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科學研究中的“情商”與“智商”——試論統計方法與社會學的想象力

曹 昭

（安陽師范學院 河南 安陽 455000）

一談到“社會學的想象力”，絕大多數社會學學者會自然聯想到美國著名社會學家賴特·米爾斯。在他的經典著作《社會學的想象力》一書中，米爾斯對何為“社會學的想象力”做了言簡意賅的說明：它是一種心智品質，這種品質可以幫助人們利用信息增進理性，從而使人們看清世事；它對領會個人與社會之間、個人生活與歷史之間、自我與世界之間的相互關系具有不可或缺的作用。但筆者認為：對于一個社會科學研究者來說，僅有這種心智品質是不夠的，他必須還具備另一種能力——分析和處理數據的能力?！吧鐣W的想象力”可以說是其必備的“情商”，而統計學的數理分析方法則是其必備的“智商”。

一、社會學的想象力：社會研究者的必備“情商”

社會學的想象力對社會學研究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它可以說是社會科學研究者的一種必備心智品質或“情商”。那么什么是社會學的想象力呢？一項研究或一個社會科學工作者具備何種特點，我們才可以說其具備社會學的想象力呢？在筆者看來，一項充滿社會學想象力的研究必須具備如下特點：

首先，一項充滿社會學想象力的研究應該從多重視角觀察和分析社會，應該運用多學科的知識而不是囿于專業的界限固步自封。研究應該始終以問題為指導核心，而不是學科分類。

其次，為了獲得對社會現象更深刻、更細致的了解，一個具有社會學想象力的研究者必須具有歷史感、歷史分析意識，而且在研究中能夠把比較研究和歷史分析彼此深入地交織在一起。具體說來，如果我們用膚淺的、沒有時間維度的比較方法，我們就無法理解現在世界上存在的不發達國家以及資本主義政治經濟體系。我們必須在進行社會分析時拓展時間跨度。要了解并解釋現在呈現于眼前的事實，必須了解其各個歷史階段，以及造成其發展速度和方向不同的各種歷史階段和歷史原因。例如，我們必須了解為什么西方人在16、17 世紀在北美和澳大利亞建立的殖民地發展成了工業資本主義國家，而建立在拉美和非洲的殖民地直到20 世紀任然是赤貧的、不發達的地方？

當前，在我國的社會科學領域中，很多研究還缺乏起碼的社會學想象力。這些研究表現出三種不同的趨勢：

第一種趨勢傾向于一種歷史理論。在這些研究者看來，社會科學是一種百科全書式的嘗試。它關注人類生活的全部，具有歷史性和系統性兩個特點。說它具有歷史性，是因為它需要處理和應用過去的材料；說它具有系統性，是因為它企圖發現社會生活的規律性。

第二種趨勢傾向于探討關于人和社會本質的系統性理論。在這種趨勢中，歷史被完全拋棄了，“具體的”人被“抽象的”人所代替。這種研究產生出一些形式精致，但毫無實際借鑒意義的論點和推斷。

第三種趨勢傾向于對當代社會事實和問題的經驗性研究。這種傾向把社會學看作一些社會專門領域的研究，成為社會科學研究中打零工的人，例如城市和家庭研究，種族關系研究、小群體研究等等。

總體來說，第一種趨勢局限于歷史不能自拔。在這種傾向看來，未來是必然的，未來是由過去決定的。第二種傾向則完全脫離歷史，沒有歷史感，似乎是一種放之四海皆準的理論。第三種傾向則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是一種“水桶式”研究。這種“水桶式”研究缺乏對問題的敏感性，希望通過單純“量”的積累實現社會科學“質”的升華。而真正社會學的想象力是一種對問題的敏感性，并在問題與方法之間不停穿梭的能力，這種敏感性就像“探照燈”，使得社會科學家總能發現新的問題和研究方向。

二、統計方法：社會研究者的必備“智商”

就像上文所說，社會學的想象力作為社科研究者的必備“情商”，它能使我們保持對問題的敏感度、對概念界定和理解的彈性，從而在方法論上保持一定的靈活性。但是，僅僅有這種情商和敏感性還是不夠的。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社會科學研究者，還必須具有深厚的數理統計知識，掌握必要的統計分析方法。如果說對問題的敏感性是社會科學研究者的必備“情商”，那么統計分析方法則是社會科學研究者的必備“智商”。統計分析方法具有較高的技術性和復雜性，這種方法的使用者必須具備一定的數學基礎，而我國當前很多社會科學研究者的數學基礎較為薄弱。因此，在我國當前社會科學研究的狀況下，加強文科生的數學基礎教育尤為必要。社會科學研究者只有掌握了統計分析方法，才能把自己的研究明確化、條理化、形式化并推向深層。統計分析方法在社會科學研究中具有其獨特的優勢。大致說來，這些優勢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統計分析方法可以把社會科學研究中收集到的凌亂資料條理化、明確化、概括化。我們知道統計分析包括兩個方面的主要內容：描述統計和統計推論。運用描述統計的一些方法，包括統計表、統計圖等我們能夠把社會調查過程收集到的雜亂無章的信息進行整理分類，使之更加、明確。

2.統計分析方法能夠幫助社會科學研究者發現人們憑直覺或用肉眼無法發現的規律。我們知道，表面雜亂無章的隨機現象，實際上具有其內在規律性。恩格斯說過：在表面上是偶然性在其作用的地方，這種偶然性始終是受內部的、隱蔽著的規律支配的，而問題只是在于發現這些規律。統計分析方法可以幫助我們透過現象，發現本質，也就是找到事物發展的規律性。

3.通過科學的選取樣本，并計算樣本統計量，統計推論方法可使我們通過樣本統計量推測總體的有關參數，例如總體均值、方差等。這種由局部推測總體的方法在我們的社會科學研究中往往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當然，統計分析方法要在社會科學研究中起到以上諸種作用，必須以社會學的想象力為前導，統計分析方法只能對收集的數據進行分析，但不能保證信息的信度和效度，信息的信度和效度必須以理論和研究假設為判準，而研究假設的提出則依靠社會科學家對問題的敏感性，也就是所謂的社會學想象力。在社會科學研究中只有把統計分析方法和社會學想象力兩種能力和手段結合起來，才能作出令人滿意的研究。就像一個人如果“情商”和“智商”不能有機結合就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目前，在我國的社會科學研究中，往往缺乏這兩種品質的有效結合。

“專家沒靈魂，縱欲者沒心肝，”這句韋伯批評資本主義理性化趨勢的話，在一定程度上很好地反映了我們目前社科研究的狀況。

三、社會科學研究中“情商”與“智商”的分野與融合

在我國當前的社會科學研究中不僅缺乏社會學的想象力與統計分析方法的有機結合，甚至還表現出這兩種能力相互排斥的情況。按照一般的科學常識來講，社會科學研究可以分為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方法，這兩種研究方法本身應該緊密結合在一起的，但卻被“人為地”、武斷地專業化了。社會科學的研究隊伍被劃分為定性研究者和定量研究者。這就使得當前的社會科學研究面臨著“瘸腿”或“半身不遂”現象，這必然使得社會科學的研究成果表現出一些明顯的不良狀況。具體說來，這些不良狀況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絕大多數社會科學定性方面的研究都就缺乏必要的深度，也就是所謂的學術“缺鈣”現象。即使有少數觀點新穎、思想敏銳的定性研究，由于受到研究者數學功底和邏輯水平的限制，往往對某些問題的探討淺嘗輒止，不能把研究推向縱深層次。這種零散且不系統的定性研究很容造成學術界山頭林立、一盤散沙的狀況。很多社會科學研究者有“門派”但無“學派”。每一個群體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和所謂的核心人物，但沒有自己獨特的思想。這樣不僅會極大地浪費學術資源，而且也會阻止我國社會科學前進的步伐。

其次，大多所謂的定量研究，往往缺乏必要的想象力與敏感性?？v觀我國社會科學的定量研究，筆者感覺到，很多研究者運用的統計方法和數學模型較為高深、嚴密。但整個研究的假設和結論非常庸俗、呆板。他們所謂的社會科學研究仿佛是為研究而研究。閱讀這些研究者的論文，讓人感覺他們好像是在用婦孺皆知的道理檢驗自己對某個統計方法處理步驟的掌握。對這些人來說，問題服務于方法，而不是方法服務于問題。談到這里，筆者想起了前幾年北京外國語大學幾個女生關于本校處女率的調查。撇開調查結果的正確性不談，就拿方法來說，這幾位女生的調查就是可笑的。用問卷的方式調查隱私問題，其可靠性是非常令人懷疑的。這就是缺乏“社會學想象力”的經驗研究的典型例證。

當然，造成我國社會科學研究中，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分離，社會學的想象力和統計分析方法斷裂狀況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不僅有歷史的原因，也有現實的原因。從歷史原因來講，我國社科領域的專家、特別是社會學、社會工作、政治學等領域的專家很多是半路出家，是從中文、歷史等領域轉行而來，這勢必造成研究基礎的相對薄弱。

從現實來講，我國目前大部分社科領域的專業，其招生對象是文科生，而一般來說，文科生的數學基礎相對較差，再加上很多高校文科專業課程設置不甚合理，缺乏必要的數學教育。以上這兩種原因是造成我國目前社科研究狀況的根本原因。為了實現社科研究中社會學的想象力與統計方法的融合，培養既有高度“情商”又有高度“智商”的社會科學研究者，我們的高等教育在培養學生人文素養的同時，必須極端重視數學思維的培養和訓練。只有這樣，我國的社會科學研究才會迎來一個真正的春天！

［1］［美］賴特·米爾斯.陳強等譯.社會學的想象力［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

［2］［中］盧淑華.社會統計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3］［中］黃光國.社會科學的理路［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