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慧 解光宇
(安徽大學 哲學系,安徽 合肥 230039)
“父慈子孝”的現代價值分析
丁曉慧 解光宇
(安徽大學 哲學系,安徽 合肥 230039)
“孝”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道德思想的起源,也是中國產生最早、影響最深的一個家庭倫理范疇。“父慈子孝”是儒家慈孝文化的經典,它是以父母和子女之間的血緣關系為紐帶的一種雙向義務模式。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雙向義務模式被割裂,“父慈”和“子孝”處在一種不平等的關系中。由于當今社會中傳統文化受到了很大的沖擊,“父慈子孝”的觀念也應該被賦予新的內涵。
孝;傳統文化;家庭倫理;父慈子孝
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道德思想發端于“孝”,它是中國產生最早、影響最深的一個家族倫理范疇。“父慈子孝”被奉為儒家慈孝文化的經典,“孝”也被人們看做是道德修養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隨著社會的發展以及經濟模式的轉變,這種以父子關系為主的封建家長制的家庭模式已經被以夫妻關系為主的核心家庭模式所取代。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父慈子孝”也被賦予了新的內涵。
(一)“父慈子孝”的傳統內涵
“父慈子孝”的傳統內涵就是長輩應該關心愛護晚輩以盡慈道,晚輩應該孝敬贍養長輩以盡孝道。在其演變過程中,逐漸弱化了“父慈”的功能而只強調“子孝”的單向義務。“孝”是一個家族倫理范疇,主要是指子女對父母在贍養、尊敬、送終等方面應盡的義務[1]。它建立在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原始氏族宗法社會之上,是中國傳統的價值觀念和行為規范,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孝”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道德思想的起源,是中華民族自然情感的積淀。
從說文解字上來看,“孝”字上面是“爻”,就是交的意思,下面是“子”,大概意思就是男女交媾而生子。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們的身體發膚都受之父母,孝敬父母也就是為了報答他們的生育之恩,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也是倫理道德的基本要求。這也是孔子提出“三年之喪”的理論依據,他認為,“子生三年免于父母之懷”,人們在出生后的三年離不開父母的懷抱,需要父母細心呵護才能健康成長。那么,父母百年之后,子女也應該服喪三年以報父母的生育之恩。相反地,如果沒有完成生育的重任,那么,不論個人道德修養多高,為社會作出多大的貢獻,都會被社會歧視,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不能孕育子嗣,是愧對列祖列宗的,也是最大的不孝。唯有繁衍子嗣,才能延續家族的香火,壯大家族的勢力,使家族興旺。《禮記》對“孝”有更加嚴格的規定,它要求對先輩的命令要絕對服從,對其行為要隱惡揚善,“事親有隱無犯”(《禮記·檀弓》)。這一思想在《禮記·祭統》篇有詳細的闡述:“先祖者,莫不有美焉,莫不有惡焉。銘之義,稱美而不稱惡,此孝子孝孫之心也,唯賢者能之。”也就是說,先祖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也有不可克服的缺點和弊病,作為子孫,應該對其隱惡揚善。能夠隱先祖之惡,揚先祖之善,才能稱得上是孝子孝孫,也才能稱得上是賢能之人。否則就是不孝、不賢。這實際上就是把隱惡揚善作為衡量子孫是否孝賢的標準。
(二)“父慈”與“子孝”雙向義務模式的割裂
中華傳統文化中的慈孝觀念對人們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父慈子孝”這一概念體現為一種“雙向義務”結構模式,而這種結構模式的深層基礎則是父母與子女之間親情之愛的“雙向交往”心理機制,即親恩與報恩的雙向互動機制[2]。“父慈”應該作為“子孝”的前提。父要慈,子要孝,“父慈”和“子孝”是雙向對應或對等的關系,也就是說,父與子雙方都要對對方負有義務,相應地也都從對方那里獲得權利。孔子認為,“孝” 就是善事父母,是一切道德規范的根本和前提。然而,這一孝德在后世的發展過程中卻被人為地絕對化、片面化了,最明顯的體現就是“父慈子孝”的雙向性瓦解[3]。先秦時期,孝道中的“父慈子孝”是一種雙向的互動,在某些方面還更加強調“父慈”,父慈和父權兩個概念是并不矛盾的,它們共同維護著宗法社會的等級秩序。戰國末年至秦漢以后,父權思想開始凸顯,父權至上、父為子綱的思想在當時的社會中逐漸遮蓋了父慈,父慈的觀念被大大弱化。《孝經》就是這一思想最有力的體現,它把孝看成是天地常法,認為孝敬父母是天經地義的,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孝的內容也被系統化了。曾子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子女的身體發膚都是父母所給予的,愛惜父母就要像愛惜自己的身體一樣。在儒家看來,“人之行莫大于孝”(《孝經·圣治章》), “孝”是“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孝經·三才章》),也就是說,孝敬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倫理思想中最重要的東西。
父慈子孝是一種雙向義務模式,它是以父母與子女之間的血緣關系為紐帶的,是一種雙向的親情關系。在先秦儒家典籍中,君臣、父子、夫婦之間也是一種相互對應的關系,它建立在雙方的義務基礎之上,比如儒家禮儀道德中的“君義臣忠”、“父慈子孝”、“夫和妻柔”等概念中,“臣忠”、“子孝”、“妻柔”都是分別建立在“君義”、“父慈”、“夫和”的基礎之上的。“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左傳·昭公二十六年》),也就是說,君臣之間和長幼之間是一種相互的關系,君主英明則臣子效忠,父兄慈柔才會得到家族其他成員的敬重。 君臣關系也是如此,“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論語·八佾》)。定公向孔子詢問君臣之道,孔子回答說,君主對臣子以禮相待,臣子才會對君主盡忠。郭店楚簡中《六德》也說:“父圣子仁,夫智婦信,君義臣忠。”它強調父子、夫婦、君臣之間的關系是相互的。但是,自秦漢以后,更加強調父尊子卑的思想,對“孝”的要求也超過了對“慈”的規定,使慈孝的雙向義務模式瓦解,代之以“子”孝“父”的單向義務模式,從而更加固化了子對父的依賴。父子關系也被納入封建道德的“三綱五常”之中,“父慈子孝”的孝道就成了為封建道德“三綱”服務的工具,父親的地位在整個家庭中更加不可動搖,這就使“子孝”的義務片面化、絕對化,完全割裂了“父慈”與“子孝”的雙向義務模式,使“父慈”和“子孝”處在一種不平等的關系中。
當今社會經濟的發展對“父慈子孝”模式產生了很大的沖擊,其經濟基礎的喪失嚴重瓦解了“父權”思想,父子關系的核心地位逐漸下降,家庭關系中更加突出家庭的橫向關系。夫妻和睦、家庭和諧在當今社會中已成為最重要的家庭道德要求,并逐步受到人們的重視。
(一)傳統“父慈子孝”經濟基礎的喪失
在封建社會,家庭作為一個獨立的經濟實體,其經濟主要來源于農耕。這種小農經濟模式,使得家長在整個家庭中居于主導地位,是一家之長。在父子關系以及其他家庭關系中,家長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然而,到了近現代,中國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結構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在經濟上,傳統以家庭為單位的小農經濟遭到沉重打擊,并被逐漸發展起來的近代工業所取代。隨著市場經濟的迅速發展,傳統的小農經濟逐漸被淘汰,“家長”的這種主宰功能也隨之喪失。在政治上,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使封建制度徹底瓦解,封建經濟也失去了根基。在社會主義社會,市場的功能得到強調和尊重,按勞分配和多種分配形式使得勞動力得到解放。在文化上,多元文化的發展使人們的價值取向更加多元化,人們更加重視自身的發展和自我價值的實現,而不再單單以“慈孝”作為標準。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自由、平等、民主等價值觀念已經融入家庭倫理,傳統的“父權”已被自由、平等所取代,它更強調權利與義務的統一,每一個家庭成員都是平等的,在家庭事務的決策中,每個家庭成員都有自由、平等的發言權。這種家庭民主的決策形式就大大弱化了“父”在整個家庭中的決策地位。而市場經濟條件下,每個成年家庭成員都能參與市場運動,這就更加弱化了“父”在整個家庭中的經濟地位。經濟地位和家庭決策力的弱化,再加上多元文化的影響,這種打上封建統治階級意識形態的慈孝文化,其內涵也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父權統治賴以存在的經濟和政治基礎逐漸消失,對包括“慈孝文化”在內的傳統文化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傳統的“父慈子孝”也喪失了其經濟基礎。
(二)現代核心家庭模式的轉變
現代家庭模式由傳統的封建家長制模式轉變為以夫妻關系為主的核心家庭模式,它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第一,性質由“尊尊”轉向平等。傳統的家庭模式以“父”為尊,是一種單向的義務模式;而現代核心家庭模式更注重的是民主和平等。第二,核心由縱向轉向橫向。傳統的家庭模式只注重父子關系,完全忽略夫妻關系;而現代家庭模式是以夫妻關系為主的核心家庭,在這一家庭模式中,人們更加重視夫妻關系的和睦以及家庭幸福指數的提高,這種家庭關系是建立在夫妻平等的基礎之上,夫妻雙方都有各自獨立的經濟基礎,這也使得夫妻關系穩固和諧。第三,重心由整體轉向個人。傳統的家庭模式強調個人要依附于整個家庭;而現代核心家庭利益重心逐漸由整體轉向個人,傳統家庭模式也逐漸失去其賴以存在的家庭結構基礎。
核心家庭模式的轉變使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很大變化,特別是父子關系。“孝”也隨著家庭模式的轉變而發生很大的變化。孝順可以分為以下幾個層次:其一,敬。敬就是對人或事物有種同于自己或高于自己的一種情感。在與父母關系上,是最高層次的孝。孔子曾說:“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于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這就是說,孝順父母不能只是養活他們就夠了,如果這樣的話,和飼養犬馬沒有任何區別;對待父母,應該懷著敬意嚴肅地去侍奉。從這里可以看出,“敬”是孝順父母的最高層次,是發自內心的善,是對父母最真實的情感表達方式,也是我們所提倡的一種最高境界的“孝”。其二,孝。孝就是順,也就是子女說話做事要順從父母的意愿,不能違背。孟子說:“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孟子·離婁上》)他也強調子女不能違背父母的意愿。朱熹也認為,“順是事親之本”。孝順是中華民族的優良道德傳統,應該加以繼承和發揚。孔子認為,“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一個孝敬父母、尊敬兄長的人,很少會冒犯長輩,也不會做危害社會的事,而不犯上卻好作亂的人是沒有的。“孝”生“順”,心懷孝道才能生順,在孝的實踐中培養順從和服從的品德。順的最大要求就是順從,不忤逆,換句話說,就是不能發脾氣和頂撞父母。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孝”的最好楷模就的二十四孝,但是,這其中的愚孝是我們當今社會不應提倡的。其三,養。養就是子女對待父母失去了原有的親情,侍奉不以敬和孝,而只是供其吃穿。這種親情的喪失有兩種原因:其一,家庭經濟基礎的喪失。不論是古代還是現在,經濟基礎的喪失足以使家庭關系破裂。其二,感情基礎的喪失。當今家庭模式的轉變使人們更加重視夫妻關系的和睦和家庭幸福指數的提高,夫妻關系成為家庭穩固的基礎。建國前后出生的人現在已步入老年,他們是乘封建家長制的家庭模式末班車而來的,還不能完全接受并適應這種以夫妻關系為主的核心家庭,在日常生活中還以封建家長自居,給家庭造成不和諧,使家庭矛盾激化,進而導致子女與父母感情破裂。
(一)要發揮“父慈子孝”文化傳統的穩定作用,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父慈子孝”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它涵蓋了長輩應該關心愛護晚輩以盡慈道,晚輩應該孝敬贍養長輩以盡孝道,是我們應該繼承和發揚的。第一,“父慈子孝”是家庭穩固的紐帶。雖然現代社會是以夫妻關系為主的核心家庭,但是,和長輩的關系是否融洽直接影響著核心家庭的穩固。因此,應該發揚“父慈子孝”的慈孝精神,以長輩對晚輩的慈愛體現親情愛意,以晚輩對長輩的孝敬弘揚家庭美德。父子關系、夫妻關系融洽了,家庭自然穩固、和諧了。第二,“父慈子孝”是社會和諧的因子。社會是由一個個小家組成的,家是社會的細胞,直接反映著社會的發展情況。如果每一個家庭都是幸福的、和諧的,那么,整個社會也就和諧穩定了。
(二)要發揮“父慈子孝”文化傳統的道德功能,促進社會公德建設
“父慈子孝”是一種基礎道德,它是公民道德建設的內容之一。在當今社會,我們在倡導“父慈”的同時,更應該強調“子孝”。“孝”是愛心,是誠敬,是責任,是一種普遍存在的自然情感,它以愛為基礎。這種愛不但包括對父母以及家庭成員的愛,還包括對世間他人、他物以及自然界的博愛。孝是一種誠敬,是懷著敬意去孝順父母。推己及人,一個能夠孝敬自己父母的人也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孝更是一種責任,是對父母、家庭的責任[4]。有責任感的人必定是有道德的人,對家庭的責任可以轉化為對社會、對國家的責任,那么,這種個人“私德”就能轉化為社會“公德”,進而提高整個社會、民族的道德水平。我們應該大力弘揚這種傳統文化的道德功能,促進社會公德建設。
(三)要把“親情之小慈孝”轉化為“社會之大慈孝”,助力中國夢的實現
“父慈子孝”作為一個家庭的倫理道德范疇,它不但是一個小家庭的行為準則,而且還是整個社會的行為法則。慈孝文化中的“孝心理不僅止于孝敬,而是強調這是一個由家及國的人倫擴展程序,一個逐漸放大的人倫心理結構完美的進程”[5]。我們要把這種“親情之小慈孝”轉化為“社會之大慈孝”,以小情帶動大孝,以小家帶動大家,把個人的慈孝行為推而廣之,用于社會。儒家的家庭倫理以“仁學”為基礎,以“愛人”為內核。“孝”的本質屬性是仁愛,是由“親親”而“愛物”,從這個意義上說,儒家“孝”的理念對建設“和諧家庭”以至“和諧社會”都是有意義的[6]。
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孔子誕辰256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只有不斷發掘和利用人類創造的一切優秀思想文化和豐富知識,我們才能更好地認識世界、認識社會、認識自己,才能更好開創人類社會的未來。”他還指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豐富哲學思想、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可以為人們認識和改造世界提供有益啟迪,可以為治國理政提供有益啟示,也可以為道德建設提供有益啟發。”因此,我們要大力提倡和弘揚中華傳統優秀文化,特別是慈孝文化,來推進和諧家庭的穩固,促進和諧社會的建設,助力中國夢的實現。
[1]魏英敏.孝道的原本含義及現代價值[J].道德與文明,2009(3).
[2]朱貽庭.解碼“慈孝文化”[J].道德與文明,2009(3).
[3]李文倩.“孝”文化背后的重生祈望[J].長江論壇,2007(5).
[4]王殿清.“孝”與公民道德建設[J].精神文明導刊,2010(2).
[5]王岳川.孝結構在中國文化中的意義[J].倫理學,2010(3).
[6]湯一介.“孝”作為家庭倫理的意義[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9(4).
【責任編輯:李安勝】
The Analysis of Modern value of “kind parent and Filial sons”
DING Xiaohui,XIE Guangyu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China)
Filial piety is the origin of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thought of morals, and is also one of the earliest and most affective family ethics. “Parents to be kind and children to be filial” is a Confucian filial piety culture classic, it is a kind of double duty mode to between parents and children of consanguinity.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ociety, this two-way obligation mode split, “ parents to be kind ” and “ children to be filial ” in an unequal relationship in.Because of traditional culture having been impacted greatly in nowadays society, “parents to be kind and children to be filial” should also be given new connotations.
filial piety; family ethics; parents to be kind and children to be filial
2015-02-06
丁曉慧(1982—),女,安徽臨泉人,碩士生,主要從事中國哲學研究; 解光宇(1958—),男,安徽肥西人,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儒學與傳統文化研究。
G04
A
1672-3600(2015)05-005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