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恩
(鄭州師范學院初等教育學院 河南 鄭州 450044)
在中國古典詩詞的發展史上,南唐后主李煜對后世詞的發展,特別是對宋詞的發展產生了直接而深遠的影響,“為宋人一代開山”。[1]他上承溫庭筠的花間詞派,卻以高超的藝術造詣另出機杼;他下啟秦觀、李清照等婉約派詞人,甚至連蘇軾、辛棄疾這樣的豪放大家也不能不受其感染。李煜的詞,流傳下來的,雖不過三十余首。但他的作品中所凝聚的鄉關之思、身世之悲與興衰之嘆,穿越時空,給后世的讀者以感染和震撼的力量。
王國維也在《人間詞話》中說道:“詞至李后主而眼界大開,感慨遂多,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但由于李煜是個亡國之君,在后人的諸多溢美之詞中,不少研究者只肯定李煜的藝術成就而對其人和思想則概而論之為亡國之君,“貪圖享受”、“荒淫誤國”、“茍且偷生”、“縱情聲色”、“迷戀宮廷豪華生活”。傳統的偏見過于強調李煜“一國之君”的身份,就認為他不該有太多的“兒女私情”,而應該“以朝政為重”。宋太祖就曾說過:“李煜若以作詩工夫治國,豈為吾虜!”(見《西清詩話》)實際上,這種對李煜的苛求實在是不足為道的。這種把形式和內容完全割裂開來的文藝批評方法,也很難信服地解釋長期以來人們愛好李煜詞的真正原因。南唐滅亡是歷史大勢所趨,不能強求李煜?!皣也恍以娙诵?,話到滄桑句便工”(清代趙翼語)。李煜應得到歷史公允的評價。還李煜以詞人的身份而不是苛刻地以君主的身份要求他,以此立論,我們就能找尋到李煜之所以能夠贏得歷代讀者喜愛、尊重的原因。
李煜的詞,尤其是后期的作品,以其深切真率的感情感染著讀者,以其高度概括的典型形象給人們以啟示,以其獨特的、個人的遭遇和情感的描寫,反映了普遍的、人們所共有的某些思想感情。李煜多才多藝多愁善感,向往自由,情深而細,知過悔改。貫穿在李煜詞中的精神,更表現了李煜的為人——亡國而不失志,失掉江山卻未喪失人格,身為囚徒卻從不屈服。所有這些因素,形成了李煜為人的思想感情特點,也體現了他詞作獨特的審美價值。[2]
走進李煜的藝術世界,重新審視其詞作獨具魅力的藝術審美價值,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王國維曾說:“詞以境界為上”。何謂有境界?王國維認為:“境,非獨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3]?!罢妗笔蔷辰绲幕A,無論是客觀景物,還是主觀情感,均需真實。舍棄真實,便無所謂境界。李煜被譽為一位“純情詩人”,這與他在詞中善于抓住客觀景物中最富有特色的方面,注入主觀感情,展現出情景交融、情寓景中、景為情使的藝術意境是分不開的。他無論寫什么樣的情,都有相應的景物與之相交融,構成一種統一的情調,和諧的色彩,特有的意境。紅日三丈,金爐香獸,紅錦地衣,佳人金釵,狂舞醉酒,別殿簫鼓中顯現的不正是宮廷之樂嗎?那月黯花明,輕霧籠罩,畫堂清宵,不正是男歡女愛的美好去處嗎?那夢中花月春風之時的“車如流水馬如龍”的上苑之游,不正是故國之思嗎?那花開花落,月東月西,楊柳春風,鶯啼燕舞,秋風苦雨,雁叫砧寒,靜院空庭,魂游夢回,不正是真切而又凄苦的離愁別恨嗎?他的詞,包含的思想感情內蘊深弘,以有限的語言表現出無限寬廣的情愫,達到出神入化的藝術境界。如[烏夜啼]《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此詞將人生失意的無限悵恨寄寓在暮春殘景的描繪之中,是即景抒情的典范之作。上片寫景,景中有情。首句寫出了作者傷春惜花之情,把生命凋謝的可悲哀與生命美好的可珍惜完全表現了出來。第二句點示出林花匆匆凋謝的原因,讓人自然聯想到對人生的理性思索,人們生命之春的早逝豈不也是因為過多的櫛風沐雨?“一切景語皆情語”,外景與內心渾然合二為一,花與人恍然相對,不勝繾綣。下片抒情,情中含景?!半僦瑴I,留人醉,”把景物人格化,寫出彼此眷戀難舍的情態?;洳粫亻_,往事不能復返,“幾時重”的詰問感慨,則亦惟有空抱綿綿長恨而已。這是悲恨之情的抒發,同時又似一幅雨打春紅的殘景圖,從而引起人們深廣的聯想。結句把看不見的恨比作流不盡的水,情與景水乳般地融于一體。又仿佛把自己個人的失意情懷與整個人類所共有的生命缺憾相融合。李煜的這種情與景融,以景襯情的詞作還有另一首[烏夜啼]《無言獨上高樓》:“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边@首詞寫秋夜深院中梧桐之景,卻融進了“無言獨上”的空虛寂寞的況味,與“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的離愁契合無間,寥寥數語,便營造出一個感時傷懷、愁緒難消的意境,將不可捉摸的離愁別恨表現得形象生動,韻味無限。詞作者那愁情滿腹之狀,斯人獨憔悴之神宛然就在讀者面前,使人讀來不知不覺陷入孤獨、惆悵和無奈等難以明言而揮之不去的茫然心緒和抑郁情懷之中。
另一方面,李煜從一國之君跌落到他國的階下囚,這種巨大的人生反差在他敏銳的心靈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喚起了他自己最獨特的深層體驗,這使他對于生命本身有著最內在的發現和真切的感悟。他從自身聯想到生命、宇宙,于是心靈與宇宙在他的筆下得到深度的綜合。這樣又使得亡國之恨超越了一己,概括出了人類普遍共有的情感:人生是短暫的,只有宇宙才是永恒。李煜善于將自己的人生觀感、人物的心理活動、自己的哀愁等抽象的東西,都通過具體的形象表現出來,把客觀事物的典型意義高度濃縮,予以深刻的印象,這就使他的作品具有更濃厚的藝術趣味和更加感人的藝術魅力。于是,李煜在抒發個人感情時概括總結出“別是容易見時難”、“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之類的人生經驗,這些合乎人情事理的哲理句在詞中間或出現,更增強了詞的說服力。此外,“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等等這樣的句子,更把愁思寫成活的有生命的形象了。至于“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則又以形象的概括將離愁之情寫得凄婉動人、哀怨欲絕的藝術典型。
《莊子·漁父》云:“真者,真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者,神動于外,是所以貴‘真’也?!焙笾鞯脑~正是這樣真實表現了自己的心靈活動歷程,抒情真實而不虛矯,寫心坦誠而不深隱,以真實的心態寫出了人情的悲歡,沒有刻意的斧鑿之痕,沒有虛妄之語的造作之情。
李煜在亡國以前沉溺于享樂,在亡國以后則沉浸在悲哀之中。他與大周后可謂是伉儷情深,但在大周后疾篤之時,他卻與小周后有著“劃襪步香階”的幽期密會。他又沉湎于佛教之中,以至于當宋軍攻破金陵之時,他還在佛寺聽經。在亡國入宋以后,他雖然自知身為階下囚,安危已朝不保夕,但依然任性地道出回首故國、思念故土的真實感受。而在徐鉉奉太宗之命來見時又不免有“悔殺了潘佑,李平”之語。后主的這些所作所為,足見其為人是極純真與任縱的。他的為人之“真”又在詞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浣溪沙》:“紅日已高三丈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奔t日已經有三丈高了,但是通宵達旦的歌舞卻依然沒有停歇,在香氣濃郁的華麗宮殿里,有著或是隨著樂曲翩翩起舞、不知不覺金釵滑落而且舞步使得紅錦地毯打起皺來的舞者;或是舉杯痛飲、以至微有醉意用時時嗅花以解酒力的飲者。而別殿亦是可以遠遠的聽到如這里的鼓樂之聲。這首后主前期所作的詞,對宮中歌舞美的審美意趣的自我表現,也是詞人純意抒寫自己對事物的真正感受。再如一首《菩薩蠻》:“花明月黯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晌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痹S昂霄曾說此詞:“情真景真,與空中語自別。”它無半點掩飾的坦率地寫出了大周后昭惠生病期間,后主與小周后即昭惠之妹間幽會的一個生活片段。在這里,你絲毫看不到帝王的矜持與尊貴,有的世俗的人情味。雖極俚俗,卻也極真切;雖無意感人,卻也率真可愛,動人情思。特別是“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的細節描寫,把人物寫得形神畢現。
在以上詞里,后主毫不掩飾地把自己亡國之前整日沉湎于宮中驕奢侈靡的生活,不思朝政,茍且偷安的情狀表現出來,并拋開了君王的面目,不計毀譽地把自己縱情享樂的生活情景,不加掩飾,和盤托出與世人相見,并且更是不掩陶醉之色。也正是這種率真任性的態度,無所節制,無所忌憚,才使他的詞興致繁富,紛至沓來,氣勢充沛,情味盎然,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因而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另有語云:“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3]這是因為溫庭筠的詞精艷絕倫,其美全在辭藻字句之間,所以是句秀;韋莊的詞勁健深切,有一種潛在的骨力,所以說是骨秀;而李后主則是以奔放自然之筆書純真任縱之情,卻又自然的表現出一種俊逸神飛的情致,所以說是神秀。
及至國破被俘,在經歷了亡國的悲痛和屈辱之后,后主的創作便進入了后期,詞的內容也轉變為追懷昔日之奢華,感嘆今日之淪落,基本上是表現由于命運的榮辱變化而生發的一種“人生長恨”,處處流露出亡國的沉痛和哀傷,凄涼怨慕,更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正如劉永濟在《唐五代兩宋詞簡析》中所說:“昔人謂后主亡國后之詞,乃以血寫成者,言其語真切出于肺腑也?!盵4]如一首《浪淘沙》:“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边@是一首痛悼亡國的凄婉之歌。潺潺春雨,五更夢回,這是現實的凄然之境,而夢里貪歡之景,卻被雨聲喚醒,轉瞬即失,當夢醒追憶,更是倍覺痛苦。下片又是直抒感慨。憑欄獨望,遠處無限美好的江山又會勾起無限的傷感之情。痛苦無可排遣,無處寄托,終于浩浩蕩蕩,盡染江山無限,彌漫天上人間。時光如流水攜落花般逝去,而世間之物也在瞬間幻化為滄海桑田,縱使思故國、懷鄉土,情深情切,但終無回天之力,因而只有恨意綿綿。詞由聽雨開篇,用情緒浸透意象,讓人在意象中讀懂詞人心情。
綜觀李煜的全部詞作,在題材內容上前后期雖有所不同,但都又具有一個共同的特色,那就是情真。這位閱世甚淺的詞人,始終保持著較為純真的性格。他前期的詞在寫宮廷享樂生活的感受時,對自己的沉迷與陶醉不加掩飾;而后期詞寫亡國之痛,更是血淚至情。在詞中,后主任憑真實情感傾瀉,而較少有理性節制,很少會顧及到自己或身為帝王的尊貴地位,或淪為階下囚的危險處境,都真實的表達出自己當時的情感體驗,力求蘊籍心底的復雜而強烈的思想感情充分、完美、盡可能明確的表現出來。他與小周后的幽歡是真實的,他對大周后的悼念也是真實的;他反思自己的過錯是真實的,他對故國刻骨銘心的思念也是真實的。所以劉毓盤《詞史》說李煜“于富貴時,能作富貴語。愁苦時,能作愁苦語。無一字不真,無一字不俊。溫氏以后,為五代一大宗。”[5]其實,李煜的詞,并不完全是凄涼的哀吟,也有些悲壯的浩歌。前期的詞作如:“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心事數莖白發,生涯一片青山??樟钟醒┫啻?,夜路無人自還?!薄芭珵槌鰜黼y,教君恣意憐?!焙笃诘脑~作如:“晚涼天靜月華開,想得玉樓瓊殿影,空照江淮?!薄扒Ю锝胶h,蘆花深處泊孤舟,笛在月明樓。”在這里,我們看到了李煜向往自由的情懷。晚年的囚徒生涯尚且敢作不平之鳴,就是早年的帝王身份,在他看來也是不自由的。他遁世隱居的愿望不能遂愿,只能把滿腹的逸興豪情,化為淺吟低唱,成就了傳世的壯美之詞。
李煜的詞有相當復雜的生活內容,或離情,或艷事,或狂歡,或亡國之痛,或故國之思,也有各種各樣的表達方式,然而他所運用的語言,卻是單純明凈,不假絲毫雕飾,純用白描的語言,且精煉準確,接近口語,雖自絢麗中來卻褪盡芳華,雖平淡卻韻味無窮,有著驚人的表現力,完全有別于花間詞人那種鏤金刻翠的作風。如《花明月暗籠輕霧》、《曉妝初過》等抒寫的都是宮廷生活和艷情生活,卻絲毫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和香粉胭脂的涂抹,選用的都是單純、明凈的句子,甚至是吸收了一些生動活潑的口語。胡應麟在《詩藪》中評價后主詞的語言特色,“為當行作家,清便婉轉,詞家王、孟。”如[長相思]《云一綢》:“云一絹,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輕輕的筆調,明潔的語言,與筆下女主人公素淡天然、玲瓏剔透的風韻和諧統一,使得這個抒寫常見的相思懷人的小令,具有一種高度和諧明朗的美,全在于作品對主人公的描寫沒有濃墨重彩,而是用筆清淡素雅,語言天然流麗所達到的效果。再如一首《搗練子令》:“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這是首寫離情的詞。寫景帶有濃厚的感情色彩,雖無一字言愁,然全詞無處不彌漫著愁云。藝術上采用白描的手法,平實寫來,未施重彩,言短意長,給人留下想象的余地,把一個愁懷不開、深情無限的人物形象,生動的勾勒出來,不加粉飾,脫口而出,無矯揉之態。
周濟在《介存齋論詞雜著》中稱:“毛嬙、西施,天下美婦人者也,嚴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飛卿,嚴妝也;端己淡妝也;后主則粗服亂頭矣。”他用天生麗質,即使不假容飾也不掩國色的佳人喻后主之詞,足以見其語言特色。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遍_端奇語而下,迂回曲折,波瀾自生,而結句用一江東流之春水喻愁緒,則把看不見、摸不著、度不清的抽象情絲化為永無窮盡的江水這一具體可感的形象,外體物情,內抒心象,妙肖入神,語言明暢自然,清新洗練。
另一方面,寫人物行動,后主詞有“醉拍闌干情未切”,“醉拍”二字有無窮的動感;“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卑雅幽擒b手躡腳、大膽率真的形象淋漓盡致地描繪出來,惹得詩人無限憐愛;寫人物心理活動,“心事莫將和淚說,風笙休向淚時吹”、“獨自莫憑闌,無限關山”、“今天霄好向郎邊去”等等;使用比喻,形象感人,“剪不斷,理不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等等。李煜詞的語言可謂已達到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境界。
綜上所述,李煜作為一個失敗的皇帝,成功的詞人,他的詞,其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均達到了高度的統一。李煜的詞多數是從自身經歷的事物中找出常人共有的特征,通過藝術構思,賦予其經不久不衰的藝術審美價值。它的審美價值不僅在于使人得到藝術美的享受,同時也在于使人得到思想美的教育。其景也真,其情也切,以赤子之心經歷了人世間最大的不幸,以他閱世甚淺的純真性情體會人生最深的悲慨,以他純真強銳的感受寫出了具有普遍宇宙人生哲理的名言?!罢嬲拿朗遣粫S時間而流逝的。被歷史和時間淘汰的只是那些不適應時代的藝術或藝術中的那些部分?!盵5]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李煜的詞作為一種獨具魅力的美,在中國古典詩詞發展史上將會愈久彌新的。
[1][明]胡應麟.詩藪[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2]卜務正.試論李煜詞的審美價值[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1996(4).
[3]王國維.人間詞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4][南唐]李煜著,王曉楓解評.李煜集[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
[5]蔡厚示.李煜詞賞析集[C].成都:巴蜀書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