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雅各《孝經》英譯：功能翻譯理論視閾下的考察

張 娟

(1.湖北工程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孝感 432000； 2.華中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理雅各《孝經》英譯：功能翻譯理論視閾下的考察

張 娟1，2

(1.湖北工程學院 外國語學院，湖北 孝感 432000； 2.華中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理雅各《孝經》英譯本堪稱孝文化典籍中的經典譯本。盡管理雅各的時代還沒有出現系統的功能翻譯理論，但是，好的翻譯作品一定自覺不自覺地遵從了某些正確的翻譯原則。因此，有必要從功能翻譯理論中的文本類型學、目的論及紀實型翻譯策略這些不同視角，對理雅各《孝經》英譯本進行深入剖析，為孝文化典籍英譯提供依據，進而為孝文化走向世界盡一份綿薄之力。

功能翻譯理論；孝文化典籍；理雅各；《孝經》；英譯研究

中國作為世界文明古國之一，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留下了豐富的文化典籍，把我國光輝燦爛的歷史文化介紹到國外，是我們翻譯工作者義不容辭的責任。中華孝文化是我國傳統文化中的瑰寶，孝文化典籍英譯有助于對外宣傳我國悠久的孝文化，以增強中國文化軟實力，從而有助于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提高我國在國際社會中的話語權。《孝經》作為我國孝文化典籍的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盡管有多個不同的英譯本，但至今能流芳百世，被奉為經典的當屬英國著名漢學家理雅各的譯本。本文擬從功能翻譯理論中的文本類型學、目的論及紀實型翻譯和工具型翻譯策略這些不同視角來深入剖析理雅各《孝經》英譯本之所以歷經百年而長盛不衰，在眾多譯本中脫穎而出的原因，以期為孝文化典籍英譯提供依據，進而為孝文化走向世界盡一份綿薄之力。

一、功能翻譯理論之文本類型學的典型

功能翻譯理論出現最初，賴斯(Reiss)建立了文本類型學，她把文本類型、語言功能、語言維度和翻譯方法等聯系起來，提出了三種文本類型，即信息型文本、表情型文本、操作型文本。信息型文本側重于傳遞信息、描述物體和事實，語言具有邏輯性，它關注的是內容，其譯文應傳遞指示內容，所以信息型文本應遵循“直白語言”，按需要明晰化的翻譯方法。表情型文本側重于表達發出信息者的態度，語言具有審美性，它關注的是形式，其譯文應傳遞審美形式，所以表情型文本應采用原語作者的觀點，遵循“同一”策略的翻譯方法。操作型文本側重于對接受語篇者發出召喚，語言具有對話性、呼吁性，它關注的是呼吁效果，其譯文應喚起所需反應，所以操作型文本應遵循“順應”、等效的翻譯原則。

《孝經》作為孝文化典籍的典型代表，不僅是我國孝文化精髓傳承的載體，也是我國古代優秀的倫理作品，因此在語篇類型上，《孝經》既有信息型文本的典型特征，又有一定的表情型文本特征；其語言既具有邏輯性，又具有一定的審美性，既要關注內容，又要兼顧形式；譯文要以傳遞指示內容為主，傳遞審美形式為輔。

《孝經》語言短小精悍、言簡意賅，對偶句、排比句比比皆是。理雅各《孝經》英譯本不僅譯出了文本的內容，而且保留了絕大部分句式的形式和結構，最典型的是，保留了其對偶句和排比句，不僅譯出了我國古代孝文化的精髓，而且還譯出了我國古代孝文化的神韻。由于篇幅限制，在此僅舉幾例加以說明。

例1：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三才章第七》)

譯：Filial piety is the constant method of Heaven, the righteousness of Earth, and the practical duty of Man.[1]

例2：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而治。(《三才章第七》)

譯：their teachings, without being severe, were successful, and their government, without being rigorous, secured perfect order.[1]

例3：非圣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五刑章第十一》)

譯：When the authority of the sages is disallowed, that is the disowning of (all) law. When filial piety is put aside, that is the disowning of the principle of affection.[1]

例4：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諫諍章第十五》)

譯：The Master replied, “What words are these! What words are these!”[1]

例5：先之以敬讓，而民不爭；導之以禮樂，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惡，而民知禁。(《三才章第七》)

譯：They went before them with reverence and yielding courtesy, and the people had no contentions. They led them on by the rules of propriety and by music, and the people were harmonious and benignant. They showed them what they loved and what they disliked, and the people understood their prohibitions.[1]

分析：例1中“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排比對仗工整，其對應的譯文“the constant method of Heaven, the righteousness of Earth, and the practical duty of Man”不僅傳遞了信息內容，也保留了原文的形式。例2中“不肅”、“不嚴”，分別譯為“without being severe”、“without being rigorous”，不僅語言表述精準，而且句式對仗工整。例3中兩句“非……者無……”句式均譯為“when……is done, that is the disowning of……”。例4中“是何言與”運用重復的修辭手法，其譯文“What words are these”亦采用重復修辭手法。例5中三句經典排比句“……之以……，而民……”，譯文采用“they……，and the people……”句式不僅傳達了其內容，也傳達了其形式。以上五句，句句都能與原文相媲美，類似于這樣的句子，在理雅各《孝經》英譯本里比比皆是。理雅各向西方讀者不僅傳遞了我國古代孝文化精辟的內容，同時還傳達了我國古文優美的形式。理雅各這種以文本內容為主，同時兼顧文本形式的翻譯方法是讓其英譯本成為經典之作的原因之一。

二、功能翻譯理論之目的論的典范

繼賴斯提出文本類型學之后，她的學生弗米爾(Vermeer)提出了“目的論”。目的論認為，翻譯是一種交際行為，翻譯行為所要達到的目的決定整個翻譯行為的過程，翻譯策略必須根據翻譯目的來確定。目的論主張，譯本的預期目的決定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在翻譯過程中應遵循三個總體原則，即忠實原則(fidelity rule)、連貫原則(coherence rule)和目的原則(skopos rule)。這三個原則之間的關系為，忠實原則服從于目的原則和連貫原則，而連貫原則服從于目的原則，目的原則居于核心地位。[2]124

1.忠實原則。忠實原則指的是譯文與原文之間應符合語際連貫(intertextual coherence)的要求，是針對譯文文本與原文文本之間的關系而言的。[3]74

例6：事親者，居上不驕，為下不亂，在丑不爭。居上而驕則亡，為下而亂則刑，在丑而爭則兵。(《紀孝行章第十》)

譯：He who serves his parents, in a high situation will be free from pride, in a low situation will be free from insubordination, and among his equals will not be quarrelsome. In a high situation pride leads to ruin; in a low situation insubordination leads to punishment; among equals quarrelsomeness leads to the wielding of weapons.[1]

例7：子不可以不爭于父，臣不可以不爭于君。(《諫諍章第十五》)

譯：A son must by no means keep from remonstrating with his father, nor a minister from remonstrating with his ruler.[1]

上述的兩例，既保留了原文的內容，又保留了原文特有的對偶排比、對仗工整的結構形式。另外，文中第一部分舉出的五個例子，無一不是弗米爾目的論中忠實原則的具體體現。

2.連貫原則。連貫原則，指的是譯文須符合語內連貫(intratextual coherence)的要求，是針對譯文內部及其譯入語文化之間的關系而言的[3]74。

例8：治國者，不敢侮于鰥寡，而況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歡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況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歡心，以事其親。(《孝治章第八》)

譯：The rulers of states did not dare to slight wifeless men and widows. How much less would they slight their officers and the people! Thus it was that they got all their people with joyful hearts (to assist them) in serving the rulers, their predecessors. The heads of clans did not dare to slight their servants and concubines. How much less would they slight their wives and sons! Thus it was that they got their men with joyful hearts (to assist them) in the service of their parents.[1]

例9：敬其父，則子悅；敬其兄，則弟悅；敬其君，則臣悅。(《廣要道章第十二》

譯：The reverence paid to a father makes (all) sons pleased. The reverence paid to an elder brother makes (all) younger brothers pleased. The reverence paid to a ruler makes (all) subjects pleased.[1]

上述兩例，都在譯文括號中補譯或增譯了一些原文沒有的內容，其目的是讓譯文更加連貫，也更符合原文內容的意思。為了使譯文更加連貫，在理雅各《孝經》英譯本中這樣的括號隨處可見，這是其譯本的一大顯著特色。根據目的論三原則的關系，當忠實原則和連貫原則發生矛盾時，忠實原則應讓位于連貫原則。理雅各在括號中補譯或增譯的翻譯方式恰好是這一點的體現，并沒有按原文亦步亦趨，而是根據譯文的連貫性和流暢性，有意增添一些原文沒有卻又包含的內容。

3.目的原則。目的原則指的是所有翻譯活動應該遵循第一條主要原則就是“目的原則”。換言之，整個翻譯過程，包括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的選擇，都是由翻譯行為所要達到的目的決定的[3]74。

例10：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圣治章第九》)

譯：Of all the actions of man there is none greater than filial piety. In filial piety there is nothing greater than the reverential awe of one’s father. In the reverential awe shown to one’s father there is nothing greater than the making him the correlate of Heaven.[1]

盡管理雅各在譯文中把“配天”譯為“the correlate of Heaven”，但他隨后在注釋中用大量篇幅來解釋“配天”的確切含義：pei tian. The phrase is used with reference to the virtue of a sovereign, making him as it were the mate of God, ruling on earth as God rules above, and with reference to the honors paid to a departed sovereign, when he is associated with God in the great sacrificial services.[1]

例11：然后能守其宗廟。(《卿大夫章第四》)

譯：They can then preserve their ancestral temples.[1]

理雅各將“宗廟”譯為“ancestral temples”，隨后在注釋中用大量篇幅解釋“宗廟”的確切含義：Their ancestral temples were to the ministers and grand officers what the altars of their land and grain were to the feudal lords. Every grand officer had three temples or shrines, in which he sacrificed to the first chief of his family or clan, to his grandfather, and to his father. While these remained, the family remained, and its honors were perpetuated.[1]

諸如上述兩例在注釋中解釋的翻譯方式，在理雅各的《孝經》英譯本中到處可見，這亦是譯本另一大顯著特色。理雅各翻譯《孝經》的目的就是為了向西方介紹、傳遞我國古代的孝文化。目的決定手段，為了這一目的的實現，理雅各不得不采用在注釋中解釋的翻譯方式。目的論告訴我們，目的原則居核心地位，當忠實原則、連貫原則及目的原則發生矛盾時，應毫不例外地服從目的原則。理雅各在注釋中詳盡地解釋文化負載詞的含義恰恰反映了目的論中目的原則的運用。

綜上所述，目的論對指導孝文化典籍英譯非常有幫助。也許正是由于理雅各在翻譯《孝經》中潛移默化地不自覺地遵循了目的論，所以他的譯本才成為百年之經典。

三、功能翻譯理論之紀實型翻譯策略的范例

諾德(Nord)是翻譯理論家、功能主義目的論第二代代表性人物。諾德根據功能主義的目的論理論，以及文本在目的語文化中所起的作用，提出了紀實型翻譯和工具型翻譯兩大翻譯策略。翻譯策略是在翻譯活動中，為實現特定的翻譯目的所依據的原則和所采納的方案的集合。[4]

紀實型翻譯強調源語文化，交際語言雖已改為目的語語言，但交際情景卻還是源語文化，源語的語言文化特征仍得以保留。紀實型翻譯是作為對作者與源語文本接受者在源語文化交際中的如實記錄[2]47。

工具型翻譯強調目的語文化，交際語言和環境變成了目的語語言和環境，源語的語言文化特征僅作交際中的參考，重點是根據目的語讀者的需要傳遞源語的實際內容。工具型翻譯自身作為一種交際工具，直接將源語作者的信息傳遞給目的語文本接受者。[2]48

結合理雅各譯文來看，《孝經》源語文化特征在其英譯本中大多都被保留下來，諸如一些孝文化負載詞的英譯、對偶排比句式的保留等，因此理雅各在翻譯《孝經》時主要采取的是紀實型翻譯策略，這不失其成為經典的另一重要原因。

諾德根據“紀實型翻譯”目的語再現源語特征的程度，將其劃分為“逐字對譯”、“字面翻譯”、“注釋翻譯”和“異化翻譯”四種類型。[2]49

1)逐字對譯(Interlineal translation)，其翻譯目的是再現源語語言體系，翻譯重點是源語詞匯和句法結構，如比較語言學的翻譯。

2)字面翻譯(Literal translation)，其翻譯目的是再現源語語言形式，翻譯重點是源語詞匯結構，如新聞文本中引語的翻譯。

3)注釋翻譯(Philological translation)，其翻譯目的是再現源語形式和內容，翻譯重點是源語句法結構，如希臘、拉丁經典名著的翻譯。

4)異化翻譯(Exoticizing translation)， 其翻譯目的是再現源語形式、內容和背景，翻譯重點是源語語篇組合，如現代文學散文的翻譯。

根據諾德“紀實型翻譯”的分類，典籍英譯時應采用“紀實型翻譯”策略中的“注釋翻譯”方法。從理雅各《孝經》英譯本來看，理雅各的確采取的是“注釋翻譯”方法。理雅各在《孝經》的每一章中都有詳盡的注釋，《孝經》一共僅有十八章，但注釋就將近五十處[5]。理雅各幾乎將《孝經》中所有的文化負載詞，都在注釋里用大量的篇幅，詳盡地將其內涵意思解釋翻譯出來，如對“子曰”中的“子”、“德”“社稷”“宗廟”“祭祀”“士”“天”“配天”“君子”“神明”等等。理雅各在注釋中引經據典、旁征博引，對我國古代孝文化作了非常細致的介紹，為西方讀者理解譯文和了解我國孝文化奠定了基礎。

由此可見，理雅各在翻譯《孝經》時采用“紀實型翻譯”策略中的“注釋翻譯”方法也是其譯本大獲成功的另一重要原因。

四、理雅各《孝經》英譯本的啟示

雖然理雅各的時代還沒有出現系統的功能翻譯理論，但是，好的翻譯作品一定自覺不自覺地遵從了某些正確的翻譯原則。本文以功能翻譯理論為指導，通過不同視角，如文本類型學、目的論及紀實型翻譯策略這些視角，對理雅各《孝經》英譯本這一經典譯本作了深入分析，總結出其成為經典的原因。從中也可探索孝文化典籍英譯的有效途徑。孝文化典籍英譯應始終將對外傳播我國孝文化作為首要目的，應采用“紀實型翻譯”策略，應遵循以傳遞信息為主、兼顧形式為輔的翻譯方法。

理雅各為向西方傳播我國傳統孝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研究理雅各《孝經》英譯本，既可總結孝文化典籍英譯的經驗和方法，為孝文化典籍英譯提供寶貴的借鑒，又可促進我國孝文化走向世界，增強我國文化軟實力，進一步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

[1] Legge James.The Sacred Books of the East: The Texts of Confucianism[M].2nd ed.Oxford:Clarendon Press,1899：465-488.

[2] Nord Christiane.Transl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 Functionalist Approches Explained[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124.

[3] 賈文波.應用翻譯功能論[M].2版.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有限公司，2012.

[4] 熊兵.翻譯研究中的概念混淆——以“翻譯策略”、“翻譯方法”和“翻譯技巧”為例[J].中國翻譯，2014(3)：82-88.

[5] 張娟.生態翻譯學視閾下的孝文化典籍英譯研究——以理雅各《孝經》英譯本為例[J].湖北工程學院學報，2014(2)：72-75.

(責任編輯：張曉軍)

2015-07-10

湖北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中華孝文化研究中心開放項目(2014K06)；湖北省社科基金一般項目(2014226)

張 娟(1982- )，女，湖北孝感人，湖北工程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華中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生。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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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824(2015)05-004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