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

? 史 前（定西）

華容道

路走到這里

光榮和夢想不夠用了

善良和隱忍不夠用了

謀略如同玩火 權勢如同兒戲

路走到這里就得掩面披發作婦人狀

伏地拜求 啼泣沾衣

仿佛不時和大人物幽上一默

是上天改不掉的脾氣

粉墨登場 哀婉動人

拿捏得體 進退如儀

因此曹操成功了 司馬懿成功了

先行者和后來者如過江之鯽

也有人畏而卻步 如伯夷叔齊

有人半途而廢 如韓信項羽

有人看錯了戲文 如古蜀望帝

有人扮錯了角色 如后主李煜

未經華容直接出道的 大多是悲劇

武 陵

樵夫擘開一道嶺 發出邀請

船子攜來一條江 作為回應

船子說 我可以興云致雨

使你的山林蓊蔚

樵夫說 還是讓你的灣流不再洶涌

無限度接近澄明

從此他們互不理會

一個用斧鋤梳理枯枝

一個用釣竿點化礁石

寄興于倏忽往來的風

船子在芒鞋斷續的跫音里

捕捉巖岫的脈搏

樵夫在斗笠出沒的煙霞里

感受波瀾的柔情

樵夫有時飲飲酒 喝醉了發出長嘯

使正在開屏的孔雀換上虎豹的斑毛

船子偶爾鼓鼓琴

讓萬物安居 天地同夢

日月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行

后來傳聞樵夫死了

鳥雀占據當初的田廬

后來傳聞船子死了

花草遮蔽曾經的渡口

鬼 魅

那把我在高高王位上

囚禁了三十五年的娘親

其實是個時刻準備遠遁他鄉

逃難歸來又祭起祖宗家法的

鄉下老太婆

臉像枯萎的煙花

手上套著長長的護甲

不相信制度和法律 民意和公理

不相信大好河山

投入三千年未有的變局

不相信兄弟姐妹

遭受虐殺和奴役

不相信愛與責任 是擺渡亂世的

方舟 有回天之力

只要煌煌基業

剩下幾畝薄田 幾座園亭

就要問安 送禮 請客 唱戲

將萬歲壽筵一字兒鋪排開去

將虛熱鬧進行到底

無奈水深火熱的現實

和歐風東漸 激起民變

自負和自卑招來侵略

就是啟用陵寢里的女尸 帶著整套法術

無法化解遍地戈矛的現實

只能用拉家常的方式 左絀右支

靠幾個奴才彌縫國事

即使魂歸窀穸 也要帶上不聽話的兒子

將任何從內部發生改變的希望連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