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華
(阜陽師范學院 文學院,安徽 阜陽,236037)
論詞話對集句詞發展之意義*①
張明華
(阜陽師范學院文學院,安徽阜陽,236037)
對于集句詞的發展來說,詞話具有多方面的意義。詞話中保存了許多珍貴的集句詞作品,包括一些女性詞人、不知名詞人甚至詞話作者自己的創作,進一步擴大了集句詞的影響。詞話作者在詞話中提出了若干見解,如重視“組織之工”,突出“調協聲和”,強調“因難見巧”,初步建立了獨特的集句詞理論。他們還通過大力贊揚朱彝尊的《蕃錦集》,或者直接稱道其成就,或者標舉集中的佳詞或佳句,從而將其樹立為集句詞的典范,有力推動了集句詞的發展。與此同時,詞話作者還非常重視集句詞的學術性,他們強調“歷注名姓”,以便核查注釋的正誤,并且反對割裂、改竄原文,從而推動了集句詞在形式上一步步走向完善。
詞話;集句詞;丁紹儀;朱彝尊
國際數字對象唯一標識符(DOI):10.16456/j.cnki.1001-5973.2015.05.007
文學的發展帶動了相關理論的形成,而理論形成后又進一步推動和促進了文學的發展。集句詞與詞話的關系亦復如是。集句詞最早出現在北宋,在兩宋獲得一定程度的發展。經過金、元兩代的中衰后,集句詞在明代迅速恢復了生機,至清代則獲得了更大發展,成為一種重要的文學現象。集句詞不僅寫作方式非常獨特,即專門使用他人現成的詩句、詞句和語句;與此相聯系,還形成了重視渾融、重視學術的鮮明特征。對集句詞的發展來說,詞話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集句詞在北宋出現后,很快就受到了時人的關注。由于詞話當時尚未從詩話中獨立出來,所以集句詞最初被記錄在詩話中。如《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三十九載:
苕溪漁隱曰:“魯直書荊公集句《菩薩蠻》詞碑本云:‘數間茅屋閑臨水。窄衫短帽垂楊里。花是去年紅。吹開一夜風。娟娟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許最關情。黃鸝三兩聲。’因閱《臨川集》,乃云:‘今日是何朝。看余度石橋。’余謂不若‘花是去年紅。吹開一夜風’為勝也。”②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第326頁。
黃庭堅將王安石的《菩薩蠻》書寫在碑上,已經能夠體現出集句詞在當時受到的關注程度;胡仔以《臨川集》為據,對其中的異文加以比較,同樣體現出對集句詞的重視。其實,黃庭堅不只是喜愛王安石的集句詞,他自己也動手寫作,保存到今天的尚有5首,其中就包括了模擬王安石的《菩薩蠻》一首。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七載:
王荊公筑草堂于半山,引八功德水,作小港其上,疊石作橋。為集句填《菩薩蠻》云:“數間茅屋閑臨水。窄衫短帽垂楊里。花是去年紅。吹開一夜風。柳梢新月偃。午醉醒來晚。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其后黃豫章戲效其體云:“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著無人喚。疏懶意何長。春風花草香。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潛解。問我去何之。君行即自知。”①吳曾:《能改齋漫錄》,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491頁。
此處記載的王安石《菩薩蠻》的文本與《苕溪漁隱叢話后集》中所載的兩種文本皆略有差別,可以互相校勘,更重要的是將黃庭堅的仿作也一并收入。
此外,《詩話總龜后集》卷五十據王明清《揮麈錄》還記載了王安石的另一首集句詞:
余嘗于王瑩夫瓘處見王荊公手書集句詩一紙云:“海棠亂發皆臨水。君知此處花何似。涼月白紛紛。香風隔岸聞。囀枝黃鳥近。隔岸聲相應。隨意坐莓苔。飄零酒一杯。”今不知在何處。②阮閱:《詩話總龜后集》,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年,第313頁。
北宋人視集句詩、集句詞為游戲之作,作者大都不把這樣的作品收錄在自己的文集中。南宋人整理前人的文集時,才將這類作品并到各人的文集中。盡管上面提到的王安石、黃庭堅的3首集句詞皆可在其別集中找到,但這幾首作品應該也是南宋人合并到別集中的。從這個意義上說,詩話對集句詞的記載,不僅有利于這些作品的保存,而且有利于它們的流傳。
由于詩話關注的主要對象是詩而不是詞,所以其中涉及集句詞的內容并不多。當詞話從詩話中獨立之后,其中記錄的集句詞就更多了。這種情況在清代的詞話中表現得尤其突出。據唐圭璋的《詞話叢編》和朱崇才的《詞話叢編續編》看,清代詞話記載的集句詞不僅數量大大增加了,而且呈現出以下三個新特色:
1.記錄女性作者的集句詞。如雷瑨、雷瑊《閨秀詞話》卷一“集詞”條收錄了葛秀英的6首集句詞:
偶閱葛秀英女史《澹香樓詞》,亦有集古數闋,大好之,爰錄于此。《憶王孫·寄呈夫子》云:“畫堂深處麝煙微(顧敻)。閑立風吹金縷衣(韓偓)。紅綃帶緩綠鬟低(白居易)。落華飛(王勃)。不見人歸見燕歸(崔魯)。”又《虞美人》云:“庭前芳樹朝朝改(李嶠)。尚有余芳在(韋莊)。年光背我去悠悠(沈叔安)。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后主)。此時欲別魂欲斷(韓偓)。試取鴛鴦看(李遠)。不挑紅燼正含愁(鄭谷)。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李后主)。”又《巫山一段云》云:“麗日催遲景(公乘億),羅幃坐晚風(趙嘏)。自盤金線繡真容(王建)。翻疑夢里逢(戴叔倫)。離恨卻如春草(李后主)。滿地落花慵掃(李珣)。思量長自暗銷魂(韓偓)。蛾眉向影顰(劉希夷)。”又《卜算子》云:“花繞玉屏風(鄭遂初),氤氳蘭麝馥(白居易)。何事吹簫向碧空(王建),鸞鳳調琴曲(張說)。惜別酒頻添(杜甫),侍兒催畫燭(錢起)。此后相思幾上樓(黃滔),終日求人卜(杜牧)。”又《生查子·贈雙妹兼以示別》云:“桃華落臉紅(陳子良),困立攀花久(白居易)。垂柳拂妝臺(歐陽瑾),掬翠香盈袖(趙嘏)。不敢苦相留(盧綸),去是黃昏后(韓偓)。欲去又依依(韋莊),幾日還攜手(韓偓)。”又《浪淘沙·送張湘蘭之湖南》云:“華屋艷神仙(杜甫)。冶態嬌妍(陸龜蒙)。纖腰婉約步金蓮(毛熙震)。多事春風入閨闥(權德輿),獨立花前(馮延巳)。遙指夕陽邊(劉長卿)。嫩草如煙(歐陽炯)。離人獨上洞庭船(李頻)。一去那邊行近遠(崔顥),目斷遙天(馮延巳)。”③雷瑨、雷瑊:《閨秀詞話》,朱崇才:《詞話叢編續編》(第4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2145-2146頁。
又同書卷二“葛秀英女史”條又記載了趙棻《濾月軒詩余》中的3首集句詞。雖然葛秀英的《澹香樓詞》和趙棻的《濾月軒詩余》仍然傳世,但二人并非著名詞人,其詞集流傳不廣,其中的集句詞自然也難為一般的讀者所知。從這個意義上說,《閨秀詞話》對擴大二人集句詞的流傳范圍具有積極的意義。
2.記錄不知名作者的集句詞。孫兆溎《片玉山房詞話》“孫湘云集古”條:
家湘云,蘇郡人。少負大志,久客山左。能騎射,有拳勇,精申韓之學。歷佐大幕,所至爭迎。性好音律篆刻,尤工長短句。嘗見其集古《金縷曲》云:“花影和簾卷。小嬋娟,香槽撥鳳,雙蛾先斂。攜手含情還卻手,惹起新愁無限。已瘦了梨花一半。淺淡梳妝疑見畫,畫圖中、舊識春風面。催拍緊,六幺遍。越羅小袖新香蒨。莫重彈、塵消翠譜,天涯情遠。濃艷一枝細看取,幾許傷春春晚。怕迤邐、華年暗換。柳葉妝樓團扇曲,砑紅箋、慢寫東風怨。酒易醒,莫辭滿。”①孫兆溎撰,香甫輯:《片玉山房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2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1670頁。
“孫湘云”即孫宗樸,字湘云。盡管孫宗樸的《花橋詞鈔》今存,然僅有咸豐元年刻本,一般人難以閱讀。在集句詞的發展歷史上,孫宗樸的作用并不明顯,而且這首詞的藝術水平也不算高。如果沒有《片玉山房詞話》的記錄,這首詞很難為一般讀者所知。
3.記錄詞話作者自己的集句詞。碧痕《竹雨綠窗詞話》“集詞”條云:
予喜集詩,尤喜集詞,但不能聚稿,往往隨作隨失,不自檢點。記《春睡集古》二闋,頗為朋際所稱許。其一曰:“春睡重(潘云赤),寒夜濃(晏幾道)。鴛錦衾窩曉起慵(吳綺)。嬌鳥數聲啼好夢(陸鳳池),落花流水忽西東(柳永)。”其二曰:“春睡足(王世貞),菉香消(成德)。煙外飛絲送百勞(柯昱)。落盡裂花春又了(梅堯臣),更聞簾外雨瀟瀟(顧敻)。”②碧痕:《竹雨綠窗詞話》,朱崇才:《詞話叢編續編》(第4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2256頁。
由于作者碧痕習慣于“隨作隨失,不自檢點”,如果沒有這段記載,他的兩首集句詞(似為《搗練子令》)很可能也就失傳了。
相對于宋代詩話記錄的是王安石、黃庭堅這些名人的作品,清代詞話記錄女性作者、不知名作者和詞話作者的作品,都是前所未有的新現象。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詞話(包括早期的詩話)不僅通過記載集句詞的方式保存了一些珍貴的作品,即使對于那些存在于別集中的作品來說,也具有進一步擴大影響的作用。
詞話撰者似乎沒有想到要為集句詞建立系統的理論,所以他們總是在評論具體作品時才會提出自己的評價標準,而且這些見解零星分布在不同的詞話中。可是,綜合眾多詞話的觀點可以看出,事實上詞話撰者已經通過集體努力建立了一套獨特的集句詞理論。具體說來,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重視組織之工。丁紹儀標舉柴才和張鴻卓的集句詞,主要著眼于其語言的“組織之工”。《聽秋聲館詞話》卷二十“柴才與張鴻卓詞”條云:
集句始自傅咸集《十[七]經詩》,明以來遂有專集唐詩、杜詩者。竹垞太史乃效東坡居士集古人語為詞,《蕃錦》一編,眾皆斂手。至錢塘柴次山茂才(才)《百一草堂詞》,咸集舊句成篇。近日華亭張嘯峰廣文(鴻卓)更專意集詞,組織之工,幾欲突過前哲。茂才《憶王孫》云:“看花多上水心亭(張說)。夾岸桃花錦浪生(李白)。楊柳陰陰細雨晴(武元衡)。畫船輕(白居易)。遠遞高樓簫管聲(羅鄴)。”《長相思》云:“花參差(蘇颋)。星參差(劉方平)。綠慘雙蛾不自持(步非煙)。春風能幾時(儲嗣宗)。遙相思(王勃)。暗相思(白居易)。只有妝樓明鏡知(陳羽)。相思每淚垂(杜甫)。”廣文《蝶戀花》云:“殘酒欲醒中夜起(馮延巳)。銀漢無聲(汪晫),露滴寒如水(盧氏)。獨倚危樓風細細(柳永)。那堪玉漏長如歲(蘇軾)。紅燭自憐無好計(晏幾道)。羅幕輕寒(晏殊),點點殘花墜(歐陽修)。舊夢蒼茫云海際(詹正)。無言劃盡屏山翠(毛滂)。”廣文由貢生官訓導,著有《綠雪館詞》。①丁紹儀:《聽秋聲館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3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2826頁。
由于集句詞使用他人的現成句子,很難做到如出一手或心手如一。可是,要想寫出好的集句詞,就必須透過這一關,真正將多人的句子融合為一體。反之,即使勉強成篇,也不過是一件“百衲衣”而已,又何足為貴乎?鄒祇謨《遠志齋詞衷》中“集句詞不必多作”條云:“賀黃公云:‘生平不喜集句詩,以佳則僅一斑斕衣,不佳則百補破衲也。'至詞則尤難神合。囊惟仲茅,今則文友、阮亭,稱為老手并驅,然此體正不必多作。”②鄒祇謨:《遠志齋詞衷》,唐圭璋:《詞話叢編》(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653頁。鄒祇謨所說的“神合”跟丁紹儀“組織之工”的意思比較接近。他認可的集句詞人僅有3人,即:明代俞彥,字仲茅,生卒年不詳,上元(今江蘇南京)人。萬歷二十九年(1601)進士,曾官光祿寺少卿。著有《少卿樂府》、《爰園詞話》等。據《全明詞補編》下冊統計,俞彥今存《浣溪沙·集句》4首和《虞美人·集句》等5首集句詞。清代董以寧(1629—1669),字文友,號宛齋,江蘇武進人。著有《蓉渡詞》、《蓉渡詞話》。據《全清詞順康卷》第9冊統計,董以寧今存《浣溪沙·閨思集句》、《菩薩蠻·舟次集唐》、《木蘭花令·集句》、《南鄉子·舟次集唐》和《前調·客舍集唐》等5首集句詞。清代王士禛(1634—1711),字貽上,號阮亭,別號漁洋山人,新城(今山東桓臺)人。康熙時曾主盟詩壇,論詩主“神韻說”。著有《衍波詞》、《池北偶談》、《香祖筆記》等。王士禛的集句詞未見傳世。鄒祇謨與王士禛生活于同一時代,當閱讀過王士禛的集句詞。很可能是王士禛后來整理自己的詞作時,將這些作品刪除了。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王士禛的文學觀點發生了變化。他在《香祖筆記》卷八中曾宣稱:“予平生為詩,不喜次韻,不喜集句,不喜數疊前韻。”③王士禛著,袁世碩主編:《王士禛全集》(第6冊),濟南:齊魯書社,2007年,第4636頁。
丁紹儀稱贊柴才和張鴻卓的集句詞“組織之工,幾欲突過前哲”,鄒祇謨稱贊俞彥、董以寧和王士禛集句詞“神合”,說到底都是要求所有的句子能達到如出一手的地步。
2.突出聲韻之美。集句詞雖然在取句方式上跟一般的詞作不同,但畢竟是詞的一部分,因此必須遵守詞的聲律要求。詞本來就是可以演唱的文學形式,盡管其演唱方式在元代以后已經失傳,但在平仄等方面的聲律要求卻沒有降低。沈雄《古今詞話·詞評》下卷“朱彝尊《江湖載酒集》”條引用李天馥的一句話云:“錫鬯集唐句為詞,曰《蕃錦集》,不惟調協聲和,又復文心妙合,真杰構也。”④沈雄:《古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1047頁。所謂“調協聲和”,是對《蕃錦集》聲律成就的肯定;而所謂“文心妙合”,則是對朱彝尊構思和組織能力的稱道。他對朱彝尊《蕃錦集》的評價,其實也可以看作是對集句詞提出的基本標準。李天馥自己寫作集句詞,今存《閨詞》一卷即是集句詞集。他的這些稱贊,應該跟本人的寫作體會密切相關。近代雷瑨、雷瑊《閨秀詞話》卷一“集詞”條云:
在這段話中,作者指出“詞韻有平仄,一字一句,俱有譜律束縛”的要求。反之,如果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就會遭致論者的批評。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續編》卷四“陳朗《六銖詞》”條云:
《六銖詞》二卷,平湖陳太暉(朗)撰。集句為詞,始于小長蘆,然所集乃詩句,近且有集詞句者,且有專集本人之句者。若太暉則集唐以前句,余謂六朝歌曲,語多古艷,若能運用入詞,吐屬自異,茍強聯成篇,反覺生硬。雖自謂仙衣無縫,而天吳紫鳳,已不勝其顛倒矣。姑留以備一體可也。①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3546頁。
謝章鋌所言,其實就是批評陳朗的《六銖詞》在聲韻方面沒有達到“調協聲和”的水平。他甚至譏諷陳朗“雖自謂仙衣無縫,而天吳紫鳳,已不勝其顛倒矣”。
沈雄對《蕃錦集》的稱贊,謝章鋌對《六銖詞》的批評,都是要求集句詞跟一般詞作一樣,具有聲韻之美。
3.強調“因難見巧”。對于集句詞的寫作,詞話作者總是驚詫于其難度之大。如沈雄《古今詞話·詞品》上卷“集句”條云:
《柳塘詞話》曰:徐士俊謂集句有六難,屬對一也,協韻二也,不失粘三也,切題意四也,情思聯續五也,句句精美六也。賀裳曰:集之佳者亦僅一斑斕衣也,否則百補破衲矣。介甫雖工,亦未生動。沈雄曰:余更增其一難,曰打成一片。稼軒俱集經語,尤為不易。②沈雄:《古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843頁。
如果說徐士俊的“六難”已經較好地概括出集句詞寫作的困難,近代梁啟勛則進一步探討了專門采用詩句寫作集句詞的困難。《曼殊室詞話》卷二“集詩為詞”條云:“集詩為詩,有其不啻口出天衣無縫者已不易,若集詩為詞,尤屬難能。”③梁啟勛:《曼殊室詞話》,朱崇才:《詞話叢編續編》(第5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2971頁。其下“集詩句以為詞”條又云:
集詩句以為詞,唯小令如《卜算子》、《生查子》、《浣溪沙》、《菩薩蠻》等尚可將就,長調則不能也。即如《南鄉子》一調,其中之二字句,已屬強湊矣。東坡見孔毅父所貽集句詩,曾表示驚奇,似以為得未曾有,此三首或是見孔作而作,出奇斗勝,不肯后人,而故以拘束之詞調為之,未可知也。惜彊邨翁以此三詞編入不知年,無從稽考。和韻體之詩,創自東坡,集古人之句以為詞,似以未之前聞。聰明人固無施不可。④梁啟勛:《曼殊室詞話》,朱崇才:《詞話叢編續編》(第5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2971-2972頁。
正是由于集句詞寫作非常之難,所以毛大瀛評價陳朗《六銖詞》的時候特別珍視其“因難見巧”的一面。其《戲鷗居詞話》“陳朗《六銖詞》”條云:“集句詞至竹垞《蕃錦集》,工巧極矣。平湖陳太暉朗,著《六銖詞》,集古詩為之,較竹垞集唐,尤為因難見巧。”⑤毛大瀛:《戲鷗居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2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1589頁。前引謝章鋌之言批評陳朗《六銖詞》的聲韻水平不高,毛大瀛卻從另一個角度對其大加稱贊。“橫看成嶺側成峰”,這一點不難理解。
比起“集詩為詞”,集詞句為詞更難,而專集一家詞句更是難上加難。杜文瀾評價顧文彬的集句詞時尤其偏重于其“專集各家之句”的一面。《憩園詞話》卷三“顧子山觀察詞(又二則)”其二:
子山觀察長于集句,所藏書畫卷冊自題者,大半集宋人詞。別有《百衲琴言》一卷,述情敘事,如無縫天衣,誠推絕技。有《南浦》一調,詠春水多至三十六闋,內十闋雜集宋、元人詞。此外二十六闋,則專集二十六家之句,如蘇、黃、辛、柳諸家詞多者,或尚易成。乃周少隱、侯彥周、仇山村、石次仲等,亦各就其詞集成一調,其用心亦良苦矣。⑥杜文瀾:《憩園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3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2899頁。
陳朗的《六銖詞》、顧文彬的《百衲琴言》之所以為人所重,并不是因為比一般的詞作有多少過人之處,恰恰是因為其采用了非常艱難的集句方式。
總之,通過評價他人的集句詞作品,詞話撰者在語言、音韻與“因難見巧”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要求,初步建立了專門的集句詞理論。這些理論,不僅成為讀者閱讀集句詞時的審美標準,而且對于后來的集句詞寫作具有指導意義。
在所有的集句詞中,朱彝尊《蕃錦集》受到的重視程度是無與倫比的,而且幾乎是眾口一致地稱道。這一現象,在前面的引文中已經得到反映。除了這些高度概括性的評價,有些詞話作者則結合具體作品進行解析。如《賭棋山莊詞話》卷十二“集句詞”第三條云:
《蕃錦集》偶句,無不精妙。如《浣溪沙》云:“閬苑有書多附鶴(李商隱),春城無處不飛花(韓翃)。”“碧幌青燈風艷艷(元稹),紫槽紅撥夜丁丁(許渾)。”“樹色到京三百里(殷堯藩),柳條垂岸一千家(劉商)。”“暮雨自歸山悄悄(李商隱),殘燈無焰影幢幢(元稹)。”“蠟照半籠金翡翠(李商隱),羅裙宜著繡鴛鴦(章孝標)。”《鷓鴣天》云:“平鋪風簟尋琴譜(皮日休),醉折花枝當酒籌(白居易)。”“桃花臉薄難藏淚(韓偓),桐樹心枯易感秋(曹鄴)。”“松間明月長如此(宋之問),石上青苔思殺人(樓颎)。”《玉樓春》云:“一生一代一雙人(駱賓王),相望相思不相見(王勃)。”“女蘿力弱難逢地(曹鄴),戲蝶飛高始過墻(姚合)。”“落花不語空辭樹(白居易),明月無情卻上天(薛逢)。”今黃石牧(之雋)堂集唐極有盛名,《香屑》一集,不脛而走。然多多為富,求若此勻整細麗,亦不復數見。今于倚聲得之,真絕唱哉。①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3468-3469頁。
由于前人稱道《蕃錦集》佳處已經很多,謝章鋌則專就其對仗的方面談論,不但更加深刻具體,而且更富有新意。
陳廷焯不喜歡集句詞,將其看作“詞中下乘”。《白雨齋詞話》卷五云:“回文、集句、疊韻之類,皆是詞中下乘,有志于古者,斷不可以此眩奇,一染其習,終身不可語于大雅矣。”②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第131頁。可是,在同書的卷八,他卻對朱彝尊的《蕃錦集》大加稱贊:
石孝友《浣溪沙·集句》云:“宿醉離愁慢髻鬟(韓偓)。綠殘紅豆憶前歡(晏幾道)。錦江春水寄書難(晏幾道)。紅袖時籠金鴨暖(秦觀),小樓吹徹玉笙寒(李璟)。為誰和淚倚闌干(李煜)。”集成語尚能自寫其意。然如竹垞之《浣溪沙·同柯寓匏春望集句》云:“煙柳風絲拂岸斜(雍陶)。遠山終日送余霞(陸龜蒙)。碧池新漲浴嬌鴉(杜牧)。閬苑有書多附鶴(李商隱),春城無處不飛花(韓翃)。馬蹄今去落誰家(張籍)。”又《前調·惜別集句》云:“惜別愁窺玉女窗(李白)。遙知不語淚雙雙(權德輿)。綺羅分處下秋江(許渾)。暮雨自歸山悄悄(李商隱),殘燈無焰影幢幢(元稹)。仍斟昨夜未開缸(李商隱)。”又《前調·春閨集句》云:“十二層樓敞畫檐(杜牧)。偶然樓上卷珠簾(司空圖)。金爐檀炷冷慵添(劉兼)。小院回廊春寂寂(杜甫),朱欄芳草綠纖纖(劉兼)。年年三月病懨懨(韓偓)。”又《采桑子·秋日度穆陵關集句》云:“穆陵關上秋云起(郎士元),習習涼風(蕭穎士)。于彼疏桐(宋華)。摵摵凄凄葉葉同(吳融)。平沙渺渺行人度(劉長卿),垂雨濛濛(元結)。此去何從(宋之問)。一路寒山萬木中(韓翃)。”又《鷓鴣天·鏡湖舟中集句》云:“南國佳人字莫愁(韋莊)。步搖金翠玉搔頭(武元衡)。平鋪風簟尋琴譜(皮日休),醉折花枝作酒籌(白居易)。日已暮(郎大家),水平流(白居易)。亭亭新月照行舟(張祜)。桃花臉薄難藏淚(韓偓),桐樹心孤易感秋(曹鄴)。”又《玉樓春·畫圖集句》云:“劉郎已恨蓬山遠(李商隱)。金谷佳期重游衍(駱賓王)。傾城消息隔重簾(李商隱),自恨身輕不如燕(孟遲)。畫書圖省識春風面(杜甫)。比目鴛鴦真可羨(盧照鄰)。一生一代一雙人(駱賓王),相望相思不相見(王勃)。”又《瑞鷓鴣·閨思集句》云:“春橋南望水溶溶(韋莊)。半壁天臺已萬重(許渾)。心寄碧沉空婉孌(劉滄),語來青鳥許從容(曹唐)。更為后會知何地(杜甫),難道今生不再逢(韓偓)。最憶當時留燕處(呂溫),桐花暗澹栁惺忪(元稹)。”又《臨江仙·汾陽客感集句》云:“無限塞鴻飛不度(李益),太行山礙并州(白居易)。白云一片去悠悠(張若虛)。饑烏啼舊壘(沈佺期),古木帶高秋(劉長卿)。永夜角聲悲自語(杜甫),思鄉望月登樓(魏扶)。離腸百結解無由(魚玄機)。詩題青玉案(高適),淚滿黑貂裘(李白)。”又《漁家傲·贈別集句》云:“花面鴉頭十三四(劉禹錫)。調箏夜坐燈光里(王)。行到階前知未睡(無名氏)。揮玉指(閻朝隱)。弦弦掩抑聲聲思(白居易)。會得離人無限意(鄭谷)。杯傾別岸應須醉(羅隱)。曾向五湖期范蠡(韋莊)。幾千里(盧仝)。如何遂得心中事(劉言史)。”諸篇皆脫口而出,運用自如,無湊泊之痕,有生動之趣,出古人之右矣。①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第215-216頁。
陳廷焯首先列舉了石孝友的一首集句詞,稱其“集成語尚能自寫其意”。以此作為鋪墊,正好反襯出《蕃錦集》諸作品的妙處。一個不喜歡集句詞的人,竟然一口氣列舉了朱彝尊的9首集句詞,而且評價也非常高,這本身是一個矛盾。這似乎表明陳廷焯不喜歡的并不是集句詞這種文體本身,而是那些水平不高的作品。因此,當他讀到朱彝尊《蕃錦集》時,又不由得為其水平之高而由衷地贊嘆。
相對于他人的點滴評價,謝章鋌、陳廷焯能夠結合作品,對朱彝尊《蕃錦集》進行具體的分析和鑒賞,更加深刻揭示出《蕃錦集》的主要特征。
集句詞發展到清代,已經產生了一些重要的作品,也受到了詞話撰者的關注。可是在這些作品中,《蕃錦集》受到的關注程度超過其余作品的總和。詞話撰者的大力標榜,強化了《蕃錦集》在集句詞中的經典地位。在朱彝尊之后,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集句詞寫作的隊伍之中,跟詞話撰者將《蕃錦集》樹立為榜樣有很大的關系。
集句詞雖然是文學創作,但是由于使用的是前人的成句,就使得其與一般的詞作相比具有鮮明的學術性。為了突出這一性質,詞話作者在分析作品時又提出了以下幾條要求。
1.強調“歷注名姓”。《賭棋山莊詞話》卷十二“集句詞”條云:
填詞有即集詞句者,且有通闋只集一人之句者。然他人寂寥數篇,至竹垞則專集詩句,既工且多。第考之《臨川集》,荊公已啟其端。詠梅《甘露歌》三首、草堂《菩薩蠻》一首,皆是集句。《甘露歌》云:“天寒日暮山谷里。的皪愁成水。地上漸多枝上稀。惟有故人知。”《菩薩蠻》云:“花是去年紅。吹開一夜風。”又云:“何物最關情。黃鸝三兩聲。”可謂滅盡針線之跡。蘅圃題《蕃錦集》云:“是誰能紉百家衣,只許半山人說。”當是指此,非泛言詩中集句也。然半山不標出處,未若竹垞歷注名姓,尤令人易于根據。《汾陽客感(臨江仙)》云:“無限塞鴻飛不度(李益),太行山礙并州(白居易)。白云一片去悠悠(張若虛)。餓啼烏舊壘(沈佺期),古木帶高秋(劉長卿)。永夜角聲悲自語(杜甫),思鄉望月登樓(魏扶)。離腸百結解無由(魚玄機)。詩題青玉案(高適),淚滿黑貂裘(李白)。”他如《滿庭芳》、《歸田歡》諸闋,神工鬼斧,前賢定畏后生。蓋集句長調比短調尤難也。此集,《六家詞》中未及載。①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3467頁。
謝章鋌認為王安石沒有注釋句子的出處,不及朱彝尊一一注出原作者的姓名,因為這有利于讀者核對句子或注釋的正誤,“令人易于根據”。就集句詞而言,“歷注名姓”僅僅是學術問題,并不涉及作品的內容和藝術。因此,強調“歷注名姓”,其實就是對集句詞學術規范的重視。
2.核查注釋的正誤。強調“歷注名姓”,就是為了“令人易于根據”。可是,如果所注有誤,也會損害集句詞的學術價值。在《賭棋山莊詞話》卷十二“集句詞”第二條,謝章鋌專門討論了這個問題:
若李富孫《曝書亭詞注》,則數典釋義,允為注書正例。富孫,秋錦后人,其于是書頗多舉正。如《小紅樓》之《明月引》,應為《江城梅花引》;壽劉編修之《六幺令》,應為《百字令》。至《蕃錦集》中原本只注人名,李氏并考題目。而《桂殿秋》之劉寫,應為劉駕;《搗練子》之顧況,應為張祜;《江城子》之李賀,應為雍陶;《浣溪沙》之張蟾,應為張蠙(《全唐詩》無張蟾);《減蘭》之王勃,應為王維。《采桑子》之韓偓,應為韓翃;《菩薩蠻》之李白,應為李中(《題畫》);《河瀆神》之陳頗,應為黃頗;《鷓鴣天》之杜甫,應為杜牧(《燕臺送陳右源還吳》第一句),李舒應為《樂章》(“郁氛氳”見《昭德皇后廟樂章》。按《唐書·樂志》,其詞內出李舒撰。《德明興圣廟樂章》、《讓皇帝樂章》,并系四言);《河傳》之劉長卿,應為劉禹錫;《玉樓春》之張賁,應為皮日休;《臨江仙》之張謂,應為張說,錢翊應為杜荀鶴(《懷歸寄周青士、繆天目》);《南樓令》之齊己,應為李白;《十拍子》之殷文圭,應為蘇廣文;《天仙子》之皮日休,應為陸龜蒙;《滿庭芳》之李頎,應為李頻,王續應為王績。又“笑拈霜管題詩句,難道今生不再逢”,原注郎士元、韓偓,檢之本集皆無,蓋出自竹垞之腹笥,記憶不無偶疏。校讎諦當,真長水之功臣矣。然落葉之掃,時有未盡。《邁陂塘》下片結句“素無”六字,書舟、碧山諸作,盡是刻本訛傳。竹垞別闋,亦皆五字。《送展成歸吳》云:“憐取舊時題扇。”“時”字應刪(原集無此字)。《多麗》首句三字,次句六字,今以“滿長亭落葉”,亦五字斷句。②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4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3467-3468頁。
對于《蕃錦集》中的錯誤,李富孫《曝書亭詞注》已經“頗多舉正”,功不可沒;無奈“校書如掃落葉”,難以窮盡,于是謝章鋌在李富孫的基礎上又改正了少量錯誤,尤其難得。
3.反對割裂、改竄原文。使用他人成句寫作集句詞,雖然經常有割裂甚至改竄原文的情況出現,但畢竟以不作任何改動為最上。蔣景祁《瑤花集詞話》卷一“集句回文”條云:“集句必不宜入選。其有改竄全文,恣意割裂者無論已,即極工巧湊合,終非天女色絲。”③蔣景祁:《瑤花集詞話》,朱崇才:《詞話叢編續編》(第1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第605頁。從蔣景祁的話不難看出,他對“改竄全文,恣意割裂者”的態度是非常不滿的。又沈雄《古今詞話·詞品》上卷“集句”條云:
沈雄曰:蘇長公《南鄉子》云:“悵望送金杯(杜牧)。漸老逢春能幾回(杜甫)。花滿楚城愁遠別(許渾),情懷。何況青絲急管催(劉禹錫)。吟斷望鄉臺(李商隱)。萬里歸心獨上來(許渾)。景物登三閑始見(杜牧),徘徊。一寸相思一寸灰(李商隱)。”近代《蕃錦集》中,朱竹垞《點絳唇·詠風》云:“灑露飄煙(包佶),無情有恨何人見(皮日休)。羅帷舒卷(李白)。算待花如霰(王維)。聽不聞聲(韓愈),紫陌傳香遠(陳翥)。陽春半(崔湜)。柳長如線(李賀)。舞態愁將斷(鄭愔)。”詞則佳矣,但取其義之吻合,不求其句之割切也。律陶集杜,自昔已然,止用七言無言也。即調中對句、結句之工巧,或出人意表,若內用二字、三字、四字,當割切之于何人?而注為某某句乎?①沈雄:《古今詞話》,唐圭璋:《詞話叢編》(第1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843頁。
雖然集句詞中二字、三字、四字句出自前人的作品,但如果是從原文中割裂所致,已經不是原來的面目,怎么還能注為原來作者的句子呢?由此不難看出,沈雄反對“割切”的態度亦非常鮮明。
不過,有的批評過于執拗,仍有可以討論的空間。如《詞征》卷六“竹垞《蕃錦集》”條云:
竹垞《蕃錦集·沁園春》詞“每駐行車”,用王起詩句。《河瀆神》詞“來往五云車”,用王維詩句(見《曝書亭外集》)。王起詩以車葉花,王維詩以車葉賒,竹垞均改入魚模韻,即錢辛楣所謂明知故犯者邪?②張德瀛:《詞征》,唐圭璋:《詞話叢編》(第5冊),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4180頁。
張德瀛認為,既然“王起詩以車葉花,王維詩以車葉賒”,那么朱彝尊就不應該將其“入魚模韻”,這有點膠柱鼓瑟了。“車”字本來兩屬,既可“葉花”、“葉賒”,也可“入魚模韻”。朱彝尊在沒有改動一個字的前提下,將“葉花”、“葉賒”的“車”字“改入魚模韻”,正是集句詞能夠突破字面限制拓展新境的體現,是其妙處所在,豈可謂之“明知故犯”?
正如強調“歷注名姓”和核查注釋的正誤,反對割裂、改竄原文也是對集句詞學術性的重視。對學術性的重視,使得集句詞在形式上更加完善。
總之,對于集句詞的發展來說,詞話的作用是多方面的。詞話撰者不僅在其中保存了一些珍貴的集句詞作品,擴大了它們的影響,而且通過評價具體的作品提出了一系列見解和主張,初步建立了集句詞的專門理論。同時,通過將朱彝尊《蕃錦集》樹立為旗幟的方式,吸引更多的詞人從事集句詞寫作。不僅如此,詞話撰者還強調集句詞的學術性,從而促進了其外在形式的完善。
Significance of Notes and Comments on Ci Poetry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i Poems of Collected Lines from Various Poets(jiju ci)
Zhang Minghua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yang Teachers'College,Fuyang Anhui,236037)
To the development of ci poems of collected lines from various poets(“Line-Collecting Ci Poems”hereinafter),monographs like notes and comments of ci poetry are of significance in many aspects. As a lot of Collected Lines are preserved in these notes and comments,including those of ci poetesses,unknown ci poets,and even those of the authors of these notes and comments,the wider influence was exerted by Line-Collecting Ci Poems.They put forward a number of views and ideas,such as to lay stress upon“good structure”,“harmonious tune”,and“skillfulness”,and initially laid down a unique theory of Line-Collecting Ci Poems.And they vigorously praised Zhu Yizun's Fanjin Ji,or directly spoke approvingly of his accomplishments in this,or even took his best ci poems and best lines as a model,and hugely enhanced the development of Line-Collecting Ci Poems.Meanwhile,they emphasized the academic nature of Line-Collecting Ci Poems,advocated that they be annotated with the poet's name in order to check the right and/or wrong of the quotation,and opposed to split or tamper with the original,thus promoting Line-Collecting Ci Poems step by step to perfect in form.
notes and comments of ci poetry;collected lines from various poets(jiju ci;Line-Collecting Ci Poems,for short);Ding Shaoyi;Zhu Yizun
I222.8
A
1001-5973(2015)05-0092-09
責任編輯:孫昕光
2015-05-06
張明華(1967— ),男,安徽阜陽人,阜陽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
本文為作者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后期項目“文化視域中的集句詩研究”(12FZW047)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