傳》，周乃明州奉化人，真宗大中祥符五年進士，先后擔任無錫知縣、明州、撫州知州，皇祐四年致仕，歸荊南，《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八有《送光祿王卿周致仕歸荊南》。其所存戲作詩題為《巫山公署壁有無名氏戲書二韻》。巫山屬荊南，或為致仕后作。

?見歐陽修《于役志》，《歐陽修全集》，第1898頁。

?石介《上南京夏尚書啟》：“介頃由學官，登于幕府。”《徂徠集》卷20，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龍學文集》卷12《名臣賢士文九篇·歐陽文忠公回答龍學手書》：“龍學未第時，發書求教，差人詣洪州（有誤——引者注）投下。文忠公時為職官，次年龍學第三名及第。”

?《龍學文集》卷7《申申堂記》：“申申堂者，所以備燕息也。無擇官于齊之六月，郡政之暇，思得賓客之有道者，與之書而學政焉。……居是官十有九月，天子有詔，俾三十日而后歸朝，惜夫將去此也……康定元年夏五月二十有五日記。”

?詩曰：“筆陣談鋒醉幕天，遙知三俊共周旋。據鞍舊將曾銷髀，不得行間左執鞭。”詩中“三俊”當指鄭戩、葉清臣和吳遵路，宋庠與此三人極相友善，并稱“天圣四友”。

殂食據《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38、140、160，慶歷二年至八年，鄭、葉、吳三人先后知永興軍為邊將，故有“據鞍舊將”之稱。又，詩曰“遙知”，可知宋庠其時不在汴京。據王瑞來《二宋年譜》（《中國典籍與文化論叢》第十輯），庠皇祐三年正月出知河南府。鄭戩卒于皇祐五年，故詩之作當不晚于此年。

?天休即鄭戩，考二人行跡，其時同朝。

?歐陽修《歸田錄》：“寶元、康定之間，余自貶所還過京師，見王君貺初作舍人，自契丹使歸。”見《歐陽修全集》第1912頁。

?據《續資治通鑒長編》卷183，嘉祐元年秋七月丙寅，刁約為契丹國母正旦使。

?劉攽《中山詩話》：“刁景純有見無類必往復，歸每至三鼓。宋祁判館，集僚屬而刁或連日不赴，因邀而譙讓之。王原叔戲改杜贈鄭廣文云：‘景純過官舍，走馬不曾下。驀地趁朝歸，便遭官長罵。’”

?富弼此詩附于邵雍《擊壤集》卷九《秋霽登石閣》后，同和此詩的尚有司馬光。詩系于《六十二吟》后，邵雍生于1011年，故知詩作于元豐年間。

?《景文集》卷38《益州謝上表》：“嘉祐元年八月，詔書授臣吏部侍郎仍舊職，移知益州。臣以九月解定州符印，十月過闕下，又奉詔旨放朝見，面賜訓敕，自見逮辭，凡一月即乘驛趨官，以今年二月二十日領州事。”

?《宋詩紀事》卷20：“伯玉字公達，建安人，第進士。嘗為蘇州郡從事，范文正公舉以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嘉祐中為御史，出知太平府，后選司封郎中，有《蓬萊集》。”

?歐陽修《與梅圣俞》其三十：“二十二日欲就浴室或定力餞介甫、子固，望圣俞見顧閑話，恐別許人請，故先拜聞。”《歐陽修全集》卷149。

?《居士集》卷8有《明妃曲和王介甫作》《再和明妃曲》。《公是集》卷7有《王昭君》《重一首同圣俞鄰幾持國作用前韻》、卷18有《同永叔和介甫昭君曲》。《南陽集》卷四有《和王昭君》。

?見《公是集》卷18，系于《同永叔和介甫昭君曲》后、《同永叔哭圣俞》前，詩或作于嘉祐四年到五年之間。

?見《公是集》卷28，系于《揚州聞歌二首》與《自東門泛舟至竹西亭登昆丘入蒙谷戲題二首》間，詩或作于嘉祐元年至三年知揚州時。

?洪本健箋注認為，劉敞卒于熙寧元年，從詩意及歐、劉二人關系推論，詩當作于劉敞晚年，即嘉祐、治平年間。

?曾鞏《強幾圣文集序》：“為文尤工于詩，句出驚人，世皆推其能，然最為相國韓魏公所知。魏公既罷政事，鎮京兆及徙鎮相魏，常引幾圣自助。魏公喜為詩，每合屬，士大夫賓客與游多賦詩以自見，其屬而和之者，幾圣獨思致逸發，若不可追躡，魏公未嘗不嘆得之晩也。”

?《歐陽修詩文集校箋》卷九《戲石唐山隱者》箋注一：“題下注‘熙寧□年’，蔡絛《西清詩話·石唐山隱者》謂‘歐公歸汝陰，臨薨’以本詩寄許昌齡。此說難以確信。當與本卷《贈許道人》同為熙寧元年（1068）在亳州時作。”

?據筆者粗略統計，北宋時期留下題中有“戲”字詩作25首以上的詩人除歐陽修外，僅有：梅堯臣、劉敞、蘇軾、蘇轍、黃庭堅、孔平仲、晁說之、鄒浩。

［1］(宋)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李逸安，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1.

［2］(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清)紀昀.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1965.

［4］王水照.北宋洛陽文人集團的構成［A］.王水照自選集［C］.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5］(宋)邵伯溫.河南邵氏聞見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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