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拿“海灣鼠海豚死亡案”的真兇

崔媛媛

偵破“海灣鼠海豚死亡案”

2006年及2011年，荷蘭和比利時的海灘上先后出現了數只死亡的海灣鼠海豚。相關的尸體照片顯示：海灣鼠海豚的皮膚被大面積撕開，鯨脂和肌肉塊都已被扯去，尸體頭部的穿刺傷以及顎部的破損都顯示出“兇手”兇狠的攻擊能力。此外，這些鼠海豚尸體上還普遍存在小創傷口及3～5條平行的爪痕。在之后的數年中，歐洲北海南部區域也開始陸續出現大量相似的“案情”。

“海灣鼠海豚死亡案件”持續發生，眾多科研人員投入案件的偵破之中。

2011年，比利時的海岸上出現了兩只幼年雄性海灣鼠海豚尸體。起初以為是人類的扼殺行為，但調查人員在檢查了這些尸體上的傷口后發現，所有這些傷口完全不像是漁網、漁具或者船只造成的傷害。因此，首先排除了人類的嫌疑。

接下來，調查人員將目光移至動物兇手身上。會是“惡魔”鯊魚嗎？盡管這些海域存在很多鯊魚，但這些傷口看上去也完全不像鯊魚所為。那么，會是大型海豚嗎？雖然早先曾有人目睹過較大型的海豚猛烈撞擊海灣鼠海豚并致其死亡的情景，但它們通常不會以海灣鼠海豚的尸體為食。那么，兇手究竟是誰呢？

在進一步調查之后，調查人員發現，這些傷口的形狀非常像是被動物的犬齒咬傷的。死亡的海灣鼠海豚尸體上成對出現的較短、平行且彎曲的穿刺傷可以證明這一點。于是，作為犬科動物的狐貍便被列入到嫌疑對象中，因為它們經常徘徊在海灘周圍。但進一步考證發現，這些海灣鼠海豚都是在一大早被沖上岸，并很快就被人發現的。而狐貍是夜行動物，多是夜間在海灘周圍行動。所以也排除了狐貍“作案”的可能性。當然，犬科的另一成員——狗也曾經被列入懷疑對象，但經過調查，這片區域并沒有流浪狗出現，而家養的寵物狗在那段時間也沒有出現在海岸邊。

那么，真兇到底是誰？

最后，嫌犯海豹逐步浮出水面。因為鼠海豚尸體上成對的穿刺傷之間的間距大約在4～5厘米，非常符合海豹的特征。在對當地海域的海豹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分析后，目標最終被鎖定在灰海豹的身上。

但是，要提取海豹唾液DNA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于“案情”發生在水下環境中，海豹的唾液痕跡很容易被海水沖走。在當時，從兩只海灣鼠海豚尸體上提取最具有決定性證據的DNA存在很大困難，因此，在2011年的調查中并沒有得到定論。

此后，歐洲北海區域又陸續出現大量的相似案情。終于，在2013年，一位野生動物觀察者在法國靠近海岸的區域目睹了一只灰海豹突然出現在海灣鼠海豚身邊，并狠狠咬住了它的頭部。2014年，一組科研人員也終于在海灣鼠海豚的尸體傷口處提取并檢測到了灰海豹的DNA樣本。最終，在各種證據之下，這一系列“海灣鼠海豚死亡案件”真正的元兇——灰海豹終于被“緝拿歸案”。

可愛的面孔之下

擁有大大眼睛的灰海豹看起來非常的可愛和友好。長期以來，我們都認為這種生物的食物主要為魚、蟹、烏賊，有時也包括海鳥。生物學家曾認為灰海豹的獵物絕不會超過一只鴨子或海鳥的大小。但2014年11月，科研人員在對1081只海灣鼠海豚尸體解剖之后發現，有25%的死亡都是由灰海豹造成的。這一調查結果顯示出灰海豹對海灣鼠海豚的普遍捕食性。顯然，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灰海豹，它們的“食譜”比我們原以為的要寬泛很多。

作為海豹科中大型海豹的一員，灰海豹可以算作非常強壯的生物了。雄性灰海豹的身長2.5～3.3米，體重通常170～310千克，而雌性的體長是1.6～2.0米（海灣鼠海豚平均體長1.5米）。從進化學上看，海洋中的一些哺乳動物，例如鯨魚和海灣鼠海豚都是由如小型鹿類一般的有蹄類動物進化而來的，而海豹卻是回歸海洋的真正的食肉動物。如果你仔細觀察它們的嘴巴，就會發現，它長有強壯的犬齒。也正是這對犬齒，給予了海灣鼠海豚致命的一擊。在捕食時，灰海豹通常用前肢（鰭狀肢）抓住這些獵物，再把牙齒深深地扎進獵物的身體中。同樣的捕獵風格顯然也用在了捕殺海灣鼠海豚身上。科學家推測，灰海豹可能最先用嘴大力地咬住海灣鼠海豚，再用鋒利的牙齒撕裂并吞食富含營養的鯨脂，并在尸體上留下了鋒利且致命的傷口。

事實上，灰海豹對海灣鼠海豚的攻擊行為很可能是一種后天習得行為。自2000年以來，有超過600只海灣鼠海豚滯留在比利時的海灘上。但在2011年之前并沒有報道發現因同樣的傷口而死亡的海灣鼠海豚。科研人員通過研究后推測：灰海豹很可能最先啃食被漁網纏住而溺斃的海灣鼠海豚尸體。一旦嘗到了這種美味，海豹們便開始主動出擊進行捕殺。調查結果顯示，絕大多數殺戮都是灰海豹主動出擊的，只有很少情況是撿食已死亡的海灣鼠海豚尸體。急性出血的跡象表明，這些傷口都是在海灣鼠海豚死亡前造成的，因為如果是在動物死后撕咬尸體就不會將血液壓入周圍的組織中。因此，很明顯，灰海豹是對活體直接發起了攻擊。

研究人員發現：大多數被灰海豹捕殺的都是較為年幼的海灣鼠海豚，因為后者個頭都不大。海豹在水下非常兇猛，它們在海中捕捉鮭魚的視頻顯示，海豹的游動速度非常快，再加上它們嘴巴的咬合力以及鋒利的牙齒，完全可以捕捉到一條年輕的、經驗不足的海灣鼠海豚。另外，在被捕殺的海灣鼠海豚中，也有很多是體內長有大量寄生蟲或鯨脂并不豐厚的成年個體。雖然它們可能比海豹的游動速度更快，但因為身體虛弱需要經常在海面上休息，因此也成為了被攻擊的對象——在被灰海豹伏擊時，這些體弱的海灣鼠海豚也往往不能迅速反應、躲避。

重新認識真實的海豹

近幾年，南極海豹攻擊企鵝的事件頻繁出現在各種報道中。這次“殘殺海灣鼠海豚案”的偵破又讓我們重新認識到了灰海豹“隱藏”的一面。其實，灰海豹新的攻擊對象還不僅僅是海灣鼠海豚。近幾年，有海洋生物學家曾在德國赫爾格蘭島的海域中目睹灰海豹捕殺斑海豹的一幕。灰海豹似乎正在成為北海區域最危險的兇狠殺手。

在過去的近十年中，北海區域灰海豹的種群數量已經大幅上升。現在，英國是18萬只灰海豹的棲息地，全世界三分之一的海豹都生活在英國周圍的水域中，并且其中大約90%都生活在蘇格蘭地區。捕食競爭加劇很可能促使它們開始尋找新的“美味佳肴”。現在，灰海豹們已經開始主動出擊捕殺海灣鼠海豚、斑海豹，那么，接下來，人類，特別是在北海水域中的游泳者，也可能成為灰海豹的下一個攻擊目標。

灰海豹，它們擁有人類眼中的“可愛外表”，但與此同時，它們也是兇狠的捕食者。也許這些血淋淋的事實很可怕，但也正是大自然中最普通的存在。海豹圓滾滾的體型，大大的眼睛，這些特征都符合我們對“可愛”的定義；小海豹毛茸茸的外表，也會讓我們不由地聯想到自己可愛的毛絨玩具，這些都導致人類不自覺地忽略動物真實的野性，并可能讓自己受到傷害。被動物們“可愛的外表”所迷惑，將人類自己的審美觀和主觀意識直接套用在動物的身上，這種“動物擬人化”是我們經常會犯的錯誤。

類似的例子很多，例如動物園中因人類“越界”靠近、觸碰一些“看起來很可愛”的動物而造成的傷人事件可謂數不勝數。不論是兇狠的食肉動物，還是較溫和的食草動物，以及外形弱小的鳥類等等，所有的野生動物都擁有自己的防御空間，我們人類冒失地闖入就會讓它們精神緊張，并可能主動發起“防御式”攻擊，更別提很多食肉動物本身就具有主動出擊獵食的行為。

但有些時候，動物又會展現出很奇特的行為。體長4.5～5米的豹形海豹是南極區域第二大的海豹（南極體型最大的海豹為象海豹）。這種體型碩大的動物，殺傷力僅次于虎鯨。2006年，當攝影師保爾·尼克倫在南極攝影時曾遭遇到一只雌性的豹形海豹，而這只“頭和灰熊一般巨大”的海豹不但沒有傷害他，反而還一次次耐心地將自己捕獵到的企鵝分享給這位攝影師。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弄清楚這只海豹行為的真實意圖，但這些反差極大的行為還有待動物學家破解。這也正是自然界奇妙而又美麗的一面。

正確的認識每一種野生動物，了解它們真實的行為，不要從人類的角度將它們“可愛化”而讓自己受到傷害，更不要過度的將動物“邪惡化”而去主動傷害它們，這便是我們和地球上的其他生物和諧相處的基礎。

海灣鼠海豚

海灣鼠海豚也稱“小頭鼠海豚”，是最小的海洋哺乳動物之一。一只成年的海灣鼠海豚體長1.4～1.9米。雌雄海灣鼠海豚體長相近，但通常雌性體重（最高值可達76 千克）要比雄性（最高值61千克）重一些，其背部呈深灰色或黑色，腹部為白色。正如它們的名字所暗示的那樣，海灣鼠海豚常出現在大西洋沿岸區域或是河流入海口處。它們最鐘情的區域就是北海，在全球約70萬只海灣鼠海豚中約有一半（約35萬只）都生活在北海區域。

海灣鼠海豚喜歡在海底追逐各種小魚組成的魚群，鯡魚、棘魚和毛鱗魚是它們的最愛，有時也會選擇魷魚或者甲殼類動物作為食物。每天海灣鼠海豚都需要捕食相當于自身體重7%～8%的小魚（約7千克）才可維持日常的能量消耗。飛快的游動速度（每小時22千米）和高超的潛水能力（水下6分鐘，深潛90米）是海灣鼠海豚最引以為傲的兩項捕食技能。這樣的本領不單是為了讓自己飽餐一頓，也是為了躲避來自廣袤海洋中隱藏的各種危機。白鯊和虎鯨（逆戟鯨）可以稱得上是海灣鼠海豚身邊最危險的“殺手”，但現在這份天敵名單里還應該加上灰海豹了。海灣鼠海豚的社群結構現在還沒有得到詳細的研究，但科學家發現它們通常都形單影只或與伴侶一起生活，因此將其認定為獨居動物，而這可能也正是它們會被灰海豹頻繁捕食的一個原因。

灰海豹

灰海豹屬于食肉目海豹科，它是海豹家族中個頭較大的一個物種。灰海豹是大西洋常見的一種海豹，所以也被稱為“大西洋海豹”。雄性灰海豹身長2.5～3.3米，體重170～310千克，雌性雖然體型相對較小，但身長也在1.6～2米之間，體重也達到了100～150千克。灰海豹非常喜歡集合成一個大族群共同生活。在歐洲以及加拿大和美國的沿海水域均可以看到它們壯碩的身影。有時它們也會選擇在岸邊的淺灘上集體曬太陽，一個個緊挨的、胖墩墩的身形讓它們顯得憨態可掬。

雖然有著可愛的外形，但灰海豹卻是貨真價實的食肉動物，在它的食譜上常可以看見沙鰻、鱈魚、鰩魚、鯡魚、比目魚等各種類型的魚類，就連章魚、魷魚以及龍蝦等也是它們的美食。所以，也難怪動物學家普遍認為灰海豹是一種“不會挑食”的海洋動物，它們會對品嘗到的各種美味展開鍥而不舍地追捕，最新成為它們美食之一的海灣鼠海豚也難逃被其捕殺的命運。

隨著很多國家都通過相關的法律、法規加強了對灰海豹的保護，目前灰海豹的數量正在不斷增加。現在，加拿大、英國、美國等地大量出現灰海豹開始與人類的利益沖突，已經有漁民開始抱怨灰海豹數量的上升引起了沿海捕魚量的減少。此外，在灰海豹襲擊海灣鼠海豚的新聞出現后，“灰海豹也可能進一步攻擊人類，危及人身安全”的論點也開始被提出。隨著這些觀點的出現，那么，怎樣平衡野生動物保護與人類自身利益之間的關系，怎樣合理、有效地保護野生動物，也逐漸成為了擺在眾多科研人員與公眾面前的一道難題。