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不來華潤蘇果,發現手推車也要投幣了。問服務員沒鋼蹦咋辦,表情冷漠答“那就別用”。未曾料到的是,我的微信吐槽起了爭論。
辯護的意見說:這是很好的設計,約束顧客把手推車放到指定地點——節省資源和成本有什么不對?更多指責在市民的文明素質,不履行“最基本的顧客義務”,云云。
這些年我發現一個鐵律。不少朋友,自己本屬草根,遭遇恰如《狂人日記》里所說,“也有給知縣打枷過的,也有給紳士掌過嘴的,也有衙役占了他妻子的,也有老子娘被債主逼死的”,但總是在第一時間,替資本和權力設處可能的委屈。
對,對。持平之論。但是否考慮,游戲規則已經先此、在幾乎所有地方,都朝后者有利的方向解釋了?
與此類似。一個突發事件出來,不論多么荒誕惡劣,總有人搶先跳出來,諄諄提醒“打擊噴子”、“警惕民粹”、“不能仇富仇官”乃至“防止媒體劫持司法”。
噴子僅指公眾?官謠制造者算不算?“美化西方”自然要口誅筆伐。但“水深火熱”它的呢?在我們的成長歷程中,有多少早已穿幫的笑話,仍舊作為教材影響孩子們?
稍具常識的人都知道,除非預設公眾“刁民”,所謂仇富仇官,只是對士林亂象與資本原罪的焦慮。假定權力——不管它來自公權還是大企業——有先天的腐敗傾向,然后讓它們處于監督拷問之下,這不應該是現代國家的默認邏輯嗎?
我當然反對無視事實的暴戾、排斥所謂“輿論劫持司法”,但也睜眼看看司法現實和新聞環境吧。大老虎養肥的過程中,報紙和電視有何作為?打老虎時的應聲蟲而已。它從來都是權力的幫閑,而非獨立的第四種權力。
扯遠了。超市新規,“節約成本和資源”孤立看沒有什么爭議,但前提是享受著文明社會的高質量服務吧?我怎知他們不是為了小算盤所打的公關旗號?正好比“提高油價為減少污染”的強盜邏輯。幸福不會從天降,作為小民應該增加對方的成本,讓他們制定政策時左右掂量,而非主動理解配合為其論證合理性(后者有義務自證)。若果手推車存在問題,應該超市花力氣尋找兩全的解決方案,不能輕易把麻煩轉嫁顧客。
突然想起了久違的刁民王海。于是微博檢索,看到他一段甚合我心的語錄:
消費者和經營者不是平等民事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存在嚴重的組織不對等和信息不對稱——組織不對等滋生強迫和剝削、信息不對稱讓欺詐得逞,所以市場經濟國家的立法、行政和司法都要遵循消費者導向原則。
總之理中客思維,加諸原本就不均衡的社會現實上,那并不是符合倫理的立場。頻頻聽到朋友提“國民性”,國民性即使起作用,也是從屬因素——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干脆是被它訓練的。好比在城市廣場隨地吐痰固然可恨,但在那里找不到廁所和痰盂則更糟糕。
何況,城市廣場本身就很可疑:它本來是片明清民居,誰還記得拆遷時的橫幅?我只知道,除非跟大媽一起跳舞,否則在哪里扎堆兒都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